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油溫隻有六成熱,所以并沒有出現多麽劇烈的響聲。禾花雀在油鍋中上下沉浮,慢慢浸潤着顔色。
禾花雀比乳鴿要小,炸制的時間也短了不少。等外皮的顔色變成了金黃色後,劉芒馬上用漏勺撈起控油。
劉芒知道,這個時候禾花雀包括裏面的餡料已經熟透了,鮮美的味道也全部鎖入腹腔,所欠缺的隻是那一抹動人的紅色而已。
等到禾花雀的溫度稍降以後,劉芒馬上将竈台的火焰開關扭大,讓鍋中的油升到七八成的熱度。
二次複炸是炸制脆皮的關鍵,因爲經過第一次炸制後,食材已經基本熟了,但是外皮并不酥脆。想要讓食材的表皮更脆,那就需要更高的油溫和較短的時間。
油溫高,禾花雀表皮裏面還殘留的水汽會被釋放出來,并且由于蒸汽的緣故,食材中的油分也會被逼出來一些。再配合上脆皮水,會讓禾花雀的口感更加酥脆,也更加爽口,吃起來沒有那麽油膩。
“滋啦!”一聲爆響!
重新入鍋的禾花雀在油鍋中發出劇烈的響聲,大量氣泡出現在它的周圍,這是殘存的水分被逼出來的效果。
在脆皮水和高溫的雙重作用下,嫣紅的色澤在禾花雀的表皮顯現,隻是讓人看上一眼,仿佛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美妙滋味。
迅速關火降低油溫,然後撈出控油,這道滿漢樓十八道秘菜之一的‘春時燕歸來’就完成了。
“終于可以開吃了麽!”林蕭搓了搓手,興奮道。
“現在還燙,再等會。”劉芒白了他一眼:“有好菜,你不弄點好酒啊?”
“那還用你說!铛!铛!铛!”林蕭從胸口處扯出一個瓶子:“陳釀三十年的茅台!市面上可不多見哈。”
“哪來的?”劉芒有些奇怪。
其實他已經準備了一壇上好的猴兒酒,沒想到林蕭還自帶了一瓶。
“順手從滿漢樓拿的,應該是哪個主廚的私人珍藏吧。”林蕭嘿嘿一笑,像隻偷雞成功的小狐狸。
“你行!”劉芒比了個大拇指,将炸好的禾花雀放入圓盤中。
盤中的禾花雀鮮紅透亮,那層奪目的油光,簡直讓人挪不開眼睛。
因爲油炸之前事先用鹵水進行過鹵制,香料的味道完全滲透進肉中。再經過油溫的烹炸,鹵水的香氣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隻是輕輕一吸,就能引動饞蟲,令口腔中唾液泛濫一片了。
“咕噜!”丁小寶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聲。
“哈哈,吃吧。”丁小寶可憐巴巴的樣子逗得劉芒笑了起來。他捏起一隻禾花雀遞了過去。
丁小寶接了過來,然後迫不及待的放到嘴邊一咬。
“啊!好燙!好燙!”丁小寶連連噓氣,卻又舍不得吐出來。
“慢慢吃,沒人跟你搶。”劉芒叮囑道。
看似外皮已經冷卻的禾花雀,裏面的餡料卻還保持着極高的溫度。
将口中的肉咽下,這次丁小寶學乖了,先是輕輕吹了幾口氣,然後再小口的品嘗起來。
禾花雀的表皮跟紙片一般薄,但是非常的脆,牙齒隻是一接觸馬上就碎開,露出裏面滑嫩的雀肉。
雀肉非常香,這種香融合了鹵水中各種香料的氣味,悠悠蕩蕩的從口腔往上湧,讓人目酣神醉。
不止是香!還有嫩!經過鹵制再炸的禾花雀肉質已經酥爛,輕輕一撕,就能從骨頭上撕扯下來。
牙齒再咬深一點,咬破禾花雀的外層,露出裏面的餡料。頓時,竹米的清香蓬勃湧出,直沖鼻端。
不同于鹵水,竹米的香氣并沒那麽濃郁,而是帶着一股特殊的清甜味。這股味道沖淡了嘴中那一絲絲油膩,讓整隻禾花雀的味道更上一層樓。
丁小寶先是咬了一大口嘗完,然後再一點點細細品起來,接着便肩膀一抽一抽,眼淚鼻涕一起流下。
“怎麽了?吃着吃着怎麽哭了?”正捏着一隻禾花雀,準備往嘴裏送的林蕭被吓了一跳。
“太好吃了,師叔!我從來沒有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我怕以後再也吃不到了。”丁寶兒揉了揉眼睛,回道。
“你個傻瓜蛋!跟着你師父學徒,以後還怕沒有好吃的嗎?日子長着呢。”林蕭笑罵一聲。
“幹我們這行的,首先不能虧待自己的嘴巴。”劉芒摸了摸丁寶二的腦袋:“要會吃!好吃!如果連自己的味口都滿足不了,那又如何去滿足食客呢?”
“說得極是!”林蕭一口就将一隻禾花雀咬掉半邊:“蜀人貴芹芽脍,雜鸠肉爲之。秦烹惟羊羹,隴馔有熊臘……中國人就是有這點好!好吃的叫美食,能吃的叫食物,難吃的叫中藥,有毒的,泡酒喝!天下之大,何物不可吃得?”
劉芒被林蕭這個活寶逗得忍俊不禁,搖了搖頭,自己也拈起一隻禾花雀送到嘴邊一咬。
“嗯,果然名不虛傳!”劉芒贊歎起來。
用脆皮乳鴿這種做法烹制的禾花雀,外皮酥脆,肉質滑嫩。再搭配上餡料的清甜軟糯以及竹米的清香,真是滑欲流汁香滿屋!
“十八道秘菜你還幾道沒做?”林蕭兩口就幹掉一隻禾花雀,吮了吮手指,問道。
“除了一些實在找不到的食材外,還有兩道沒有做。一道是飄香肴鵝,另一道是水晶丹砂蝦。”
“這兩道菜不好做啊!食材都要經過特别的飼養。”
“是啊,我已經在弄了,過年之前應該可以試着做一次。”
“有必要那麽麻煩嗎?要不要我再去滿漢樓順點?”
“沒那個必要吧,這兩道菜的精髓不在做法,而在食材。若是不弄清楚飼養的方法,等于白搭。”
“随你。”林蕭聳聳肩,接着對付起盤中的禾花雀來。
“你們慢慢吃。”過了一會,劉芒看了看時間,找了個保溫盒洗淨,裝了十來隻禾花雀進去。
“怎麽?又去送飯啊!”林蕭斜着眼睛,嘴裏啧啧有聲:“可惜我不是女人,不然肯定要和李大小姐搶上一搶。”
“這不應該的麽。”劉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接着又從竈台的瓦煲裏舀了點熬好的白粥,一起打包,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