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挾蒙騎騎兵踐踏京城之土,百姓惶恐閉門不出,城防軍抵擋不足三日,降。
有傳言說,皇上早在兵臨城下時就已離宮而逃。
流言滿城也不過是流言,各方竊竊私語的争論之下,真相就在皇宮,就在景心眼前。
是的,皇上走了,卻留下了她。
除她外,還有待入皇陵的父皇,才剛入殓。
無從去揣度皇上的用意了,也或許隻是因爲清帝死了,而那兩位來勢洶洶的兄長分明又是沖着九五之尊的皇位來的,留下來難逃一死。
多想無益,她是留下來守靈的,隻安分守靈便好。
可,事情的發展卻讓她意外,破宮而入的漢子是真正的蠻夷外邦,他們非禮宮女,哭聲、喊聲、求饒聲響成一片,活活就是一個人間地獄。
景心有心阻止,可她在這些邪笑着的豺狼眼裏也不過是一道更美味的佳肴,都虎視眈眈的盯着。
無力與絕望怕也不過如此,景心愈發覺得冷,已經做下了決斷,以死明志!
隻是,不免又會想起那個聚少離多的人,這一回他依舊來去匆匆,都沒能來得及見上一見。
而此刻,被景心念着的唐柒正策馬狂奔。
回京沒能見得着毓筱也沒見着墨宸,唐柒頭一回享受這等待遇别提多郁悶。可緊接着大軍壓境,再接着就是攸關谷傳皇命,着宸世子帶兵救駕。
這一下,唐柒更怔了!
他随蒙騎大軍入京壓根不曾過攸關谷,再說了皇上信誰也難信阿宸,說什麽要阿宸帶兵救駕,怎麽看都是個局。
可偏偏,皇命就是皇命,是局又如何?焉能不救?
可即便去救也得多幾分準備心思,一想着墨宸與毓筱那比戰局更兵荒馬亂的情,唐柒就挂不住不安。故,他再次找上門去,可哪想這一回閉門羹吃的更徹底——他是被隐衛打出來的!
簡直是——豈有此理!
可都顧不得跟這些隐衛計較,唐柒在心裏頭暫且記了赤風一筆後又打起了新主意,隻是……已經走了?!
唐柒覺得不能啊!沒見兵馬出京,是幾時動身?
然,得到的消息——宸世子說:沿途調兵,救駕刻不容緩。
阿宸已于昨夜連夜出京!
熱鍋上的螞蟻般急躁的轉了幾圈,唐柒終究是坐不住,邊罵邊騎了馬,一騎絕塵追出了京城,往攸關谷而去。
——
丫頭是個忠心的,又格外心疼自家公主,眼看着公主存了死志,這心裏頭别提有多難過了,偷偷的摸幾把淚,她盤算着要怎麽救公主出去。
這麽些年,公主關在這深宮裏頭穿金戴銀,可究竟過的什麽日子隻有她最明白。
她懂公主心裏的苦。
多少次午夜夢回難再眠,多少回相思成疾不能言……生成這千金之軀,争不如做個普普通通的姑娘,愛自己愛着的,厭自己不喜的!
可她一個宮女能有多大的主意?幾番絞盡腦汁想不出個法子隻急的掉眼淚,反倒是景心先來了,見她哭成個淚人,心裏全然以爲是如今皇宮這局勢吓到了人。
“這裏有些首飾,你帶着逃走吧。”做主子的護不住自己的人,也着實窩囊!
“公主,不,我不走,您換了奴婢的衣裳走吧。”
景心微微怔了怔,笑了,沒想到一個丫頭倒是比血親更交心。
“這是命令,走。”景心沒再逗留,她能做的也不多,隻護住一個便是一個吧。
将丫頭帶到了密道,卻沒走成。
早有騎兵盯上了她,丫頭爲她擋了一刀沒了,幾個侍衛貓戲老鼠般逗弄着她,衣裳已被扯掉了不少,可存下的死志卻無法實現了。
侍衛都防着她自殺,下巴卸了,撞牆總有人攔變成了投懷送抱的醜戲……景心隻以爲看着皇宮淪爲地獄已是絕望,卻不想絕望竟也分了十八層,比地獄更深。
她也怨,也恨,想問問她的兩位兄長,何以引蠻夷入京都?!
權位就那麽好嗎?皇位就那麽誘人嗎?爲了那一個冰冷的王座,就可以引入鐵騎踐踏自己的子民嗎?!
景心忽然不想死了,她想要見見她兩位哥哥,想要當面問上一問!
——
整個華府都封鎖着,入京的騎兵也并未打擾。
楓園裏,毓筱還下不了榻,華楓依舊寸步不離的守着。
孩子的事兒……他們心照不宣。
自毓筱醒來的反應華楓可以肯定她早已知曉身懷有孕的事兒,但她不問孩子爲何沒了也未見苦痛,故,華楓也不問。
可毓筱卻忽然說了,許是心裏知道華楓擔心,也許是她,堆了太多的事兒在心裏,得找個出口倒一倒。
“我早知這個孩子保不住……”眉眼低垂,虛弱低沉的聲音明明沒帶着情緒,可華楓卻覺得鼻子猛然一陣發酸,差點掉了淚。
使勁的眨了眨眼,他喉嚨發緊,問:“何以知曉?”
“……身體。”長久的沉默後,毓筱答:“我的身體大抵是出了岔子的,那種感覺很難說,似乎有什麽在流逝,若是……他不走,我怕是……撐不到生下他的時候……”
後頭的話毓筱說得極艱難,斷斷續續中,意思華楓已經懂了。
她是大夫,她并非不懂安胎,她隻是……她是故意的!
也許……也有墨宸的原因。
那個孩子……想到的時候心仍舊會痛,但他終究不忍心責備毓筱,更何況,做娘的,若非萬不得已,又怎麽會……
安撫的捏了捏毓筱的手,華楓沒有多餘的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