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說完,彎腰抄起步槍迎着彈雨沖出門外,雲叔斜躺在地望着芋頭的背影,突然,他發現芋頭長大了,肩寬背厚,端着步槍的手臂肌肉虬起,已經有了赳赳男兒的雛影,似雛鷹初鳴,不由得讓雲叔老淚縱橫,心中湧出一股豪氣,要與芋頭死在一起。
雲叔拖着傷腿摸着冰冷的地面向外爬去,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蹲在沙袋後面射擊的芋頭,火焰滔天,照出芒芒紅豔,槍聲刀影,染出幾多蒼涼。
雲叔也不驚擾芋頭,摸到芋頭先前扔下的機槍,拉開槍匣,彈倉空空如也,他舉目四望,終于在火堆邊找到彈藥箱,綠色鐵皮彈箱已被火焰烤的卷了漆皮,随時可能發生殉爆的危機,雲叔早已經将生死忘在一邊,爬過去将彈箱拉到身前。
皮肉長成的雙手在灼燙的鐵皮上燙灼,四顆子彈一茬快速的插進75發快裝彈鼓,在皮肉焦灼的氣味中,三個彈鼓裝填完畢,雲叔拉開槍栓,回首向芋頭望去,入眼之處是芋頭肩膀上被鮮血沁紅的血斑。
芋頭感覺不到身上的槍傷,抽出打空的彈夾,在身上掏摸一陣,拔出刺刀上到槍口,彈藥已盡,他準備白刃相搏。
“芋頭……”
雲叔一聲大喝,将手中長滿子彈的機槍扔過去,芋頭扔掉步槍,拾起機槍就像外面開火,嘴裏還在大聲吼叫:“不是讓你呆在那兒?”
“我待着那兒等着被拖出去宰麽?戰死吧,也讓我在臨死前豪氣一下。”
兩人不再說話,一個将子彈射出,一個給打空的彈鼓上子彈,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一老一小兩個男人,在别人的門口阻擊一場不屬于他們的戰役,隻爲了一個人的承諾,在他們身前的空地上,屍痕累累,痛苦的叫喊,高聲的叫喊,慌亂的襲擊者在戰場上前後失措,等到被遺棄的盾車重新啓動,兩人知道,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
突然間,盾車後面連接慘叫,一個個人影不顧暴露在火線下,從盾車後沖出四散奔逃,芋頭停火了,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心裏尋思着是不是有人來救援,眼瞅着一個個大男人跑着跑着,就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芋頭還以爲看到了鬼。
最終,他發現有一道淺淺地黑影不斷劃過那些男人的身側,每當黑影閃過,必定有人倒地。
熊熊地火焰依舊在大門焚然将大門照的纖毫畢現,全身素黑的幕佩佩提着一顆滴着血水的人頭漫步走來,芋頭沒去過看一眼,他和雲叔精疲力竭,相偎而坐,芋頭豎抱着機槍,愣愣地看着熊熊地火焰,雲叔腦袋枕在他的肩頭,手中還死死的握着上滿子彈的彈鼓,在他們腳邊是無數的黃銅彈殼在火光下閃着幽光。
“噗……”人頭扔在兩人的腳邊,幕佩佩修長的身子拉出的長長影子将兩人埋住,人頭在黃銅彈殼間旋轉,兩人對人頭沒有理會,也沒有去多看幕佩佩一眼。
幕佩佩俯身望着兩人,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她早就藏身在兩人身後,看着兩人在絕望中戰鬥,兩人的生死不棄讓她心頭悶悶地,她想看兩人能做到什麽地步,最後她看到了。
雲叔的形象也在她眼中大爲改觀,一個唯唯諾諾,貪生怕死的男人,在戰鬥中爆發出勇氣震撼到了她,兩人在大門邊的對話也被她聽到,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她就是想不明白,爲什麽在張小強麾下會有如此人物,爲什麽她手中的三百女兵營找不出一個,真正能臨戰不懼的巾帼?
“對……對不起……”
從來沒說過對不起的幕佩佩說出了這三個字,沒人理會她,兩人依舊相偎而坐,連姿勢也不變動一下,大門内,趙小波高聲叫喊着什麽,一群女人擡着擔架從裏面沖出來……
昨夜的槍聲傳遍整個聚集地,被聚集地遠遠隔在外圍的營地自然也能聽到,值班的隊員向張小強報告之後,張小強知道槍響何處,女兵營外強中幹落到有心人眼中,他派出兩名隊員到顯得有些多餘。
那些勢力下決心要動手,是不會顧忌太多,張小強面臨兩個選擇,一個是連夜出動,表明身份大張旗鼓的站在女兵營一面,一個是按兵不動靜觀事态的發展。
兩個選擇讓他糾結,派出雲叔和芋頭也是他一時心血來潮,不想讓聚集地的态勢發生變化,畢竟,他放不下臉面去欺辱一群綿羊一樣的女人,勝之不武,又不想讓别人吃到那塊肥肉,才派出兩個沒經過大場面的老弱。
張小強原以爲派出兩名老弱,以車隊的名義就足以震懾一些想遞爪子的窺探者,沒想到那些家夥爲了武器彈藥紅了眼,冒着被車隊報複的危險孤投一擲,如果此時派人出去,可能會讓他以聚集地的勢力糾葛不清。
張小強内心來說是了怕麻煩的,他沒有把十多萬幸存者盡收囊中的豪氣,他也沒想過那麽遠,能帶着十多萬人重現文明,他隻想躲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逍遙,等到那邊開始交火,他的小人物心理占據了上風。
以上的理由隻是末節,真正的理由是張小強經曆過夜戰,視界不明,他帶着擁有大炮和重機槍的隊員,被一群槍支彈藥不足的武裝人員壓着打,他不想在奪船之前有過多的損耗。
最終,他決定按兵不動,白天再去收拾殘局,也不需要他動手,隻要向三大勢力施壓,讓他們自己動手解決聚集地的内部問題,至于雲叔和芋頭,張小強已經吩咐下去,讓王樂做好棺材,有上萬人讓他操心,兩個和他一樣的小人物實在不能顧及到。
張小強一夜沒有睡好,雖然做出了決定,不代表他真的能問心無愧,一種選擇讓兩個人被他抛棄,這種滋味兒很不好受,在焦躁中他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那兩個人能夠自己逃回來,畢竟,他們的任務不是守衛,而是裝裝樣子做給别人看的。
夜幕減退,晨光重現,張小強坐着輪椅向營門而去,卻見張淮安與黃泉等人早早的等在那裏,他們的心思與張小強不同,他們沒有什麽顧及與猶豫,他們隻知道自己的人在外面生死未撲,他們心中的焦急未必輸過張小強,隻是最終隻能由張小強作出決定。
張小強轉動的輪椅向營門而去,心中暗暗醞釀着說辭,心頭卻湧現着疲倦,作爲一個上位者思考問題,讓他很不習慣,也許在他心中,他還是願意帶着幾個女人浪迹天涯,不用爲自己的良心買單。
圍聚在營門的衆人也看到了張小強,沒人說話,場面有些壓抑,特别是那些隊員們,他們做不到張小強表現的那種坦然,他們都是一起斷指明誓的,他們将雲叔和芋頭當做骨肉兄弟,他們也沒有怨恨什麽,當兵的總有這麽一天,隻是心中頗有微詞,不滿意張小強沒去救援,他們又如何理解張小強心中的難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