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一家商場頂樓的影院,剛建了一年,各方面設施都算國内的頂級配置。今天是周末,正是約會的好時候,平日裏稍顯冷清的電影院已是人滿爲患,外面的候場區還擠着數十位影迷。
沒坐着,反而聚集到出口兩側,一個個踮腳擡頭,似在等人。過了片刻,隻見從裏面出來幾位保安,咔咔的拉開防護欄,嚴陣以待。
“來了!來了!”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嗡嗡嗡的議論不停。
約莫五分鍾後,某個影廳的大門一敞,七八個人依次而出,剛現身,有眼尖的已經喊道:“兵兵!兵兵!”
“我愛你!”
“我愛你!”
随即,影迷們徹底沸騰,呼啦啦的大聲嚷嚷,亂七八糟的啥内容都有。
而那邊,馮曉剛打頭,帶着範小爺、張國利和徐凡,一邊揮手,一邊穿過略長的通道,往電梯口走去。
場面十分混亂,保安互相挽着胳膊,用後背死頂着那些瘋狂的影迷。
好容易逃了出來,幾人直進了電梯間,才松了口氣。
“群衆太熱情,有時候對藝術家真不是好事。”馮曉剛立馬就開始貧。
“哦喲,你先當上藝術家再說喽!”張國利操着一口四*川話,娴熟的潑冷水。
“你們看看,張國利同志就屬于那種天生沒眼力見的,特遭人煩。”
馮導咧開那滿嘴爛牙。又轉向範小爺。笑道:“兵兵就是個好同志,不怕苦不怕累,雖然長得漂亮,但勞動人民艱苦奮鬥的作風一點沒丢。”
“喲,瞧您說的,我可是苦孩子出身。”範小爺和他們混的熟了,言談間也沒啥顧忌。
“就是!再說了。勞動人民就不能漂亮了?”徐凡一把摟過她,跟着幫腔。
“你們理解有偏差,勞動人民的心靈是最漂亮的,但……”
馮導話沒講完,張國利就來個緻命一擊:“但大多數長的還是醜,比如說你!”
“……”
馮曉剛左右瞄了瞄,啞着嗓子道:“要不是怕墜樓,我一榔頭楔死你!”
幾人嘻嘻哈哈的,很快到了地下停車場。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中,上了一輛寬敞的商務車,直奔飯店而去。
就在昨天,《手機》的票房終于超過了《無間道3》,并且還大有餘力。片方一見,便忙不疊的啓動第二輪宣傳計劃。今天他們就是來影院撐場的。現在則是去參加華誼舉辦的慶功宴。
話說這多半年下來,劇組人員對範小爺的印象完全改觀,年輕,好看,情商高,演技不錯,更難得的是,她肯拼。
擱這圈子裏混的,沒有幾個不拼的,但她是不要命了的那種拼。瞅着都有點吓人。
此時,正趕上晚高峰,二環堵得跟王八似的,那商務車吭哧吭哧的往前爬,幾人往外面瞧,一水的苦大仇深。
墨迹了能有四十分鍾,才算走出去點,車流漸少,而小磊哥那邊似乎等急了,忽然來了個電話。
“喂,忠磊……啊,在道上呢,我們剛突圍成功,很快就能勝利會師了。”
馮曉剛翹着腿,大大咧咧的神侃,徐凡挨在旁邊,細細的幫他撫平衣襟。可下一秒,就聽他陡然提高音量,道:“什麽?過了!哎喲,那可真不錯!行了行了,見面再說。”
“什麽意思啊?”徐凡奇道。
“那本子,過了!”
“喲,這下可雙喜臨門!”
“再不過,我幹脆就改行得了!”他嘴上這麽說,表情卻明顯開心。
範小爺轉了轉眼珠,從後座探頭道:“導演,您要開新戲啊?”
“嗯,還在籌備中。”
“您給講講是什麽故事呗?”
馮曉剛看了她一眼,有心保密,但他們是合作方,有協議的,便道:“就是兩個賊……”
他邊講,車子邊前行,大概二十分鍾後,一行人到了飯店門口。
幾人上到三樓的大廳,範小爺轉圈掃了掃,忽道:“哎,我去趟衛生間。”
“你這是先清清肚子啊,那我們先進去了。”徐凡笑道。
待他們閃人,丫頭哧溜就鑽進了女廁所,迅速摸出手機,撥了個号。
“喂,小穎姐,你幫我查查,賈璋柯那片子什麽時候開拍?呃,大體時間就行,快着點啊,我等你信兒!”
說完,她也沒尿尿,隻是洗了洗手,又補了點淡妝。
程穎的工作效率超級猛,不多時便回了電話,道:“他沒什麽詳細計劃,上頭有風聲要給他解禁,所以正等消息呢,好像是明年一月份,然後才拿劇本去送審,怎麽着也得二三月開機吧。”
“二三月啊?”
範小爺皺皺眉,道:“那好,我知道了,這事你再跟進一下。”
随即,她挂了電話,不禁咬着手指頭發呆:貌似有點難搞呢。
…………
王佳衛在看《藍宇》的時候,就覺着褚青有一種隐藏的性感。
當然,捍東這個角色诠釋的也很棒,但是太全面,太perfect,沒有讓人驚豔的氣質。他應該是那種封閉的,孤獨的,近乎禁欲一般的徜徉在男歡女愛中。
禁欲,同樣很性感。
從第一天起,老王就在敲他的殼,直到第五天,終于露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而褚青演完那場戲後,似乎找到了感覺,此後幾天的拍攝,時常仍有NG,但已大爲減少。
《愛神》的投資方在國外,集合了三位大導演的三段故事,不管老王再怎麽任性。他也得考慮到周期限制。以配合那邊的發行計劃。
所以,在男女主角通透之後,他就猛然加快了速度。
王佳衛不是不能拍快戲,像《重慶森林》這部小資聖經,僅僅花了二十三天便搞定。他隻是習慣性的拖拖拖,磨磨磨,說白了:犯賤。
拍攝進行到一半時。劇組轉場澳門,在那裏呆了兩天。
場景很簡單,一些狹窄逼仄的走廊,和舊味道的小旅館,幾乎全是空鏡,褚青和鞏麗就是不停的上樓下樓,下樓上樓。
待他們從澳門回來,已是聖誕之後,元旦之前。再過兩天便是新的一年。
12月29日,晚九點半。
距離養和醫院還有幾百米,褚青就跟林佳欣下了車。
那條不窄的街道上,足足堵了五十多輛轉播車,電視台,電台。報紙。雜志,全香港的傳媒都在這兒,而且從四個小時之前便是如此。
當他們步行靠近時,一幹記者正追到鄭秀雯進門,壓根沒問出什麽東西,可轉頭一瞧,又立刻纏了上來。
“你們來看阿梅的麽?”
“據醫生說,她今晚大限,你能不能談談感受?”
“哎,青仔!青仔!”
“……”
褚青從未這般的讨厭過媒體。強忍住火氣,護着林佳欣進到大廳。而站在電梯裏的鄭秀雯,見了他們身影,連忙按住了開關。
六樓,重症監護室。
三人看着指示燈一層層的攀爬,神情郁郁,連寒暄的心思都沒有。
“叮!”
很快,電梯打開,迎面便是半個香港演藝圈。
張雪友,羅美微,劉德桦,程龍,謝廷鋒,陳亦迅,楊子瓊,鍾楚紅,關金鵬等等,齊聚在長長的走廊裏,甚至座位不夠用,很多人都站着。
前幾天,阿梅最嚴重的時候,家人是禁止看望的,免得感染。可現在,如果再阻止的話,就太不近人情了。
“你們來了……”
學友哥勉強打着招呼,拍了拍倆人肩膀,道:“進去吧。”
“嗯。”
林佳欣捂着嘴,眼圈微紅。
病房裏很亮,梅豔芳瘦瘦小小的陷在床上,身體插着各種管子,連着各種電波圖。她的媽媽、助理,以及最好的一個朋友劉培吉,正在旁邊守着。
“阿梅,青仔來了,佳欣來了。”
劉培吉把頭湊近,在她耳邊輕輕訴說,而梅豔芳睜着眼睛,表情呆滞,眼球卻不停轉動。
“梅姐。”
褚青彎腰,也喚了一聲。
劉培吉搖搖頭,道:“醫生說,這是腦神經線的自然反應,她看不見的。”
“……”
倆人不禁哽塞,不知道該講什麽,隻得怔怔的站了一會,不好多打擾,便轉身告辭。
到了門口,又見陳曉春和何韻詩匆匆而入,随即,身後同樣傳來一句:
“阿梅,曉春來了,H來了……”
此時,已是十點多鍾。
醫院裏的人絲毫沒少,不斷有親友來探望,陸續不絕。邱淑貞兩口子甚至帶了四名喇嘛,在外面誦經祈福,直念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時間一點點過去,期間梅豔芳醒了兩次,很快又陷入昏迷。
無論香港,大陸,還是台灣,都有大批的人在關注此地的消息。阿梅的經紀人也數次跑到醫院門口,勸說媒體撤離,并且不要亂傳死訊,但毫無效果。
直到淩晨,仍然有親友趕來,有的走了,有的留下。褚青和林佳欣站在走廊角落,始終候着,那姑娘卻明顯支撐不住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叫你。”他勸道。
她晃晃腦袋,道:“都等這麽久了,沒事。”
“那你找個地方躺……”
正說話間,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梅的助理瘋了一樣跑出病房,喊着醫生。
“刷!”
留守的衆人包括褚青在内,全部往前邁了一步,可又齊齊頓住。
片刻後,劉培吉走了出來,說:她的樣子很安詳,沒有半點掙紮。
“嗚嗚……”
林佳欣已經靠着褚青肩膀,不住啜泣。
花自飄零,紅塵漸老,2003,太漫長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