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于山中窩陷,位置偏僻,給人的印象頗爲深藏不露,密林幽幽。因古時常有馬鹿出沒,加之谷底有一泓清潭,故此得名鹿湖。
清未年,佛教衆覺得這一帶适宜潛修,便建立茅蓬、精舍,共26間,統稱鹿湖禅林。其中一座庵堂叫做普雲院,爲光緒九年創建,最爲古老。
話說開機以來,褚青每天都要坐渡輪往返長洲與香港島,麻煩得不行,而TWINS進組之後,情況就變的更糟,還得從長洲乘船去大嶼山。
他雖然不暈船吧,畢竟是内陸青年,還是腳踏實地穩當些,像這麽晃晃悠悠的來回折騰,真心讨厭。
其實《一碌蔗》裏,TWINS的戲并不多,夠不上女主角的份量,但人家當紅,而且英皇正力推這對青春組合,所以對外宣傳才拿她們炒噱頭。
蔡卓顔跟黃又楠的互動劇情比較多,算是一條支線,而鍾欣彤的搭檔,則是褚青,他們大部分對手戲,便是在鹿湖這裏。
她的角色叫阿月,剛生下的時候,由于家境不是很好,又有一個神婆說她的命與父母相克,便被送到庵堂住了十幾年。
她極少有與外面接觸的機會,隻是出去采購或做法事,才能看看别人的生活精彩。
然後呢,阿凡就碰到了她,一見鍾情,懵懂少年的心髒瞬間顫動,有個挺美好的詞專門形容這種感覺:初戀。
下午。鹿湖古道。天晴。
長長的一條山間小徑,鋪着斑駁的青石闆,沿路修竹前樹,花未紅,綠卻蒼郁。即便此刻陽光明媚,古道亦是濃蔭翳翳,似置身世外精緻。
鍾欣彤穿着件白底碎花的短衫。下面是條藍布長裙,随意散着頭發,不施粉黛,水嫩嫩的立在鏡頭前。
正值芳華的小姑娘,襯了那背後的大片青翠,風景異常美妙,大家見了,都不自覺的清新歡快。
褚青的位置,距她十米遠左右。氣定神閑,隻等着開拍。
“各自就位!”
“Action!”
話音方落,她就小步小步的往前走,面色不愉。
“喂!”
“喂!”
褚青連忙喊了兩聲,邁開大步,蹭蹭幾下就追上了她。
她微微轉頭。瞥了眼那貨。根本不理,又自顧自的走路。他墜在人家屁股後面,唠唠叨叨的解釋:“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我迷了路,無意中發現你住的地方……”
說到這,他本來在姑娘的右後方,忽然橫移了一步,換到她的左側。
鍾欣彤的拍戲經驗太少,沒學過系統的表演。僅僅上過幾節課,能保持生氣的表情已經夠可以的了。
誰成想,對方冷不丁來這麽一下子,完全打亂了自己的節奏,腳步稍稍淩亂。她不知道該怎麽接,隻得低頭,暗暗咬着嘴唇,等着導演喊咔。
“所以我就爬上樹看看屋裏有沒有人,然後就看見你了……”
褚青若無其事的繼續念道,手卻撫到她的腰間,輕輕往右一拉。
就這悄無聲息的一按,一扯,鍾欣彤猛地擡眼,瞬間領會,借着他的勁,身子快速的挪到右邊,臉上還挂着些不耐煩。
“Perfect!”
監視器後面的葉瑾鴻,忍不住低聲贊了句。
他自己心裏清楚,别看《一碌蔗》打着青春片的幌子到處圈粉,實際上,壓根就不是那麽回事,他的目标市場是那些三四十歲的中年觀衆。
可沒辦法,你若說你拍的是部懷舊片,英皇連一毛錢都不會掏,誰特麽愛看啊?
所以導演很糾結的,他對這個唱歌組合的表現毫無期待,但幸好幸好,阿關還給他推薦了褚青。
經過幾天拍攝,葉瑾鴻對褚青是越來越中意,不光演技爆表,職業素質也讓人心服口服。一名好演員,最牛*逼的不是彪演技,而是能激發對手,更能不知不覺的幫導演調*教小菜鳥。
就像阿嬌,之前的兩場戲,平淡無奇,今天跟這位搭上了,立馬提升一個層級。
…………
鹿湖古道是個非常重要的場景,下午的九場戲都在這裏拍攝。
阿凡跟着阿月,碎碎念個不停,忽從前面拐出兩位尼姑。阿月不能讓師姐們看到自己和男人在一起,便推着他躲進路邊草叢。
誰知,草叢裏還有個碎掉的骨灰罐,阿凡吓得大叫,被姑娘一把捂住嘴。
戲很簡單,不過鍾欣彤還是NG了兩次。第一次是力氣不夠,葉瑾鴻覺着不真實;第二次是使得太大勁,連鼻子都蓋住,褚青差點悶死。
第三次終于對了,就是略微尴尬,因爲倆人需要貼得很近,姿勢也特暧*昧。阿嬌得一隻手摟着他脖子,另一隻手捂嘴,蹭來蹭去的,難免會碰到自己的胸。
當然,正式拍的時候,褚青悄悄托了下她的胳膊,又盡量偏過腦袋,才沒有發生什麽狗血的少女體香,以及蛋疼的胸前柔軟。
這讓阿嬌對他的印象大贊,倆人之前出席過宣傳活動,但沒啥交集,此番拍戲才算頻繁接觸,就覺着他人好,人好,人好,似乎沒别的優點,從頭到腳都是閃亮亮的好人卡。
“因爲剛才呢,你們有了次小小的身體接觸,所以彼此的陌生感要淡了一些。”
趁着休息間隙,葉瑾鴻正抓緊時間給她講戲,比劃着手道:“但你對這個人還是有所防備,他糾纏不清,你又不懂拒絕,就很煩很煩的那種,你懂麽?”
“我明白,導演。”她點點頭。
“然後。随着他不停的問。不停的問,你便從煩到無可奈何,開始回答了,我要這個感覺,OK?”
“呃,OK!”她猶豫片刻,才應道。
葉瑾鴻還沒放過她。繼續道:“最後,當他想方設法要聯系你時,你又得表現出一絲欣喜……總之,這是三種層次變化,一定要展現清楚。”
“……”阿嬌眨了眨大眼睛,特無辜。
好吧,甭說她,擱旁邊圍觀的褚青都看不下去了,默默爲小姑娘哀悼一聲。轉身閃人。
他來香港許久,頭一回到大嶼山,比較驚奇:那麽現代的大都市周邊,居然藏着如此幽靜的地方,尤其是古道這裏,還真有一股超然物外的自在感。
這貨溜達出去老遠。伸胳膊踢腿。覺得空氣清新,世界美好,就差來套廣播體操了。
他尚有閑心看風景,阿嬌就忒苦逼了,待他晃悠回來,便見小姑娘一臉郁悶,問道:“怎麽了?”
“導演講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懂。”
她緊緊皺眉,又具體解釋道:“不是聽不懂,我聽懂了。但不知道怎麽做。講什麽三種層次……我,我……”
“哎,不用理它。”
褚青看着好笑,道:“等下你正常反應就好了。”
“啊?”阿嬌一怔。
“正常反應,就是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罵人就罵人,想不爽就不爽。OK?”他學着葉瑾鴻的強調。
“呃,好吧,那我試試。”她極其懷疑。
……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戲,褚青和阿嬌在路邊藏好,攝影機對着悠長古道,一眼望不到頭。
“READY?”
“Action!”
随着一打闆,倆人馬上走出草叢,朝尼姑遠去的方向看了看,随即,鍾欣彤擰身,接着往前走。
那貨死死的跟在後面,離她半步之遙,問道:“哎,你真的不是鬼啊?”
他的樣子,驚喜,愛慕,還有幾分跳脫,就像見到自己中意的姑娘,明明想過去好好講話,卻總不自覺的逗弄人家。
阿嬌狠狠瞪了他一眼,覺着又羞又惱又煩人,完全不想搭理,頓時加快了速度。
褚青在她身側晃悠着,始終保持半步距離,就算不小心稍稍貼近,下一步也立即縮回去。他穿着淺灰色的襯衫,藍色大短褲,土裏土氣的,甚至有點憨傻,但此時,他就像發現了世間最美妙的寶藏,火熱的,渴望的,卻隻能用最笨拙的方式,連連追問:
“你和她們住一塊啊?”
“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尼姑庵啊?”
“喂,你說話啊!”
……
真的是太鬧心了!鍾欣彤着實忍不住,吼了句:“是又怎麽樣?”
得到心愛姑娘的回應,褚青愈加興奮,忙不疊跑到她另一側,接着問:“那,那你叫什麽名字?”
“我爲什麽要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今天晚上就來問你!”他咧開嘴,半威脅半認真。
“你敢!”
她猛地頓住,扭頭,小身子硬挺挺的,第一次迎面直視那個家夥。
“你試試!”
他揚了揚下巴,頗爲得意。
“你!”
鍾欣彤拿他沒辦法,心中氣急,随手揪住一截樹枝,嘎巴折了下來,邊抽着路邊雜草,邊道:“我叫滅絕師太!行了吧!”
“哇,滅絕師太,那你電話号碼是多少?”褚青裝作沒看見,得寸進尺的繼續糾纏。
“你又想怎麽樣啊,我沒有電話!”阿嬌微微喘息,快被他逼瘋。
“沒,沒有電話?那,那我怎麽找你?”
他聽了,講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的,頓了片刻,又喜道:“對了,那你地址是什麽,我寫信給你啊!”
“……”
阿嬌忽地全身一顫,腳步緩緩慢下。
她看着那雙眸子,薄薄的蒙了層綠色,溫潤剔透,似乎從裏面抽出了一縷細絲,輕輕柔柔的在自己心尖兒,繞了一繞。
她自小住在尼姑庵,她自小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而此刻,就正有一個蠻不錯的男孩子,從長洲追到了鹿湖,爲她鍾情,爲她迷醉,爲可能再也聯系不到她,而黯然傷神。
鍾欣彤覺得整個人快化掉了,不敢再看,匆匆低頭。
随即,她忽然甩開他,小小的跑了幾步,待到前面,又停住,轉身笑道:“那你寄到山腳雜貨店吧。”(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