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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迷走安陽

在很久很久以前……

哦騷瑞,重來:

話說在很多傳奇故事裏,男主人公往往會經曆一番大波啊折,比如,死爹死媽死碧瑤什麽,進而變得心灰意冷不問世事。

這時,他們通常會選擇一個看似非常沒有存在感的地圖,用來刷自己隐藏得不那麽好的巨大存在感。

我們一般管這種帶有普遍性炮灰npc,以供主角暴走噴精滿血複活的場景,叫小鎮,or,小城。

晨,六點半。

按理說,十月份的節季,還應該是天光明朗的。今兒也不知怎麽了,雲彩壓得極低,陰陰沉沉透着孤涼,卻似初冬時的氣候。

褚青順着殘陋的長巷子往前走,兩側是老舊的住宅樓。這一片是煤礦廠的員工宿舍,蓋了好多年,建築也還密集,飯館,招待所,舞廳,台球室,甚至還有家小電影院……以前的生活區或許很豐富,現在早荒了,留下遍地衰牆和斑駁的招牌。

幾十棟樓,每棟能拎出十戶人家,就算人煙旺盛了。該搬的都搬了,搬不動的,隻好繼續掙紮。

褚青走得很慢,腳底下似乎踩着碎碎的煤渣子,空氣裏漂浮着髒兮兮的灰粒,好像多吸一口,就會折掉數個小時壽命。

精神有些沉,昨晚睡的不好,或者說,這三天睡得都特差。床太小,且硬,腿根本伸不開,隻能蜷着。被子,枕巾,床單,全泛着股腐爛的味道。連屋子都是馊的。

就這,還是汪超好容易找到的地兒,原滋原味的工人宿舍,也是戲裏的場景。原本想着給打掃打掃,起碼換套新被褥啊。丫不知是腦袋一抽,還是藝術家附體了,愣充精神貴族,通通拒絕掉,直接撤離賓館,住進來了。

結果。就特麽後老悔了!

第一宿,壓根沒睡着,隻想吐;第二宿,稍微好點,睡了倆小時;第三宿。又強了些,可能睡慣血榉木大床的嬌嫩身子,總算恢複了一絲撿破爛時的糙勁。

難怪古代賢人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聳聳肩,還不是自找的?

到了巷子頭,是條寬敞的馬路,通往主城區,每天有三趟公交車半死不活的過來溜溜。基本沒乘客。這片區域的公共服務設施,目前就剩一間雜貨店,一家極小極小的菜市場。以及一個飯館。

雜貨店在路左,菜市場在路右,飯館古怪了些,雖然挨着市場,但由于地勢低窪,冷眼瞧過去。就像個修在大坑裏的旱廁。

他剛來的時候,對這飯館特好奇。老覺着裏面會有隐藏任務,能給極品裝備啥的。等吃了兩天早飯後。發現,極品裝備是甭想了,極品胡辣湯倒蠻不錯的。

“大爺,來碗兩摻兒!”

褚青推開咯吱咯吱的木頭門,劈頭蓋臉迎上一蓬熱騰騰的白色蒸汽,扯着脖子喊了句,又随便拽過條凳子。

老頭熬好了一大鍋胡辣湯,濃濃稠稠的在鍋裏晃蕩,像是大塊的紅褐色軟凍。也沒答話,迅速拿木勺攪了那麽幾下,然後娴熟的擺臂,翻腕,滿滿登登的一勺子盛碗,保準連湯帶肉,絕不含糊。

随即換了鐵勺,從另外的桶裏挖了一塊細嫩白淨的豆腐腦,澆在胡辣湯上面。最後,滴上幾滴香油,舀上一小羹的芝麻醬,再淋上點香醋。

“哎,我來我來!”

褚青見他顫顫巍巍的要端碗,連忙自己伸手捧到桌上,問:“油餅還有麽?”

“沒了,有肉盒!”老頭的嗓子絲毫不啞,跟這屋子同樣的支棱尖刺。

“那,那來兩塊肉盒,一塊這吃,一塊打包。”

他囑咐道,接着低頭,沿碗邊淺淺的抿了一嘴,熱,鮮,香,微辣,卻不傷胃,舒坦無比。

判斷一碗胡辣湯的好壞,非常簡單,如果湯裏隻有肉末、粉條和面筋三種傳統配料,店家卻有信心端出來,那妥妥的喝光它,必定是美味。反之,越是味道不咋樣的湯,越是添加很多輔料調和。

老頭顯然對手藝極其自信,吊的不能再吊。

至于加豆腐腦麽,那是昨天褚青看見别人吃,便跟着試了一把,感覺還成,把辣味中和了點,而且更嫩滑。

肉盒則是豬肉粉條餡,超厚的,整齊的切成四小瓣,配着胡辣湯一起,簡直絕了!

“小子,我在這四十年了,以前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老頭估計瞅他吃得太香,僵硬的面皮難得擠出絲活泛,主動問話道。

“哦,我剛搬過來。”

“現在還有人往這搬?”老頭古怪的笑了聲,顯然不信,又問:“幹什麽的?”

“我麽,我也是開飯店的。”褚青咬了口肉盒子,笑道。

“啪!”

老頭把手裏的抹布一甩,道:“小子别蒙我,做生意的我見得多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一樣,你可不是。”

“那您看我是幹嘛的?”他嘴裏嚼着東西,含含糊糊道。

“你麽……”老頭瞄了瞄他,道:“倒像個手藝人。”

“嗯?”褚青眨了眨眼,有點意外,道:“喲,您這夠狠的啊,一下把我從大老闆撸到底了。”

“大老闆?”

老頭嗤笑一聲,道:“剃頭修腳的手藝,都是靠本事吃飯,不丢人!”

說着,操起勺子磕了磕鍋沿,當當作響,又道:“你小子,就是個靠本事吃飯的,别可着蒙我。”

“這都被您看出來了。”

褚青幹笑了幾聲,道:“我,呃,其實我是個修車的。”

…………

八點,主城區。

這是機關家屬院的圍牆外面,隔着小街,對過有個修車攤子。順街走上百十米。就到了主馬路,若再走遠點,還有個中學。

總之,地段不錯,騎車的人非常多。

老祝穩穩的蹲着。穿着件油膩污黑的藍底工人服,正給一輛破車子接鏈條。車主就住家屬院裏,每天擱這經過,都熟悉,邊等邊閑聊,問:“哎。你那徒弟呢?”

“啥徒弟,根本就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管你叫師傅,你還教他修車?”那人詫異。

“你問我,我問誰去?”

老祝一提這事就犯愁,道:“正好。我跟你說道說道,你有文化,幫着想想。那人吧,前天早上跑我這來,非讓我教他修車,有活也給他幹,我在旁邊搭手就行。掙的錢不要,全歸我。然後,每天還給我這個數……”

他一伸手,豎起五根手指頭。

“五塊?”

“哪兒啊。五十!”

“多,多少?”

“五十啊!”

那人瞬間吓尿了,一天五十,一月就是一千五啊,碰上大月,就是一千五百五啊!我特麽工資才一千二!

哪蹦出來的神經病!

“那你就。你就要了?”他問。

老祝苦着臉,道:“我剛開始也不敢要啊。誰知道他咋回事。後來他好說歹說,都賴着不走了。我沒辦法,就,就要了。”

“那他說學多長時間沒?”

“呃,最長也就一個禮拜吧。”

“哦,這就沒啥事了。”那人心裏平衡了很多,砸吧砸吧嘴,幫着琢磨道:“我分析啊,他肯定是爲了幹點什麽事,必須得用着這修車。”

“幹啥事啊?可别搭上我。”老祝一怔,略微不安。

“哎,那倒不能。”他擺擺手,道:“人可能爲了追小姑娘啊,自行車老壞,小夥子特意花錢來學學。現在年輕人都好這個,浪漫,不用擔心。”

浪漫不浪漫的,老祝不想知道,他隻惦記着賺點安份錢,穩當當的養家糊口,忙道:“對,我合計也是。要不你說啊,我一天才十幾塊錢,好家夥,冷不丁一下給我五十塊錢,老覺着不踏實。”

“有什麽不踏實的,白給錢還不好!”

那人直起身,把自行車翻過來,踹了兩腳,贊道:“就你這手藝,絕了!”

“一塊錢!”老祝沒理他拍馬屁,直接奔實惠的說。

“知道知道!還能欠你的……”

那人說着就去摸兜,結果左找右找,半個大子沒掏出來,不由笑道:“哎喲,不好意思,出門急,忘帶錢了。我這眼瞅着遲到了,晚上給你送……”

“你那不是麽!”老祝明晃晃的瞄到他手絹裏夾着幾枚硬币,這貨愣裝沒看着。

“啊!哦,你瞅我這眼睛!”

那人拈出枚硬币,塞到他手裏,跨上車道:“走了啊!”

老祝應了聲,又瞧了下自己的破表,這個點了,應該不能來了吧。

要說那年輕人,腦袋聰明,性格也好,學的又快又精。尤其是給車子補胎,那小皮子磨得忒精細,粘得極其貼合,活像個幾十年的老匠人,半點都沒生手的樣子。

若真有這麽個徒弟,不論傳業,還是傳家,夠夠的了。可惜啊,修車不是啥正行,上不得台面,也起不了家,隻能幾毛幾塊的湊合活着。

他正想着,就聽後面一聲喊:“師傅,給!”

剛轉頭,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塑料袋就甩進懷裏,卻是塊噴香的肉盒子,還餘着溫度。

“趁熱吃吧,今天晚了點。”

“哎,這,這可不行!”老祝莫名恍了神,頓了片刻,才連忙推拒。

“什麽不行,我都買了,你就吃吧。”

“我,我吃過了。”

“得了,你那半拉饅頭也叫吃飯,趕緊的,一會涼了。來,你這身衣服再借我穿穿。”褚青不由分說,硬扯掉他的外套披上,又拎過張馬紮,大馬金刀的一坐,随口道:“師傅,昨天咱們修了幾個?”

“十四個。”

他點點頭,無聊的左瞅右瞅,等了好半響,才老遠看着一女的,歪歪扭扭的騎車奔這邊來,拍了拍大腿,道:“來活了!”

“打氣兒!”

那女的到跟前,直接扔出兩字。

“……”

褚青郁悶的抽出氣槍給她,道:“一毛。”然後,他便盯着那女的,開始撲哧撲哧做活塞運動。

待她閃人,立馬建議道:“我說師傅,你也該漲點價啊,打氣才一毛錢,漲兩毛也行啊。”

老祝吃完了肉盒子,顯得紅光滿面,笑道:“哎,我都在這幹五年了,打氣從來是一毛錢,不能漲不能漲。”

“那别的,補胎,挫皮……”

“呵,咱們修自行車,一直都是這個價。”

褚青撇撇嘴,也沒再多說,繼續無聊的等活。

今天的生意,明顯不如前兩日,過了中午,才接到第三位客人,而且麻煩些,刹車壞了。

他初學,不太敢下手,交給師傅處理。那邊老祝把刹車線拆開看了看,利索的接好,又使勁捏兩下緊了緊。試驗數次,見确實沒問題了,才算放心。

這一番,兩塊錢。

直到傍晚,刨掉打氣的,倆人一共才修了七個,賺到了十塊五毛錢。

褚青臨别時,照舊掏出五十塊錢給他,老祝沒像前兩天那樣接,推了,道:“小夥子,我不知道你叫啥,也不知道你爲啥非要學修車。你能陪我這入土半截的老頭子說說話,我就挺高興的了。你現在也會修了,明天就不用來了,我也得走了。”

“我跟你說啊小夥子,我這輩子除了種地,就是有把子力氣。早些年來城裏打工,給工地扛活,收成還不錯。後來腿腳摔壞了,才學了這點手藝。”

“現在歲數越來越大了,沒兒沒女的,我準備回老家去。好歹老鄉們都認識啊,能有個照看,死了也有人知道。”

……

晚上,褚青坐着那輛搖搖晃晃的公交車,回到了宿舍區。

穿過黝黑僻靜的樓道,打開門,那股子馊味還濃烈可聞。小床,小桌,小電視,印着煤礦廠标的瓷缸子,以及滴着臭水的蹲便。

他就早上吃了頓飯,奇怪的不怎麽餓,直挺挺躺在床上,兩條長腿蜷着,胳膊把眼睛一蒙,再無力氣。

今兒真是個糟爛天……

(狀态仍然掉線中,我需要滿血,滿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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