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無涯苦澀的一笑，道：“上一次在天罰森林裏，他還隻是尊者三級，雖然仍令到我輩驚歎，但其本身實力卻還不入我等眼中……現如今，他已經擁有了與我們平起平坐的絕對實力！這前後才隻過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啊！諸位老友，你們真的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嗎？”
何知秋面無表情的道：“再是天才，也是敵人！這一節，雖然無奈，但我們也隻有面對。惟其天才，我們更要在尚有制衡能力之前盡力除之，才不會使其爲禍更加深遠！時也、運也、命也，天意弄人，唯有順天應變！”
海無涯喟然長歎一聲，轉身面向君莫邪，沉重地道：“君公子，對于今日之結果，老朽委實遺憾得很，看來今日終是難免一戰，老夫心頭有一句話卻是不吐不快，便說在前頭……”
“請講。”君莫邪淡淡的颔首，大少對眼前這個老人卻還是有幾分敬意的。
“……此戰，我們勢必會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地來毀滅公子。若是留存公子這等敵人在世間，實在是足堪讓任何人都寝食難安的事情！對三大聖地來說，更是末日一般的存在！”
海無涯苦澀地道：“親手毀滅一個不斷創造奇迹的天才，如此焚琴煮鶴的事情，竟然是由老夫親手做出來，實在是令老夫心下黯然。”
“彼此彼此，海老說的，何嘗不是我正想說的。”君莫邪安詳的道：“與海老前輩一樣，本公子也将全力以赴，不惜一切手段，來取得這場戰鬥的最終勝利。彼此本是決戰，這一點卻無須說明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他呵呵的笑了笑，道：“海老坦誠直率，讓本公子心中甚是欣悅，聖地之中，卑鄙奸宄固然層出不窮，英雄豪傑卻也總有那麽幾人，縱然彼此是處于敵對的地位上，也不會遮掩本公子的欣賞之心，佩服之意。鐵血豪傑風骨漢子，聖地也是頗多的……”
“哦？竟能讓公子生出佩服之意、欣賞之心，老夫今日縱然魂赴幽冥，也自心中大慰；卻不知另外幾人，卻又是誰？”海無涯頗爲感興趣的道。
“蒼天無道地無義，甯無慈悲甯無情！甯無情，算的是一個，還有那逍遙尊者莫逍遙莫先生，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敵手……”
君莫邪臉上現出一絲緬懷，道：“可本公子始終不明白，聖地豪傑不在少數，爲何一進入了聖地，太多人卻會失去了原有的堅持，變得一切以聖地利益爲重，心中原本的是非對錯，會在之後混淆迷亂，完全不能自已？”
君莫邪這句話，帶着一絲譏诮，甚至還有幾分諷刺。也是有意無意的一句話。但這句話聽在海無涯心中，卻是如同突然響起一記驚雷！
海無涯原本挺拔的身軀蓦然一震，神情更是大變，竟自突兀地倒退了一步。君莫邪這一句有意無意的話，竟讓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多年來，一層朦朦胧胧的屏障，終于在此時突然捅破。
聖地招攬的所有超過了至尊層次高手，不斷地前往；卻又在每個人到達聖地的時候，讓這個人感覺到與聖地之中其他人的巨大差距。從身體，從内心，從精神……各個方面接連不斷的予以重創！
直到這個人原本在世俗間的偌大驕傲點滴磨滅，一點點的化作往事、笑柄，然後從聖地從頭開始。這一系列的手段，狠毒到家；但卻有一個好聽的名頭：涅槃重生、破而後成！
于是，很多的人從那重重打擊之中“清醒”過來，一個個再度進入發瘋的修煉之中，努力提升本身實力，所以聖地的實力，才會一步步的飛速增長。
但卻有更多的人，直接被打擊的心灰意冷，直接暴露出了最原始的本心，原本在世俗間享譽天下的一代大俠，卻會在聖地之中失去了一切自信、驕傲、尊嚴之後，變成一個流氓地痞也似的卑微人物……
每一年，無論是任何的層次，總會有這種人出現，然後被淘汰，降級成三大聖地的外圍力量。這股力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嗎，也就是三大聖地的炮灰，打手！
涅槃重生，破而後成，固然是有需要的。而且，還是極有成效的。唯有從這一關闖過來，才能真正觸摸到真正強者的層次。可以說，這一關是非常必要的！也正因爲如此，這千年萬年以來，從來沒有人質疑過……
但，這種方法卻不是唯一的。因爲另有無數的溫和方法，同樣可以達到這項目的。
這種方法，對一個人打擊卻也更是摧毀性質的！成爲一個富豪，或者很容易。但将這位富豪從成功的頂點打落深淵再讓他慢慢地爬起來能夠重新回到巅峰的……舉世之間，也無幾人！
甚至就算什麽布置安排都不做，那些剛進入的新人，又有那一個是庸才？他們隻要見到此地前輩們那些出神入化深湛玄功，隻要是有心人，又豈會不知道努力？
但這種做法的最大的好處，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涅槃重生、破而後成，而是……将這些人完完整整地打破原有的自信驕傲、揉碎精氣神，在他們靈魂深處永久地打下三大聖地的烙印！一切行動，都以聖地的利益爲重！
更何況，還有一個天底下最大的幌子，也是大義的最高度在支撐：爲了天下蒼生，爲了人類未來，奪天之戰！所以，所有人盡都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驕傲沒有了，自信沒有了，等于是将這些人的脊梁骨抽了去，更将退路截斷！之後還不是想怎麽揉捏就怎麽揉捏？所以，那些曾經的武林天驕、絕代高人，一旦進入傳說中聖地，就等于變成了一些能說會話的行屍走肉！
想着想着，海無涯竟自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驚懼之意油然而生。
若真是如此目的……那，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如果……傳說中的三大聖地、玄玄大陸玄功最高境地，直接就是一個将人性徹底泯滅、慘無人道的悲劇所在！所圖者，就不過是三大聖地的利益而已。
那麽，三大聖地的利益，到底又是什麽？
難道，這其中竟然有一個巨大的陰謀？還是……
海無涯怔怔地站着，身邊，何知秋在說着什麽，他竟是完全沒有聽見。隻是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這一瞬，心頭隻餘無盡迷惘……
或是片刻，或是許久，海無涯隻覺得被人推了一下，驚覺之下猛的一擡頭，卻見何知秋站在自己面前。不由茫然道：“幹什麽？”
何知秋深深地看着他，眼神複雜：“海兄……決戰在即。無論有什麽事情，待到大家回去之後再說吧……這裏，還有三十多個兄弟，是生是死，這副擔子盡都在你我二人肩頭。”
海無涯心中一震，頓時清醒過來，連聲稱是，心中卻自不免升起一個念頭：若是老夫能夠僥幸生還，定然會将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傳說中的三大聖地，絕不能淪爲某些人的工具。
對面，君莫邪正自一臉陽光也似的笑容，側着頭向着梅雪煙說着什麽。梅雪煙臉上神情神是鄭重，不斷點頭。
“君公子，今日既然是決戰，那麽，該當如何戰法，公子既然自号邪之君主，率衆前來，想必早有打算。就請公子劃下道來。”何知秋揚聲說道。
在他說話的這段時間裏，天地之間，已經是慢慢地凝聚起來一種異常凄涼的氣氛，何知秋的神色，也變得格外的蕭瑟蒼涼，天空中曾經柔和的春風，也在一瞬間變得凄厲冷然，茫茫天地，盡是一片怅然寥廓。
萬裏悲秋。
正是何知秋的成名招牌絕技。他在戰争還未開始的時候，竟然就已經全面展開了自己的獨特領域！雖然雙方還未真個進入戰鬥狀态，但此刻的他卻已經是全心備戰，随時全力出手！
君莫邪與梅雪煙彼此對望一眼，梅雪煙小聲道：“你打算混戰，還是車輪戰？想要速戰速決，還是……”
君莫邪笑了笑，道：“我方整體實力遠勝對方，以衆淩寡本是正理。惟落雲他們乃是借助靈石仙乳之力，強行提升了實力，現在境界不免不穩；今日戰局卻是一個極好的磨刀機會。就讓眼前這些人幫我們磨磨刀吧。所以，混戰不可取；縱然要混戰，那也是最後關頭才會出現的情況。再說，若是采用混戰的話，那幾位聖皇爲求掩護衆人突圍，必然會對我方的低階力量造成大範圍的恐怖殺傷……這是你我都不能承受的，更不願承受的。”
“哦？那你是打算單挑了？？”梅雪煙眉頭微微一皺，道：“不過，殘天噬魂他們雖然強行提升到了這種境界，但對于高層次的戰鬥經驗卻是缺乏，若是一對一的較量，難免會出現死傷……那樣非但達不到磨刀的效果，反而損傷了實力……若規定爲君子之戰，點到爲止，卻又不是此次決戰的目的了……”
“這一點，我自有辦法。”君莫邪擠擠眼，道：“你等着看就行了。”
說完，君莫邪對着何知秋道：“何聖皇，今日一戰，我方人多勢衆，若是以多爲勝，未免勝之不武！縱然諸位身死，心底也是不服的。所以，本公子考慮了一下，提出來一個決戰方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