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即将迎來他的第一個孩子。
中宮門外皇上正閉目靜坐,看起來似乎悠哉又淡定,可手裏的珠串卻一直沒在轉了,直到指尖因汗濕滑開他這才注意到手指已經隐隐發酸。
他的内心絲毫不鎮靜。
隔着三道門外加一個偏廳他依舊能清晰的聽到女子的嘶喊聲,即使不親見也足以想象那份疼。
第一次對荀雪舞生出了一絲憐惜,她其實并不是個讨人厭的女子……
嬰兒的啼哭聲并沒讓他等太久,這世上第一個含着他血脈的孩子就這麽來了,有點突然,有點措手不及。
那點憐惜……讓他瞧過孩子和皇後後才回了禦書房,很奇妙的,雖然依舊是一桌子焦頭爛額,但他确實心情稍霁。
朝堂還吵的熱鬧,每日上朝都與菜市場無異,許是氣過了,近來他都隻是聽着,已波瀾不起。
早朝剛散,安公公報梨香宮那邊請了太醫,不由的歎息,可他還是得問上一問,這就叫雨露均沾。
消息有點出乎預料,他差點都忘了要高興,可心理上其實更多的是奇妙。
是啊,這事兒确實挺奇妙的,畢竟,皇後才剛給他生了個兒子,梨妃這邊就有了身孕……這未免太巧,活似他兒子都紮堆商量好了一塊來。
吩咐了給梨香宮的賞,皇上沒急着去看,小榻上斜倚着似乎睡着了,辦完事兒回來的安公公暗自歎息。
張老的影響力不小,皇上這些日子操勞……看着,怪讓人心疼的。
雖然,以他一個閹人的身份,配不上心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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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樓台
赤風風塵仆仆歸來,沒來得及彙報結果便睡在了屋頂。
近來有很多事情都讓他意外與不解,隻是,墨宸從來就不是會解釋的人。
蒙騎的事情其實不必擔憂,畢竟君少頃是個靠譜的,隻不過得來的消息依舊不太樂觀,但好在不影響大局。
另……主子還讓他差人跑了一趟驿館,是爲探查韓家二小姐的情況。
說起這事來赤風覺得有兩怪,一怪怪在墨宸何時竟關心起韓慕晴來?二怪則是後知後覺——韓家二小姐已經好久沒露面了,似乎自從……春宮圖?
不過,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蒙騎的事……景沁死了,景月也……沒了。
命絕果然不愧對這名字,是個相當陰狠的巫術,也不知什麽仇什麽恨竟能讓鳳家人對自己人這樣狠!
以命換命,景月用自己換了妹妹景甯,其實也沒什麽好遺憾,值得去惋惜的。
景月身中殘月毒掙紮了半生,遠嫁塞北也好,背叛蒙騎也好,爲的都隻是一個景甯,如此結局,也算死得其所。
隻是,解了命絕的景甯……她有些癡傻,像被抽了魂,鳳铒倒是沒嫌棄,也不曾背信棄義,隻言爲君少頃效力取得所求便隐居山野,好好照顧景甯。
而景沁……是君少頃殺了她,也是她自己求來的。
那一刻她究竟在想什麽無人可知了,他隻知道君少頃在說這事兒時顯得極平靜,就好像喝盞茶吃吃飯。
當年在死亡谷遇見的少年一直沒變,可他還是會偶爾覺得這人很可怕……他的心太冷,玩世不恭的臉譜下藏着的是冷漠與無情……
“參見……統領。”前來回禀消息的隐衛猶豫着還是把話說完了,雖然打擾了統領休息很牙疼,但要是耽誤了回禀主子怕就不是牙疼而是會蛋疼了。
赤風被吵醒了,一腦袋的碎事讓他覺得頭眼發沉,混沌間他以爲已經将一切告訴墨宸,卻随着漸漸醒神才意識到他以爲的禀告隻是做夢。
皺着眉揉了揉眉心,這些日子着實有些……累。這種累并不是身體上的疲勞,還是心累,而這份感覺,又來自于他那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子。
墨宸最近的情況确實有些不對頭,很微妙的,難以言說的,不止對他,就連對毓筱小姐也一樣,偷着莫名其妙的疏離與陌生。
到底……
“禀……統領。”隐衛快要哭了,頂着一臉牙疼終于還是擾了統領清夢,滿以爲可以麻溜的說完一切趕緊撤退,卻沒想到赤風醒是醒了,可又走神了,一副神遊太虛又苦大仇深的樣子,看的隐衛直想痛哭流涕。
被打斷了思緒,赤風有些尴尬的清清喉嚨沒說話,在等那人說下去。
“韓家二小姐得了病,具體是什麽病屬下無法判斷,不過這是從大夫那裏拓下來的藥方;且,這韓二小姐生病請的不是禦醫而是外頭的大夫,還給了大夫封口錢,韓公子在隐瞞此事。”
赤風聽完頂着一張若有所思的臉示意隐衛退下,這大抵是他這麽些年唯一值得稱贊的技能,其實,他這會兒心裏正在咆哮。
一點苗頭都沒摸着的事兒爲何主子會知道?
雖然早做好了準備,知道墨宸是有的放矢,可還是頂不住要意外。
這方子有大用,隻要交了墨宸就能知道韓慕晴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