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說,錯過,不是錯了,而是過了。
範小爺最需要男朋友安慰的時候,他沒有出現;而褚青獨自初到異地,也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身邊的人卻是周公子。
當然,這不能代表什麽。人總是慢慢的成熟或頹敗,感情總是慢慢的滋生或衰落,所謂的一瞬間改變自我,幾乎不存在。
褚青知道女朋友肯定有心事,而且能隐約猜出是工作上的煩惱,既然她不願說,自己亦不便再問。
經過晚間的小冷戰,第二天清早,倆人默契的又通了次電話,閑扯了好久好久。丫頭的情緒似乎恢複了不少,一如既往的逗比。
但彼此十分清楚,這件事情,你有你的煩悶,我有我的尴尬,并不算結束。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内,都會在雙方心裏造成細微的裂痕。
至于以後,或者漸漸的擴大,或者漸漸的愈合,誰曉得呢?
褚青吃過了早飯,便去了關金鵬的工作室,阿關找他,果然是爲了新戲。與之前不同,這次還是導演親自上門聯系的。
話說他來港的消息,很快便在本土電影圈裏散播開,衆人相傳,言語不一,但大抵的印象無非那麽幾種:長相普通,演技不錯,爲人謙和,貌似還懂點功夫。總之,評價尚可。
有誇的,自然也有貶的,罵人談不上,鄙視是必須的:什麽在大陸混不下去了,跑這邊讨口飯吃。并且拿他那兩個獎杯開涮。
别人都是從龍套爬到影*帝。這貨倒好,偏偏反着來,從影*帝low到龍套……
這些話,他多多少少會聽到點,若說不氣憤是假的,但氣憤又能怎樣,跟人家對噴。還是啪啪暴扁一頓?完全沒意義麽,自己也甭想擱這混了。
“這,這也太詳細了吧。”
工作室内,褚青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才粗略的看完那厚厚的本子,蛋疼的問:“他是拍電影還是拍電視劇?”
“你不知道香港是什麽樣子,根本不重視劇本,有的邊寫邊拍,有的沒寫就敢拍。之前給你的。都是我選出來有本子的。”
阿關跟他解釋着,問:“所以這部片子,我覺得是有誠意的,你感覺怎樣?”
“呃……”
他舔了舔嘴唇,又重新翻了幾頁,道:“有些地方不太懂。故事倒蠻有意思的。行。我接了。”
阿關點點頭,顯然很贊同他的決定,笑道:“這導演是新人,非常有想法,昨天下午主動過來找我談。你的戲份雖然不多,人家也算給足價碼了。”
褚青眨眨眼,奇道:“他認識我麽?”
“說在片場見過你。”
“嗯?”
他回想着昨日遇到過的生人,思索片刻,猛地一擡頭,道:“是不是個小胖子。戴副黑色眼鏡,矮墩墩,賊頭賊腦的?”
“呵,就是他。”
關金鵬不禁失笑,又取出張名片,道:“你既然答應了,就跟他聯系一下。還有,《全職殺手》的尾數,要下個月打給你。”
“哦,那倒不着急。”褚青随口客氣了一句,接過名片瞅了瞅,上面印着個名字:彭浩祥。
他撓撓頭,覺着沒啥印象,順手揣兜裏,道:“我過會就打個電話,哎,還有别的戲麽?”
“目前就這一部。”
“啧!我現在有點後悔沒接那個,那個什麽櫻之花了。”他點了根煙,自嘲道:“快窮的連錢都沒有了。”
阿關比較了解他的情況,其實攤上這麽個任性的朋友,自己也夠愁的,建議道:“青仔,我覺得你去戛納之前,就不要再接别的戲了。不僅檔期來不及,還耽誤你的準備時間。如果此行順利的話,你回來局面會完全不一樣。”
“行,聽你的。”褚青痛快應道。
他本身就更明白了,到香港前期的一個多月,就是适應環境和攢人品的階段,剛剛開始而已,究竟成不成還在後面。
“對了,你女朋友的服裝怎麽樣了?”阿關問。
“我正想說呢!”一提這茬,他就滿滿的吐槽欲,道:“前兩天平叔叫我去看設計圖,哎呀那衣服!”
這貨站起身,比劃了下自己的大腿根,道:“裙子能提到這!我說大哥,我們家那位腿不好看,又粗又歪,根本見不得人,你給放放吧。好家夥,現在直接耷拉到這了。”
他又指了指腳面,搖頭無語。
關金鵬彎了彎嘴角,笑道:“張淑平的功力你大可放心,肯定不能毀了你女朋友。哎,那你造型師和化妝師找了沒?”
“還找他們幹嘛?”他愣道。
對方特無奈,歎道:“你不是以爲到了戛納,把衣服穿上就可以出去走紅毯吧?”
…………
彭浩祥,這人怎麽形容呢。
腦袋上半部略小,下半部卻特殊的大,最神奇的是,中間的部分還有點凹陷。就讓人一眼看過去,百分之九十都覺着這貨是弱智的那種。
尤其再加上黑亮的死魚大眼,三圍幾乎同樣粗的身材,妥妥一長殘版葫蘆娃。
他是作家出身,20歲就出版了第一部小說《進攻女生宿舍》,後來又給電台寫短劇劇本,在香港新生代的文化圈裏算有名有号的怪咖。
這貨的獨家flag,就是荒誕諧趣,大膽潑辣,充滿了黑色幽默。信手拈來的短小文風,頗似老前輩黃霑,底蘊和内涵當然不足,腦洞卻完全碾壓。往往突破固有的思維框架,頗具驚豔之感。
像此類逗比天才,偏偏生就一副古闆嚴肅的相貌,明明是大尾巴狼非裝成白毛兔,忒有欺騙性。
彭浩祥便是《全職殺手》的原著作者,而且劇本也摻和了一腳,與韋嘉輝合寫。他最近在忙活自己的首部長片,便跟着韋嘉輝取取經,沒想到卻看見了褚青。
光瞅他毆打劉德桦的德行,就确定這貨準保是同挂的。正兒八經的外表下面,絕對藏着某種奇葩的幽默屬性,特想給丫挖掘出來。
呃,像器大活好的漢子,見着名品寶穴就想撲過去捅兩下,的敢腳。
但可惜啊,片中的兩位主演已經定了人選,不能撤換,隻得先試着小小合作一次,隔靴搔癢也強過癢死。
倆人見面的地方是間茶餐廳,人特多,擠擠攘攘的,非常不适合談事情,可沒辦法,畢竟都窮。
“彭導演!”
“褚先生,叫我阿彭就好。”
“呵,那您可以叫我青仔。”
他們蠻客氣的,握了握手,擠在張小桌子旁邊,還特麽是一撇。彭浩祥本就坨大,褚青體格也不小,倆老爺們摩摩擦擦的,觸感特詭異。
他主要想問問自己的角色,以及整部戲的思路。許是陌生,話都不多,幹巴巴的沒聊起來,基本是一問一答,好在那胖子解釋得夠具體。
這部戲叫《買兇拍人》,大抵是爲了嘲諷如今蕭條的電影工業,以及金融市場,順便緬懷下曾經的黃金盛世。
褚青發現自己結識的家夥,從關金鵬,到餘力威,到杜齊峰,甚至毫無咖位的羅勇昌……或多或少的,都有那麽一種獨屬于香港電影人的懷舊情結。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了,就算有過些老港片的記憶,畢竟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這個故事。
無論創意還是細節,簡直喪心病狂。因爲以前沒嘗試過該類型的片子,這貨表示極其樂意,乃至迫不及待。
“你演的角色呢,是個三*級片的監制,綽号阿雄。”
彭浩祥的語速很慢,與外表的低智商模樣相符,道:“他因爲資産縮水,沒有錢付尾數,就用了一包大*麻代替……”
講到這,忽然頓住,掏出筆在劇本上劃了劃,細品道:“阿雄?嗯,這名字跟你不太合适,需要改一改。”
他攥着筆頭,墩了四五下,似乎靈感湧現,又刷刷寫了幾個字。
褚青湊過腦袋一瞧,瞬間石化,見那白紙上,明晃晃的三個大字:靓仔青。(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