“他們怎麽還沒來?”在京都滿漢樓總店的一間大廳内,一個身穿中山服,拿着兩個文玩核桃在手中把玩的中年男人說道。
“不來最好!說明他們沒有底氣嘛。”一個身材胖胖的,穿着一件大紅唐裝的男人回道。
“賈不平,你上次不是說有辦法将《調鼎集》拿過來嗎?怎麽到現在都沒影了?”坐在胖子下首的一個穿着西裝,颌下留着一把山羊胡的老者出聲道。
“你以爲那麽好拿啊!你行你去啊!”老者的這句話好像戳到了賈不平的痛處,他立刻反駁道。
“我是想去,可找不到那麽好的姘頭嘛。再說人老啰,也不行啦!沒你們年輕人火氣旺!”老者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一口,慢悠悠的說道。
“陳福林,拿不回菜譜對你有什麽好處?用得着這麽諷刺我嗎?你别忘了,你自己屁股也幹淨不到哪去,要不要我全給你抖出來?”賈不平冷笑道。
“各位,今天滿漢樓的十二位主廚來了十一位,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一個白面無須,理着圓寸,長着一對招風耳的中年男人打起了圓場:“還是想想該怎麽辦吧!”
“還能怎麽辦?現在那個劉芒手裏有股份、有菜譜、還有滿漢樓祖師的信物,背後又有不語和韓少白支持他,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按照以往的規矩,我們手裏的股份能保得住嗎?”一位主廚發言道。
“那可不見的。”賈不平搖搖頭:“就算他什麽都有,那也要滿漢樓上上下下的人同意,得讓我們服氣才行!”
“是啊,就算他将股份都收回去,他能保證能将滿漢樓接着運營下去嗎?我們在滿漢樓經營多年,自信帶走幾個人還是可以的。等我們一走,留個空架子給他,他還能蹦跶嘛?”那個留着山羊胡的陳福林說道。
“走?你舍得每年幾千萬的分紅嗎?”賈不平‘嗤笑’一聲:“你在外面養的那幾個小老婆,每年都要花你不少錢吧。”
“賈不平!你……”聽到賈不平揭他的短,陳福林‘霍’得一聲站起來,氣得全身發抖。
“好了,兩位,怎麽又吵起來了?”打圓場的那個中年男人招招手:“大家都不希望有一個人壓在我們頭上吧,況且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難道總廚就隻能他來當?就不能從我們中間産生?”
“魏長利,别裝好人了,别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想什麽,你不就是想坐總廚的位子嗎?”賈不平冷笑道。
“沒錯,我是想坐。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等我坐上總廚的位置,别的不說,以後你們每年該有的分紅,一分都不會少,甚至還會更多!”
“這……”大廳裏的不少人都沉默起來。
“你拿什麽坐這個位置?兩手空空?空手套白狼?”
“技術!”魏長利伸出一根手指:“我已經給那個劉芒準備了一道大菜,就看他接不接了,如果他知難而退,那你們可都得選我。”
“行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人家廚神的封号可是實打實自己争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賈不平說道。
“一言爲定!”魏長利一拍手掌,笑了起來。
又等了一會,不語和劉芒他們終于來到了滿漢樓。
“師父,咱們爲什麽要遲到?”走進滿漢樓,劉芒問道。
“傻徒弟,這叫下馬威!沒看到電視裏的那些大人物,都是最後出場的嗎?”不語嘿嘿笑道。
“說得好聽叫下馬威,說得不好聽叫裝逼!反正都是你師父的強項。”後面的韓少白插了一句。
“那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不語回了一句,然後打量起滿漢樓前廳的裝潢:“多年沒來,這裏還是沒變啊!”
“是啊,想當年我們都還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時,一轉眼就三十年就過去,土都埋到脖子了。”韓少白也感慨道。
“走吧,看看這些老朋友們,又給我們準備了什麽大菜。”不語哈哈大笑,帶着劉芒踏上滿漢樓的樓梯。
“呃……不語師傅。”
“不語大師……”
等到不語邁着步子,将手背在身後走進大廳的時候,那些主廚們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
現今的滿漢樓主廚,當年很多都在不語手下當過差,有的還得到過不語的親手指點,算是半個師傅也不會過了。
你可以不喜歡這個人,但你不能否定這個人的成功——說的就是這個理。
“介紹一下,這位是劉芒,也是我的親傳弟子,大家應該認識吧。”
“認識!認識!”魏長利幹笑起來:“劉芒師傅橫掃東瀛,爲中餐申遺成功,在業界大名鼎鼎,又有誰不認識?”
“請坐吧,各位。”魏長利将椅子拖開,招呼着三人坐下。
“咦,福娃?你怎麽老成這樣了?”坐下後,不語掃了一眼陳福林,一臉詫異:“當年你在我手邊打荷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年輕,怎麽現在都留起胡子了?”
“不語師傅,已經三十年了。”聽到不語叫他的小名,陳福林有些尴尬:“比不過大師,這麽多年未見,還是風采依舊。”
“賈不平?當年我在滿漢樓的時候,你好像還是個殺魚宰雞的水台小工吧?整天被人欺負,喜歡躲起來哭鼻子,沒想到現在也做到主廚了,肯定吃了很多苦啰?”不語眼睛一掃,又說道。
“都過去了,過去了。”賈不平眼神躲閃,生怕不語将自己以前的糗事都給抖出來。
“不語師傅,請喝茶。”看到不語又盯着自己,魏長利連忙端過茶壺,說道。
不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雨前龍井,算是好茶,不過我更喜歡喝酒一點。”
“酒?有的,有的。”魏長利連忙将桌上放着的一瓶酒啓開,給不語滿上一杯。
“20年的女兒紅?年份稍微差了一點,湊合着喝吧。”不語一口就将杯中的酒液抽幹,說道。
“還不快去将庫房那瓶50年的陳釀拿過來?”魏長利連忙吩咐道。
“不用啦,這次我來又不是專門喝酒的。”不語擺擺手:“各位不會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吧?”
“這……”現場一片沉默。
“乖徒兒,将東西拿出來吧。”
“好的,師父。”劉芒将《調鼎集》、金剛菩提、還有那份股權轉讓書,一起放在桌上。
還是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盯着桌上的東西,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樣吧,不語師父。”等了一會,魏長利率先打破沉默:“您遠道而來,先休息一下吧。我親自炖了一盅‘龍髓鳳筋湯’,您嘗嘗看,看我的手藝進步沒有,怎麽樣?”
“‘龍髓鳳筋湯’?行啊!難得你孝敬,那我就試試看。”不語想了一下,回答。
“那好,我馬上去端過來。”魏長利說完,急匆匆的下去了。
“龍髓鳳筋湯?這道菜我沒聽說過,《調鼎集》上也沒有啊。”劉芒小聲的問道。
“應該是這個小鬼頭自己鼓搗出來的吧,想給你來個下馬威。”不語放下酒杯:“等會肯定要你接招了,你要做好準備。”
“沒問題。”
過了一會,魏長利就端着一個托盤走了上來,托盤上是三個白瓷小盅。
“不語師傅,請用吧。”魏長利将湯盅放在三人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芒拿起調羹,揭開湯盅的蓋子。頓時,一股奇異的香氣就撲鼻而來。
這股香氣之所以特别,是因爲它不是花香,也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純粹的食材鮮味。
這股鮮味有若實質,飄飄蕩蕩的進入人的鼻腔,讓口中的唾液忍不住大量分泌起來。
劉芒拿起調羹,攪動着盅裏的湯汁,發現這湯汁有些粘稠,像上好清油一樣,從勺子上緩慢的滴落。
送入嘴中一抿,清甜的口感過後,那股極緻的鮮味在舌尖上爆發,讓所有的味蕾都歡呼雀躍起來。
“原來是用的這兩種食材啊!”劉芒仔細品了品,然後閉上眼睛細細思索一下,明白過來。
“怎麽樣?劉芒師傅,我這道‘龍髓風筋湯’,還符合你的味口吧?”看到劉芒愣在那裏,魏長利有些得意的笑了。
“沒什麽特别的,這道湯羹勝在食材,至于烹饪的水準?任何一個學廚十年的人都可以做得出來。”劉芒淡淡說道。
“是嗎?那劉芒師傅請說說看,我這道‘龍髓鳳筋湯’,又用了哪兩種食材呢?”魏長利問道。
魏長利可不相信,還有人隻是嘗了一口,就能準确無誤的将食材的出處說出來。況且他這道湯裏用的兩種食材都非常冷門,一般人别說嘗了,就是聽都沒有聽過。
“這……”劉芒遲疑起來。
“說啊……”不止是魏長利,大廳裏的其它主廚也全都盯着劉芒,更有不少人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想看看這位剛到的毛頭小夥子怎麽出糗。
“說吧。不用給他們留面子。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非得要狠狠打臉才行。”不語嘬了一口湯羹,樂呵呵道。
“好吧。”劉芒點點頭:“不就是鲟龍魚髓和雞腳筋麽?如果連這也嘗不出來,那真是學藝未精了!”
劉芒此話一出,大廳裏頓時一片嘩然,衆人都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魏長利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伸出一個大拇指:“不愧是不語師傅的弟子,果然高明。”
“這算什麽?”旁邊的韓少白放下湯羹:“珍貴的鲟龍魚髓和普通的雞腳筋相配?這是誰想出來的馊主意?簡直是浪費食材!”
“什麽?韓主廚,我這道湯羹怎麽不行了?兩種同樣富含膠質的食材搭配,讓龍髓的味道鮮上加鮮,這有什麽不對嗎?”魏長利很是不忿。
“你不覺得膩嗎?”韓少白冷笑起來:“正正得負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這道‘龍髓鳳筋湯’初嘗一口還行,但吃多了嘴巴反而讓鮮味刺激得遲鈍了,簡直是敗筆中的敗筆。”
“好啊!那你教教我該怎麽做吧。”魏長利針鋒相對道。
“這還不簡單!”韓少白一拍手掌:“賢侄,你去給他們露一手。看這條鲟龍魚髓,倒底要怎麽處理才真正合适!“
“好啊!求之不得!”聽到韓少白這麽一說,魏長利反而心中一喜:“那我們就看看不語大師教出的高徒,是怎麽處理龍髓的。”
“師叔,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劉芒苦笑起來,輕聲說道。
“沒關系,放手去幹!”韓少白拍了拍劉芒的肩膀:“将《調鼎集》上的那道菜亮出來讓這些土包子瞧瞧,看什麽樣的人才配當滿漢樓的總廚!”
“好吧。”劉芒站起身來:“請問,滿漢樓的廚房在哪?”
“劉芒師傅,這邊請!”
衆人來到滿漢樓的廚房,現在是下午三點多左右,是酒樓暫時的空閑時間,廚房裏的廚師們都沒有幹活,而是享受這難得的休息時間。
見到衆人進來,這些廚師們都圍了過來,看起了熱鬧。
“劉芒師傅,我們廚房裏的食材随你取用,就算沒有,隻要你開口,我馬上給你弄回來。”魏長利說道。
“不用了,這裏的東西挺齊備的。”劉芒回了一句,走到廚房一角擺放着的一排水族箱旁。
在其中一個碩大的箱子裏,有一條上百斤重的大魚在裏面遊弋,正是一條鲟龍魚。
鲟龍魚又叫鳇魚,分爲中華鲟和俄羅斯鲟兩種。
前者隻在長江流域有,是回遊魚種,在長江出生,海裏長大,是國内一級保護動物。而後者則在裏海、亞速海生存,是市場上可以售賣的珍貴魚類之一。這兩種鲟體型都像紡錘,體高爲全長的12%-14%。一般除了體色略有不同外,其他很難區分。
“劉芒師傅,需要人幫忙嗎?”魏長利假裝好心道。
這種魚除了體型巨大外,力氣也非常大,别說宰殺了,就是從魚缸裏撈出來,也是一樁力氣活,一個人根本就搞不定。
“不用了。”令魏長利沒有想到的是,劉芒搖搖頭,很幹脆的拒絕了。
“給我一條長毛巾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