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盆裏放置着半盆清水,在清水裏遊動着一條頭大身小,眼睛圓鼓鼓的河豚。
河豚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條河豚身體兩側的魚肉都被人爲剔除了,隻剩下一點殘留的肉膜。
透過略微透明的肉膜,可以清晰看見河豚體内粉色的内髒。
“居然還活着!”李若男和五眼也湊近一看,同樣驚呼出聲。
“哈哈,當然還活着,劉芒君剛才不是已經體驗到這條河豚魚肉的鮮嫩嗎?”村屋二雄得意的大笑起來。
“這條魚是誰做的?刀功确實了得。”
“料理這條河豚的是井上野大師,他學習河豚的料理已經3o年,論起刀法在我們東瀛可以排進前三。”
“我關心的是河豚的肉質,而不是他的刀法,要是比刀法的話,我也能做到,并且做的更好。”劉芒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陶盆裏的河豚,淡淡說道。
“真的?劉芒君你是在吹牛嗎?”村屋二雄譏笑道。
“信不信随你。”
“那要不要切磋一下?”村屋二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裏很緊張,生怕劉芒拒絕。
“行啊!正好技癢!”沒想到的是,劉芒居然很痛快的答應了。
“真的?那我馬上去安排。”村屋二雄嘴角有掩飾不住的喜色。
衆人跟着村屋二雄來到餐廳的廚房,井上野、山野八郎還有井田次郎正在廚房中等候。
“井上君,這位劉芒君說你的刀法不行,他能比你做的更好!”
村屋二雄叽裏咕噜的說了一句,本來正恭敬的站立在一邊的井上野的臉色立刻漲紅起來,顯然很是憤怒。
他從台子上抓起一把鋒利的切片刀托在手裏,用生硬的說出三個字請賜教!
劉芒用手指撫摸一下鋒利的刀刃:“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你是怎麽讓河豚的肉質如此鮮嫩的,那我就試試自己的辦法吧。”
劉芒說完,走到廚房一側放置的水箱邊,從裏面抓出一條大概一斤左右的虎頭河豚。
“二雄閣下,你們這有碎冰吧?”
“當然有。”村屋二雄指了指廚房一角的碎冰機。
“小五,幫我打一盆冰塊來!”
見到劉芒準備用冰塊,村屋二雄的眼睛眯了起來,裏面閃過一絲慌亂。
“難道這個中國小子,這麽快就看出了這種河豚的做法了?”
這道虎頭豚刺身的肉質之所以這麽鮮美,關鍵就是要先将活的河豚,泡在加了碎冰的水中,然後直接在冰水中剮下魚肉。
加了冰的水能麻痹河豚的神經,減少它的痛覺,這樣的話,隻要不傷及内髒,便能保持豚魚的鮮活。
用這種方法切下的生魚片,才能有一股獨特的味道,但能辦到的人,整個東瀛都不過1o個。
劉芒在廚房裏轉了轉,找到一瓶米酒,捏開河豚的嘴巴,将整瓶米酒全部灌了下去,然後重新将河豚放置在清水中。
碎冰也打來了,滿滿一盆,劉芒沒有用冰塊制作冰水,而是将井上野遞他的切片刀擦了擦,直接插在冰塊裏。
“納尼?”看到劉芒将刀插在冰塊裏,井上野的神色馬上就變了。
做了料理這麽多年,井上野當然知道劉芒的這種方法同樣可行,甚至比他的更好!
因爲河豚魚直接泡在冰水裏,切片的時候是不能離水的。這樣一來,河豚肉的鮮味就不可避免的被冰水沖淡一些。
爲了做出一道完美的河豚刺身,他想過很多辦法,也實驗過很多次,但從來都沒想過,還能在切河豚的刀上下文章。
“在我們中國的曆史上,有一位叫庖丁的人,他宰牛的技術出神入化,讓世人驚歎。王上就問他,你宰牛的技術怎麽這麽好呢?他答道,天下的事物都是有規律存在的,掌握其中的規律,那麽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說完這個故事,随着一聲類似龍吟的嗡嗡聲響起,那把插在碎冰中的切片刀就被劉芒拔了出來。
劉芒将刀在手裏挽了個耀眼的刀花,左手伸進水盆中抓起那條灌過米酒的河豚,猛的一下按在砧闆上,刀刃就切了下去。
“快!好快!”衆人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劉芒根本就沒用眼睛看,手裏的刀好像都在憑着自己的感覺在走,仿佛在這一刻,這把刀已經被他賜予了靈魂。
“嘶啦!”兩聲輕響,河豚身上兩側的魚皮被劉芒幹脆利落的切了下來。
馬上,一塊塊晶瑩剔透的魚片就從劉芒手裏的刀口處躍出,被他直接甩到一邊放置的圓盤中。
18秒!隻用了18秒鍾,劉芒的這道虎頭豚刺身,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中完成了。
“嘩啦!”取下豚肉的河豚被劉芒甩回水盆中,它的身子不停的扭動,居然還保持着之前的活力。
井上野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輸掉了。
“我的河豚刺身已經完成了!”劉芒将盤子推到村屋二雄的面前。
“哦,對了,刺身是東瀛的稱呼,在我們中國,這道菜應該叫河豚魚脍!”
盤子中的河豚肉雪白如玉,相比剛才井上野所切的河豚魚片,劉芒現在切的河豚魚片更大,并且更薄,如水晶一般透明,更能當得起蟬翼這個稱呼。
村屋二雄嘗了嘗,輕輕咀嚼兩下,臉色陰沉,半天都沒吱聲。
井上野也夾了一塊送入嘴中,一入口馬上就被魚肉的味道給征服了。
他做了這麽多年河豚,一直以爲自己的這種方法料理出來的河豚,已經是河豚刺身味道的極限了。
可萬萬沒想到,在今天,這個中國年輕人能用這麽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辦法,讓這條河豚的味道再次推上了一個台階。
用冰刀切下的河豚肉鮮美甘甜,因爲切得極薄的緣故,在嘴裏居然有要融化的錯覺,完美無缺!這才是真正的完美無缺!
井上野吐出一口氣,走到桌子前拿起劉芒切河豚的那把刀,再次恭恭敬敬的托起,說了一長串的日語。
“他說什麽?”劉芒奇怪的問道。
“他要你收下這把刀,這是一個料理人最崇高的敬意。”李若男翻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