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用吧,劉芒君,這是今天的第二道菜‘河豚天婦羅’。”
擺在劉芒面前的是一塊黑石岩闆,古拙天然。岩石闆上墊着松枝做裝飾,松枝上擺放着兩塊,炸制得金黃的河豚魚塊。
天婦羅劉芒知道,它是日式料理中的油炸食品,用面粉、雞蛋與水和成漿,将新鮮的魚蝦和時令蔬菜裹上漿放入油鍋炸成金黃色。
吃時蘸醬油和蘿蔔泥調成的汁,鮮嫩美味,香而不膩。在東瀛,它并不是某個具體菜肴的名稱,而是對油炸食品的總稱。
眼前的河豚魚塊好像并沒有什麽特别,除了顔色特别金黃燦爛外,和普通的天婦羅一般無二。
劉芒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塊準備送入嘴中。
“等等,劉芒君,我這道‘河豚天婦羅’,必須要蘸這個‘猴兒噌’才能品出其中真味。”井田懷樹指了指旁邊的小碟子。
“猴兒噌?”劉芒一愣,這個名字他好像聽不語提起過,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白色骨碟中,倒着小半碟绛紅色的醬油。細細一瞧,除了比一般的醬油要粘稠外,也看不出有什麽獨特的地方。
劉芒點點頭,用筷子夾着炸制好的河豚魚塊,在骨碟中的醬料裏蘸了蘸,然後送到嘴邊輕輕一咬。
“咔嚓!”輕薄的外殼在劉芒嘴裏碎裂,裏面鮮嫩的河豚肉,頓時在口腔中輕巧的化開。
劉芒本來以爲,這個河豚肉在裹上面漿油炸後,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油膩。
可沒想到的是,井田懷樹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讓魚塊外皮酥脆的同時,又沒讓油分留存,配合着蘸上的醬料,給人十分清爽的感覺。
井田懷樹說的沒錯,這道菜出彩的地方不在河豚魚塊上,而在它所蘸的醬料上。
這種略微粘稠,仿佛糖漿一樣的醬油,遠比普通的醬油要甘甜鮮美。散發着一股類似奶油泡芙一樣的奇特香味,十分的怡人。
劉芒咂巴着嘴,仔細回味嘴裏的滋味,可始終想不出來,這種醬油是用什麽東西釀造的。
他索性用筷子探到骨碟裏蘸了一點,直接送入口中一抿。
“猴兒噌…猴兒噌…”劉芒嘴裏念叨起來。
直接品嘗筷尖上傳來的醬油,再結合井田懷樹所說的名字,劉芒終于明白過來,脫口而出:“這種醬油是猴子釀造的吧?”
“沒錯!還是讓你給嘗出來了。”井田懷樹笑道。
劉芒想起來了,以前學藝準備出發尋找‘猴兒酒’的時候,不語曾經給他提起過,說是少工山裏的猴子不但會釀酒,也會釀醬油。并且這種醬油比‘猴兒酒’還要珍貴。
山裏的猴子之所以會釀酒,其實也是一種本能。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它們會将多餘的漿果、植物塊莖儲存起來,留待下次食用。
如果湊巧天氣炎熱,大量的漿果堆積在一起腐爛、發酵後,自然就和人類釀酒的過程相似,釀造出奇特的‘猴兒酒’來。
可是,如果它們儲存的食物是澱粉含量極高的葛藤,那就沒法釀制成酒了。
山中的野猴們不知道,葛藤這種植物,在中醫裏本來就是解酒用的。一經發酵、長毛,美酒出不來,卻自然而然變成了擁有特殊美味的醬油了。
這種野猴釀造醬油的特殊方法,中國的廚師們曾經摸索出來過,可不知道什麽原因,早已經失傳多年。
萬萬沒想到,在今天東瀛的京都,居然還有流傳。
“劉芒君,我們東瀛的天婦羅和中華挂漿油炸的最大不同,那就是調糊的方法,隻是爲了突出原料本味。”
“嗯,沒錯。”劉芒夾起石闆上剩下的那塊河豚,湊到眼前細細觀看:“中國菜挂糊時一般要求将原料全部包在糊中。現在這道‘河豚天婦羅’上面挂的糊很薄,用的是低筋面粉吧?”
“是的,但是不可否認,如果沒有這‘猴頭噌’來搭配,這道菜品就要失色不少。”
說到這,井田懷樹話鋒一轉:“東瀛很多料理的制作方法來自中華,這種‘猴頭噌’醬油,也是我從中華學來的。”
“真的是傳自我國啊!”劉芒長歎一聲:“可惜,在我們那已經失傳很久了。”
“什麽?失傳了?”井田懷樹吃驚的問道。
“是失傳了,這種醬油的釀造方法,連我師父都不知道,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見過。”
“哎,真是可惜了,看來教我的那位師傅,沒有将這種方法傳承下去。”井田懷樹歎息道。
“大師,您是什麽時候去的中國?”劉芒問道。
“我是在70年的時候,跟随着田中首相去往中華訪問的第一批人員,在帝都跟随着一位師傅學習過一段時間中華料理,也是他教會了我這種‘猴頭噌’的釀造方法,那個年代真是中國和東瀛的蜜月期啊。”
“老大,中國和東瀛也有過蜜月期?”早就吃完了自己面前菜品的五眼,好奇的問道。
“有的,我記得你們的主席放棄了戰争賠償,讓我們度過了最爲艱難的日子,在70年代的時候,中華和東瀛就恢複了邦交,不論是經濟還是文化,兩國都重新開始交流。但可惜的是,随着東瀛新上台的一些政客的鼓動,東瀛修改了教科書,錯誤的否認了侵略的曆史,這才導緻兩國的關系重新破裂,以至于至今都在相互敵視。”說到這,井田懷樹的臉上露出痛惜的表情。
“是有的,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知道,可是你想想,我們小時候看過的電視劇和動畫片,很多都是從東瀛引進的。”
“哦,我想起來了,比如說《聰明的一休》、《聖鬥士》還有《東京愛情故事》!”五眼連連點頭。
“我很不明白,中華和東瀛本來就是一衣帶水的鄰邦,東瀛的文字、茶道、料理等很多東西都傳自中華,有些人爲什麽不能正視曆史,而要彼此仇恨呢?”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懷樹大師。無論在哪裏,都會有好人和壞人之分,也都會有壁壘的存在。”
說完,劉芒想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但幸好,在美食的世界裏,是無邊界的。”
“沒錯,美食是無邊界的。”聽完劉芒的話,井田懷樹若沉思起來。
等了一會,他從吧台裏取出一個泛黃的小本子,從上面撕下一頁,雙手托起,鄭重的送到劉芒面前。
“劉芒君,‘猴頭噌’是我從中華學來的,現在就請你将它在故土,重新發揚光大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