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趁着夜來,趁着夜離開,下午四點鍾上了長客,到八王墳客運站時已是夜色深深。接着又打車回家,複内大街的車輛很多,挨挨擠擠的紅尾燈晃得眼睛直迷瞪。
他不喜歡坐後座,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行李包擱在腿上。看着車行緩慢,忽然有點悶,把車窗搖下條小縫,外面清冷的空氣瞬間鑽進鼻子。
“您這是打哪兒來啊?”司機師傅瞅一眼前面的車距,點上根煙,也搖下車窗,慢悠悠問道。
“沒,剛回來。”
“喲!本地人?”師傅有點驚訝,這哥們的形象不進城來投個親,可惜了都。
褚青沒穿那呢子大衣,換了身禁髒的厚運動服,拉鏈一直拉到最上頭,領子都立起來遮住半邊下巴。
“也不是。”他笑笑,轉頭看向窗外,進了京城,反而覺得比之前的兩段路還要長。
一直過了複興門,開得才順暢了些,十點鍾的時候,總算到了鐵路小區。
大鐵門依舊鎖着,他鑽過旁邊的小門,看着黑漆漆的樓群,一個多月來在外面緊繃着的身體,此時才放松了點。
小區還是那麽破舊而安靜,一棟樓隻有三四家還亮着燈。經過女朋友樓下時,特意望了一眼。也亮着燈,而且是卧室跟客廳都亮着。
他微微歎氣。有老爸老媽陪着就是熱鬧,不然那懶丫頭這會早睡了。
拎着大行李包到了自家樓下,随意一擡頭,不覺眨了眨眼,陽台窗戶上居然也隐隐綽綽的透着光亮。
那絲光亮很淡很淡,卻讓他心裏一暖,幾乎是跑上了樓,本想掏鑰匙。又頓住,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咚,咚!”
……
沒反應,他一怔,又敲了幾下,貼着耳朵聽。屋裏真的沒動靜。
褚青撇撇嘴,有點洩氣,也許是哪天走的時候忘關燈了吧……
自己用鑰匙開了門,眼皮都懶得擡,低着頭找拖鞋,卻見一雙很熟悉的小靴子擺在地上。再猛地擡頭,就看見客廳桌子旁邊坐着個人。
她腦袋枕着胳膊,伏在桌上睡的正香,前面還擺着兩個碗,用盤子扣着。
褚青不由笑了出來。又忙忍住,把包放在門口。輕手輕腳的換了鞋,走到跟前。那張小臉正好偏向他這邊,不知睡了多久,臉蛋壓得都變形了,泛着淡淡紅暈。
身上是那件她很喜歡的淡藍色羊毛衫,也不怕髒,就那麽大咧咧的趴在桌上。頭發有些散亂,似乎長了不少,都垂到了腰間。
丫頭不是很喜歡留劉海,露着光潔的額頭和半邊粗眉,她眉毛是有點粗粗的,但形狀很好看,從眉頭到眉梢,彎成一個很可愛的弧度。
褚青站在旁邊,就那麽偏着頭,看她熟睡的樣子,怎麽也看不夠。
站了好半天,都舍不得叫醒她,又一會,丫頭可能自己都覺着臉快被壓扁了,動了動腦袋,一絲頭發垂落,擋在了眼睛上,似乎很癢,腦袋動的更厲害。
他伸手輕輕撥開,丫頭“嗯”了一聲,皺了皺眉,迷迷糊糊道:“别鬧。”
又捏了下她的臉蛋,這才睜開眼,恍惚見跟前站着個人,随口問道:“回來了?”
“嗯,回來了。”
範小爺慢慢直起身,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又咂吧了兩下,看清楚那人是男朋友沒錯,又問:“你吃飯沒?”
褚青笑道:“車上買了倆茶雞蛋。”
“哦。”她還處于很朦胧的狀态,眯着眼,又打了個哈欠,掀開盤子瞅了瞅,道:“我給你熱熱。”
他這才看着碗裏裝的是啥,一個是排骨炖豆角,一個是炒焖子,驚道:“你做的?”
丫頭白了他一眼,道:“我有那本事麽?我媽做的,怕你回來餓着。”
“嗬!謝謝阿姨!”
褚青真挺意外的,又看她搖搖晃晃的起身,還想端碗,忙道:“行了,我來吧,你洗洗臉去。”
丫頭也沒争,晃到衛生間,放開水撲哧撲哧洗了把臉。
褚青看着鍋裏的肉慢慢軟化了油脂,飄出香味,問道:“你啥時候過來的?”
“八點多吧。”
“我不說最快也得九點多到麽。”
“呆着沒事就過來了呗。”
範小爺把那行李包拎到卧室,又溜達進廚房,一瞅他那身衣裳,方才沒顧得上的鄙視瞬間爆發:“哎呀你這衣服,這個難看!脫了!”
褚青都沒敢反駁,老實拉開拉鏈,脫下來扔給她。範小爺抖了抖,又聞了聞,毫不掩飾的嫌棄,道:“給你買那大衣咋不穿呢?”
“怕蹭埋汰了。”
“你傻啊!埋汰就洗呗!”
她把那運動服裝進塑料袋,看樣子是不想要了。
“這飯可是我做的。”
範小爺按開電飯鍋,湊近感受了下熱氣,嘻嘻笑道:“還熱乎呢。”
飯悶的很幹,知道他就愛吃這種有點硬的大米飯。排骨都是淨排,兩寸長的小骨頭棒,炖得極爛,稍稍一扯,整塊肉就咬在嘴裏,剩下光溜溜的骨頭。油星大,味道重,讓他啃了一個多月盒飯的舌頭又活過來了。
真是餓了,不一會就幹掉了一碗飯。範小爺起身又盛了一碗,就坐在旁邊,一手搭着桌子,一手拄着下巴,看他大口大口的吃。
“這焖子比我做的地道多了。”
“那是,我媽做菜可好吃了。”
“嗯嗯。”褚青嘴裏嚼着東西,十分捧場。第一回嘗到未來老丈母娘的手藝。
他吃了一碗後,放慢了速度。忽問道:“那十五萬一次就全給了?”
丫頭點點頭,道:“哪會我不跟你說,他倆要來這買房子麽?那就是準備的首付錢,這下都沒了。他倆現在手裏還剩多少,我問了也不說……”
範小爺抿抿嘴,很不開心的樣子,似在怪自己沒出息。
褚青捏着她的小手,笑道:“咱倆以後努力。還上就行了。”
“喲!您還知道努力了呢?”她把腦袋湊過去,眨着大眼睛道。
褚青翻了個白眼,無話可說,又是一大塊肉塞進嘴裏。
吃完了飯,倆人簡單收拾了下,就準備出門。
“你穿這個吧!”丫頭從行李包裏翻出那件大衣,抹了抹褶子。
“行。”褚青在廚房喝了口涼水。漱了漱口,出來就看見她套上一件鵝黃色的短款羽絨服。
“好看不,我新買的。”範小爺扭了扭身子,顯呗道。
褚青很認真的瞅了幾秒鍾,道:“咋跟塊面包似的呢?”
“明白啥,這今年最流行的。”
沒關燈。随手把門一推,倆人手拉手下了樓。
此時的晚上,比他剛回來的時候更冷,還起了風。
繞過一棟樓就到了她家,隻有百十米距離。卻走得很慢。都貓着腰,風刮在臉上很生硬。嘴得閉緊緊的,不然就往裏灌。
小區裏沒有路燈,根本看不清地面,隻樓上的點點燈光伴着月亮,還能讓你看見陪在身邊的人的樣子。
褚青緊緊握着那隻小手,走幾步,就扭頭看看她,白白的小臉藏在黑暗的輪廓裏,美麗分明。
然後,她也扭頭,一雙眼睛亮得能映出他的影子。
好容易磨蹭到了單元口,倆人同時跺跺腳,調戲了下那死得不能再死的樓道燈。
褚青稍稍在前,丫頭在後面跟着,等上到三樓的時候,她忽停住腳,道:“呀!我手套落你哪了。”
“你扔哪了?”
“放你床上了。”
“那……”褚青也停住腳,側身看着她,道:“回去一趟?”
“回去。”丫頭倍兒都不打。
于是倆人又抹身往回走。
重新經過黑漆漆的路程,重新上樓,一進屋,門剛關上。
氣氛忽然就激烈起來,褚青身子一轉,就把她壓在門上,還沒等下步動作,範小爺就先伸出胳膊摟住了他脖子,嘴唇也湊了上來。
“一股焖子味兒。”
她親了一下,往後撤了撤,嘟囔了一句,随後又緊貼上去。
話說範小爺擁抱男朋友的姿勢,從來沒有伸到他背後去環抱住,自始自終隻有一種,就是兩條胳膊緊緊摟住他脖子。
這樣子,褚青的手也隻能從她腰間伸過去,抱着她的後背。
倆人曾經很認真的探讨過這個問題,範小爺苦想半天,最後得出個結論:很緊……
丫頭才十七歲,過了年該十八了,還在長個階段。剛剛到褚青的肩膀,倆人親嘴兒的時候,一個要稍稍低頭,一個要稍稍擡頭。
所以,用這種姿勢的話,嗯,自然就會抱得很緊。
所以,呐呐,不要想歪。
範小爺在這些事情上很有自己的獨特喜好,比如這種擁抱姿勢,比如喜歡咬男朋友的嘴唇,然後把舌頭伸進他嘴裏攪啊攪。
這讓褚青覺得自己很弱勢,因爲他就沒有這種style,真不知道若是再往深了發展,這丫頭的喜好還會不會更獨特一點。
呐呐,真的不要想歪!
倆人的嘴唇都很幹澀,緊緊黏在一起,互相滋潤着。褚青很用力氣的一個深吻,然後轉到她的臉頰,親了幾下,再往下面,就是白嫩的脖子。
丫頭怕癢,死死低着頭,不讓他得逞。他努力了一會,隻得手上一用勁,猛地摟過她的腰。
“嗯……”
範小爺不由微微後仰,把脖頸露了出來。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他的舌頭,帶着一股濕潤,溫柔而強烈的侵占着自己的脖子,細細的舔弄着,每滑過一寸皮膚,似乎就從心裏波動出一種奇妙的酥癢。
她閉上眼,感覺每根汗毛孔都在顫抖着張開,毫無保留的享受着男朋友的侵占,隻得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
“要不你别回去了。”褚青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間,輕聲道。
“我要是不回去,我媽得把我滅了!”範小爺喘着氣道。
好吧,丈母娘這種生物,除了催高房價和降低套套的銷量之外,就沒别的存在價值了。
倆人黏黏糊糊了好久,還死抱在一塊舍不得剝離。
“走吧。”
褚青歎了口氣,看看時間,都快十二點了,實在太晚,再不回去,範媽媽都能殺到他家來搶人。
“嗯。”
範小爺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又拍了拍自己通紅的臉蛋,緩緩氣。
于是,倆人第二次下樓,第二次上樓。
這回是上到四樓的時候,丫頭忽又停住腳步,然後用手捂着嘴,彎下腰,忍不住的笑,道:“我,我手套,還沒拿呢……”
褚青也笑道:“那,再回去一趟?”
丫頭撇撇嘴,一把抱住他,開始蹭啊蹭,就在四樓漆黑的樓道裏,又是一番黏糊。
不多久,就聽“吱呀”一聲,樓上有人開門,擠出一線光亮,還伴着人聲:“不行,我得看看去!這死丫頭是賣給人家了啊!這點了還不知道回來?”
範小爺聽這人說話,吓得一激靈,猛地撤回身。
褚青也忙躲到樓梯後面,沖她直擺手,意思是你趕緊上去,求掩護。
丫頭秒懂,邁開腿蹬蹬上樓,邊跑邊喊:“媽!你幹啥呢?我老遠都聽着你聲兒了,哎呀我都快凍死了,暖壺裏還有水麽?”
“啪!”
一聲脆響,還好不是扇在臉上,是拍在衣服上。
“這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呢?”
“哎呀,聊天了嘛!”
“你倆話痨啊,說這麽久!”
“砰!”
門終于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