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爺先開着四眼奔馳把褚青送到老爸哪兒,自己便跑去找王瞳做美容。褚青再借了老爸的沃爾沃,從朝陽區出發,一路向北,上高速過六環,直奔昌*平而去。
十點多鍾,這貨到了水庫大壩。
此處是中上遊,有大片的平台緩坡,一溜灰磚方石鋪開數十米,寬敞得能駕車跑馬。北岸是拔地而起的蟒山,青翠繁茂,倒映水面,頗有點高峽出平湖的即視感。
景色不錯,就是空曠了點,特别是一個人戳在這兒的時候。
“啧!”
褚青傻呆呆的等了二十多分鍾,不見人來,忽然感覺很蕭索:窦大仙哎,你怎麽也玩上這麽俗氣的梗了?
不就一破愚人節嘛!
他摸出手機,按了号碼,方要痛斥對方一下,卻又頓住。就見遠處的環湖路上,四輛車順着蜿蜒的石磚道,頭尾甩開,列隊将至。
他不由看了看表,暗自搖頭,這幫貨效率忒慢。
不多時,車隊開到跟前,依次停住,随即噼裏啪啦的下來一串老炮兒。
第一輛:窦維,高原,窦穎。
第二輛:郭四,何勇,高旗。
第三輛:炀子,小虎,陳勁。
第四輛:一個帥哥,以及周遜……
嗯?
褚青瞬間就蒙圈了,等會兒啊。我們得捋一捋。
周公子的前男友窦鵬。是窦維的堂弟,窦維是王非的前老公。
周公子的前男友宋甯,是高原的表弟,高原是窦維的現任老婆。
周公子的現男友李亞朋,是王非的二婚老公,李亞朋的前女友是瞿穎。
周公子的前男友樸樹,他哥們是張亞東。張亞東是王非的前老公窦唯的妹妹窦穎的前老公,也是王非的制作人,同時,張亞東的未來女友是李亞朋的前女友瞿穎。
“……”
那種哀戚的蕭索感,忽然又包圍了褚青,因爲他發現,這裏就特麽自己是外人。
抛開群倫關系,退一萬步講,人家都是玩搖滾的。再不濟也出過專輯,算歌謠界新丁,他一個破演員當初怎麽混進這圈子的?
“青子,别愣着了,過來搬東西!”那邊,何勇已在喊人。
“啊。來了!”
在這幫老炮兒面前。他就是孫子輩,溜溜的跑過去幫忙,順便沖周遜揮了下手。
“來,這個重,小心點。”
高旗打開後備箱,先搬出一個折疊式的燒烤架。這位比何勇順氣多了,留着長發,挺着一張萬年正太臉,聲音也比較清朗。
褚青輕松松的接過,又見對方接二連三的拿出幾個大塑料袋。
“這是炭!”
“這是肉!”
“這是蔬菜!”
“這是釺子!”
他一直站哪兒瞅。直到把東西清空,終于忍不住問:“沒了?”
“嗯,沒了。”高旗拍了拍手,咣的扣上後備箱。
“風筝呢?”他蛋疼。
“問他!”旁邊的郭四指了指窦維。
窦維見他看過來,慢吞吞的從車裏拎下一對雙飛燕,黑色,尺寸特小,兩隻燕子加起來能有半米。
“咱們大老遠的,就爲了放這玩意兒?”
“還有條龍,忘拿了。”
“……”
好吧,除了音樂,他就不該指望這貨靠點譜,扛着燒烤架就下了坡道,那個帥哥提着塑料袋跟在後面。
等到了一處水草豐盈适合撸串的地兒,那人才有功夫自我介紹:“青哥你好,我叫黃覺。”
“哦,你好!”
他跟對方握了握手,問:“你多大?”
“我75的。”
“呵,我76,不用叫哥。”
這些人裏,就他們是頭回見面,雖算同齡,但地位相差太懸殊,黃覺非常拘謹。還好褚青看着周遜的面子,能顯得熱絡點。
這哥們以前是歌舞團的,後來下海當北漂,從1993年到1997年,常在京城的一些大型迪斯科炒更。哪會周公子混得也不咋地,同樣在走穴,倆人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她唱歌,他跳舞,算是故交。
此時,女人們也到了湖邊,擺好桌椅闆凳以及五箱子啤酒。
褚青瞧得直皺眉,真特麽的玩搖滾不怕事大,公然酒駕,随即又望了望天,陽光恰好,特适合野外苟*合。
說是踏青,但甭指望藝術家們食人間煙火。
帥的男人在幹活,醜的男人在悠閑,女人們通通詩情畫意,窦穎散着步,炀子調好了水彩,高原抱着大鏡頭咔咔猛拍。
褚青介于帥與醜之間,所以他一邊幹活,一邊扯淡。
“喂!”
這貨站在桌前,正往鐵釺上串羊腰子,周公子悄默聲的坐到旁邊,道:“還沒正式恭喜你呢,大影*帝。”
“你不是恭喜過了麽?”他笑道。
“什麽,什麽時候?”
“報紙上啊,你說特欣賞我,對,一直都很欣賞。”
“……”
周公子打了個呵欠,懶得搭理。
老實講,褚青并不驚訝她今天的出現,或者說在與範小爺訂婚之後,再次面對她,心裏已經很平靜。
就像湖裏的那隻水鴨,捉捉小蟲,理理羽毛,看了會岸上,又不動聲色的隐于蘆叢。
“我好像第一次見你做東西吃。”她拄着下巴,很認真的盯着他的手,修長,靈巧,拿着把小刀細細的将腎髒劃開。
“呃,是吧。不過這技術含量太低。”
他晃了晃釺子。問道:“你最近怎麽樣?”
“一般般啊,剛接了部戲,喏,那是我的男主角。”她對那邊正給肉串刷油的黃覺努了努嘴。
“不錯,挺帥。”
他表示贊賞,又問:“别的呢?”
“什麽别的?”
“你跟李先生啊。”
“非常好。”
褚青不禁撇撇嘴。
“你跟範小姐呢?”她笑問。
“也非常好。”
周公子同樣撇撇嘴。
不知不覺已近正午,天空透淨。雲朵似緩緩流淌,風中帶着絲水草的腥味。陽光直照,但此處野地開闊,樹木繁茂,比别處要多了些陰翳。
他串好了腰子,放在一個托盤裏,正要摘掉塑料手套,忽然一縮脖子,叫道:“哎!哎!”
“怎麽了?”她問。
“有東西進去了!”他不停扭着肩膀。隻覺得奇癢無比。
“别動,我看看。”
周公子拽住他,一隻小手伸進衣領,冰涼的手指在微熱的皮膚上輕輕摩挲。
“往下往下!”褚青栽歪個膀子,配合她的身高。
“哪兒呢?”
“再往右點,對。就哪兒。”
她又劃了幾下。最後拈出一小團白色的絨毛。
“這什麽?”
“蒲公英吧。”他也不确定。
“蒲公英?”
她眨了眨眼睛,嘴唇湊過去,呼地一吹。
…………
十二個人,占地很大。
四張小折疊桌并排擺開,椅子卻不太夠,隻能倆人擠一把。高原自然挨着窦維,炀子和窦穎,周遜和黃覺,褚青最倒黴,攤上何勇這麽個逗比。
各種肉串、内髒、生*殖器以及壯陽蔬菜鋪滿了一桌。小虎拿個打火機啪啪起酒。
“真喝啊?”褚青比較猶豫。
“多新鮮啊!從北*京城搬到這,你當哥幾個鍛煉呢?”郭四道。
“呃,喝酒開車不太好吧。”他繼續強調。
“嗨,甭擔心!喝完下水遊兩圈,保你清醒!”
何勇不由分說,給他倒滿一杯,見大家都有,便起身道:“來,咱們先幹!”
“等會,話能随便說,酒不能随便喝,先講清楚喽,爲什麽幹?”陳勁擱旁邊擡杠。
“爲什麽?多了!”
何勇高舉酒杯,一指炀子,道:“爲炀子生辰!”
二指衆人,“爲高朋滿座!”
三指曠野,“爲春*水長天!”
四指黃覺周遜,“爲才子佳人!”
五指桌上食物,“爲美味珍馐!”
第六下卻卡了殼,“爲,爲……”
“爲我們開心!”窦維接了句。
“對!爲我們開心!幹!”
衆人紛紛響應,褚青也不好裝高冷,陪着喝了一杯。他不是頭回跟這幫人玩鬧,以前還挺有譜的,今天不知怎麽的,群情亢奮,又連碰了兩杯。
他喝慢酒還湊合,喝急酒妥妥撲街,三杯下肚,臉色頓時紅撲撲的。這還沒完,何勇那龜孫子立馬又提了一杯,獲得齊聲叫好。
這次他可不跟了,太特麽吓人了!
原以爲自己這種抽點小煙,喝點小酒,沒事打打牌,看看妹子大長腿的家夥,就夠堕落的了,可跟這幫人一比,那就一修煉千年的白蓮花。
他想悶頭混過去,有人卻不饒。
“哎,青子,你怎麽不喝?”郭四揚了揚下巴。
“四哥,我緩緩,岔氣了都。”
“行,緩緩,一,二,三,四,五,喝!”陳勁數了五個數,推過滿滿的一杯。
“喝!”小虎接道。
“喝!”高原笑着湊熱鬧。
“喝!”炀子也開口。
“……”
褚青确實有點難受,但不至于那麽嚴重,大部分是裝的,他還想留着命把車開回去。可眼前這情況,如果不從,就等着被灌吧。
他正琢磨着,是喝,還是死磕。周公子倒看不順眼了,嚷嚷道:“哎,欺負人是吧!”
“就欺負人了,怎麽着?”郭四笑道。
“我幫他喝!”
“喲,您仗義!您喝得三個!”
“三個就三個!”
她扒拉開何勇,挨到褚青身邊,三杯酒一溜排開,半點不含糊,咔咔全幹了。
“呃,你沒事……”
他覺着特羞愧,本想關懷兩句,周公子完全不理,隻顧着跟對面的郭四叫闆:
“現在怎麽着?”
“得嘞!服!”
那老流*氓豎了根大拇指。
……
褚青明顯低估了他們的酒量,一幫子人吃吃喝喝,五箱啤酒全部清底,連個紅臉的都沒有。
天光漸淡,桌子上已是一片狼藉,他剝了剩下的兩隻烤蝦,被她搶到嘴裏。
遠處是青山斜陽,近處是波光鱗影,高原、炀子和窦穎正在比賽打水漂,驚起了數隻野鴨子,撲棱棱的飛走。
何勇那貨,自己舉着雙飛燕在湖邊來回奔跑,還發出“嗚……嗚……”的怪叫聲,風筝線拖得老長老長。
黃覺與小虎私聊,窦維放空,陳勁昏昏欲睡,高旗斜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抽煙。
褚青和周公子陪着郭四,聽老前輩陳叙今朝。
說當年的黑豹,假行僧,94紅磡,唐朝老五……說現在的舌頭,腦濁,重新組建的冷血動物,還有隐遁的張楚……
倆人對搖滾圈不太了解,但并不妨礙那個輝煌的年頭,在時間的角落裏偶爾閃耀。
郭四講得口幹,拿起瓶子想倒酒,發現一滴未剩,擡頭恰好瞧見高旗,忽地一墩,道:“高旗,來一首!”
“什麽?”對方思緒回落,問道。
“自從你跟那大模結婚,好長時間沒見你唱歌了,來一首!”
“我,我沒帶吉他。”他還想推脫。
“哎,我帶了!”
陳勁立馬就精神了,颠颠的跑回車裏,拎了把吉他過來。衆人見狀,也紛紛湊到桌旁起哄。
高旗無奈,隻好抱在懷裏,問:“唱什麽?”
“《現在到永遠》!”陳勁先道。
“庸俗!”
郭四批了句,道:“《陳勝吳廣》!”
“更俗!”
高原又嗆聲,道:“《荒原困獸》!”
“《祖先的陰影》!”
“《九片棱角的回憶》!”
“《私奔》!”
“……”
高旗見他們吵個沒完,索性不理,自己撥動琴弦,彈了一段舒緩的前奏,開口道:
“用曾經最讓我激動的晚霞,在天邊畫上你的影像。在無數的日月滄桑後,你會在誰身邊。用世間所有的鮮花和芬芳,妝點你永遠的身旁,讓你曾爲我激蕩的心,記住我的笑容……”
這首歌原本很高亢,他降了個調子,又即興改編了幾小節,反而變得輕柔傷感。
“終止我每絲呼吸,讓心靈穿透最深的秘密,指引我抓緊生命的美麗……”
人間四月,滿樹花開,黃昏吹着風的軟。
褚青聽着第一次聽到的歌,陪在身邊的是周公子,正随着旋律輕輕搖晃。
“如果我現在死去,
明天世界是否會在意,
你夢裏,何時還會有我影迹。
在你眼中,在你夢裏,在你心底,
我曾是那唯一。”(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