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吃完了自己的加肉削面,就擠到對面,跟女朋友并排坐,把位子空出來。丫頭吃的慢,其實多半時間是在玩耍,拿筷子攪來攪去,最後挑起一小條。
“再來個鍋包肉,打包!”他沖老闆喊。
“你沒吃飽啊?”她問。
“給你明天吃的,中午睡醒了自己熱一下。”
她停下筷子,扭頭道:“你明天不過來給我做飯啊?”
“我還得練歌呢。”
“哎,男人果然都靠不住,才兩年就這樣了。”丫頭歎了口氣。
褚青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臉,又瞄了眼老闆,手沒縮回來,有意無意的搭在她大腿上。然後,隔着厚厚的牛仔褲,慢慢往上滑。
範小爺斜了他一眼,很鄙視這種耍流*氓的行爲,低頭繼續吃面。
褚青得寸進尺,手指又轉到她大腿内側,磨蹭來磨蹭去,磨蹭來磨蹭去。
“嗯!嗯!”
丫頭嘴裏塞着面條,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滿,兩條腿晃啊晃的,想把他甩開,見沒啥效果,索性大腿一夾,把那隻手夾在了中間。
褚青略微使勁,想拔出來,範小爺身子繃得緊緊的,雙腳離地,使出吃奶的力氣沉到腿上,跟他較勁。
因爲被桌子擋着,看不到下半身,隻能瞅見倆人上身在古怪的動作。男人的左手似乎伸到了女生的某個位置,還在不停的抽動,女生則随着他的抽動,身體在一抖一抖……
李昱掀簾子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麽個羞恥的場景。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呆了片刻,才咳嗽了一聲。
倆人瞬間停止幼稚的互動,沒丁點的不好意思。站起來打招呼。
李昱穿着件灰色的羽絨服,紮着頭發,本來年紀不算大,這身打扮卻添了幾分中年味道。面部線條仍然不柔和,顯得很生硬。
褚青有點尴尬,像這種情況,雙方根本談不上認識,就因爲一個破包才不得不坐在一塊。還得裝裝樣子聊聊天。
可聊什麽呢?
他隻能随口問:“吃飯了麽?”
話出口,等了兩秒鍾,沒聽見回音,不由擡頭,就見這女人坐在自己對面,眼睛卻壓根沒瞧他。正死死盯着旁邊那位。
範小爺往男朋友身上靠了靠,那眼神實在太吓人了,就像要把自己一口吞掉。又想起來褚青說這女人有病,不禁暗暗發毛。
“呃,你們以前見過?”他問。
“哦。沒吃呢。”李昱總算收回目光,答了一句。
褚青無語,扯着嗓子又喊:“再來碗面!”
“不好意思啊,我是真給忘了,這都大半年了吧。”她回過神,直奔主題,邊說邊掏兜。“你那包多少錢?”
“哎你可别寒碜我了,真不用賠。”褚青擺擺手,笑道:“算了,咱就當交個朋友。”
“那不行,我心裏過意不去。”這女人還是那麽一根筋。
範小爺忽笑道:“那這頓飯就你請了。”
“嗯,行。”李昱也不矯情。收好錢,打量了一下店裏,問:“你倆怎麽在這吃飯?”
“我們就住這,剛逛完街回來。”褚青道。
“住這?”她見過外面的破爛小區,微微驚訝。好歹也是在電視上混個臉熟的,生活至于這麽艱苦麽。
“嗯,剛到京城的時候就在這租的房子,不過最近想換了。”範小爺道。
一提房子,李昱眼睛都閃着光,馬上道:“哎你倆是想買房子麽?我手裏正好有一套,剛住兩年的新房,七十多平,位置特好,拎包就住,還便宜,十八……十五萬就賣!”
褚青撓撓頭,難怪你上來就問我買房子麽,原來改行當中介了,他對二手房可沒興趣,便道:“現在還沒打算買,再等等的。”
“哦,想買的時候一定聯系我。”李昱明顯很失望。
“你幫朋友賣麽?”丫頭問。
“不是,我自己的房子。”
丫頭好奇道:“那剛住兩年怎麽就賣了?”
李昱讓了讓身,老闆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削面,她拿起醋瓶,澆了一圈,才道:“我想拍部電影,缺錢。”
“你不是在央視拍那什麽,什麽來着?”褚青光對她在央視有印象,具體做什麽可沒記住。
“紀錄片。”
“啊對,紀錄片,怎麽還拍上電影了?”
李昱比他們餓多了,呼噜呼噜的幹掉半碗面,道:“辭職了,沒意思。”
褚青和範小爺對視一眼,同時暗歎,這特麽才叫猛人,多吊的工作,說辭就辭。
“哎兵兵,你老家是膠東的吧?”她口似乎很重,又澆了一圈醋,忽問。
“嗯對。”
“我也是膠東的,那邊有個電視台你知道吧?”她說了個名稱。
“知道知道,恁也愛看那?”丫頭沒成想還碰到個老鄉,一激動,口音都變了。
“我以前就在哪當主持人。”李昱放下筷子,滿足的擦擦嘴。
“那怎麽又不幹了?”
“還是沒意思呗。”
褚青在旁邊看着,忽然有種怪阿姨在誘騙小蘿莉的敢腳。他對自己的事稀裏糊塗,怎麽都行,但一跟女朋友有關,智商立時上線。見丫頭二了吧唧的上套,還跟人家聊得歡實,不由插了句嘴:“你那電影說什麽的?”
李昱止住話頭,瞅了瞅他,不再套近乎。從包裏掏出本子,推到範小爺跟前,露出了狐狸尾巴,笑道:“兵兵,我覺着有個角色挺适合你的,想不想試試?”
……
範小爺覺得很神奇,因爲一開始沒有她的事兒,是她自己非鬧着要見見這人,可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變成跟她有關系了。
李昱也覺得很神奇,她爲了自己的電影東奔西走快一年了,始終沒找着冤大頭掏錢。好容易下了壯士斷腕的決心。決定獨立制片,拿出全部積蓄,又向所有的朋友借了錢,但還是不夠。
她估摸着。這片子最低最低的成本,是四十萬。實在沒辦法了,居然彪悍的想把房子挂牌賣掉,還是清倉大處理,不考慮賠賺,隻想着盡快湊齊錢。
這些個舉動,在旁人看來,絕對又二又殘。
可旁人,那算個啥東西?
李昱一直就是個瘋婆子,她連續兩次舍棄了在外人看來體面又有保障的好工作。隻想做自己喜歡,并可以追求一生的東西。
開始,她覺得是主持人,後來,又覺得是紀錄片。現在,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電影。
就爲了那份,把自己的靈魂和思想燃燒在膠片上的渴望,她甚至讓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哪怕蒸發的一幹二淨。
即便沒有經驗,即便紀錄片跟電影完全不同。但李昱相信自己的感覺和實力。别看是個女導演,内心卻充滿着強大和銳氣,她有自己獨特的想法和創造力,比如劇本,比如鏡頭,比如演員。
特别是演員。她對這份職業的理解,跟别人不同。
好演員,不是把一切都擺在那裏,讓人一看就知道,哦。他能演到這個程度。
好演員,得給導演留出想象的空間,不知道他能發揮到何種地步,這樣的神秘感和期待,才更讓李昱興奮。
此種心态,簡稱:調*教。
因爲資金缺乏,她本來打算找非專業演員,今天卻偏偏看到了範小爺,李昱忽然有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
雖然青澀,浮躁,天真,但丫頭身上,有她想要的那份顫栗和不确定,她甚至想吞掉這個女孩子,完全揉碎在自己的影像裏。
而此刻,丫頭看着面前的劇本,很是心動,舔了下嘴唇,剛要翻開,就被男朋友攔住。
褚青拍了拍她的手,坐直身子,一本正經的道:“李姐,既然您誠心,我也就直說了,你這片子有許可證麽?”
他跟一幫子苦逼導演混了兩年多,從滿腦袋抓瞎,到對流程一清二楚,都在共同成長。
像賈璋柯,鼓搗《小武》的時候,确實不知道還得申請拍攝許可證,所以這電影從根子上就是部地下電影。
等後來拍《站台》,規矩倒是明白了,可人已經被撸爆了。
再像樓烨,《蘇州河》是有許可證的,但是拍完了沒通過審查,特麽的更悲摧!
所以,李昱說自己缺錢的時候,褚青基本就曉得了,這大概是部什麽類型的片子。
他自己拍沒關系,誰讓你犯賤喜歡呢。可女朋友不一樣,他希望丫頭能有個充實而美好的演藝事業,總不能兩口子組團當禁片情侶玩……
那一點都不好玩!
“沒有。”李昱一怔,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沉默片刻,還是實話實說。
“那資金什麽時候能到位?”
“房子賣了就夠了。”
“是不是演主角?”
“嗯,有三個主要角色,戲份都差不多。”
……
褚青不能幫丫頭做主,隻是把該問的都問了,讓她有個了解,最後怎麽決定,還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丫頭顯然也明白,沒有許可證的電影是個什麽性質,所以一時間也有點退縮。可看着那劇本,又舍不得,老忍不住想翻開。
她期待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電影很久了,尤其還是主角。扉頁上面那四個大字,就像流溢着光彩,在勾着她心裏的躁動。
半天,丫頭也沒合計好,求助般的沖男朋友賣萌。
褚青笑道:“你别看我,自己決定。”
範小爺抿抿嘴,道:“嗯,我能不能先把本子拿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