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天血染!
赤風雖然也從不曾認真計較過一個人的體内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但至少他可以确定,以一個人的血,還無法将那地方染成那樣。
然而,他們細細尋索了,卻不曾見到一具屍體,隻尋到了一些疑似人體的……組織?或許,說是碎屑更恰當一點。
尤其,廟裏原先放置蒲團供人跪拜的地方,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粘在地上有些惡心,看起來,就好像是把什麽血淋淋的東西摔碎在這裏,隻是用的力道太狠,導緻那些碎掉的血肉都粘在了地上。
仿佛那猩紅的場面又在眼前晃了一遍,赤風極爲痛苦的抓着頭,胃裏的翻騰感讓他有些眩暈。
他也知道主子已經從宮裏出來了,可他不想見他,又或者,是沒臉見他,所以他就這麽拼命的找人,用繁忙與勞累在麻木他自己。
心裏空的厲害,赤風從來就沒覺得自己這樣彷徨無助過,他甚至都想:要不就這麽以死謝罪算了,可一轉念他又想:他死了倒是輕松了,可活着的……靈玉,她可還活着嗎?
原來,有時候連死也是一個艱辛的選擇!
當年在冥樓受盡折磨屈辱時他不曾死,并非畏死,隻是不将那些狗日的雜種都弄死,他不甘心死!
而今日,他亦不畏死!隻是……隻是有些覺得,那個因他而受難的女子若還活着,若還在承受痛苦,他有什麽資格說死?!他隻是想用活着、想用愧疚與罪惡,來懲罰他自己。
然,哪怕一輩子受心魔折磨,哪怕一輩子生不如死,隻要……她還活着!
他最怕的,是尋尋覓覓,最終找到的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
西郊,城隍廟
赤風逃一般的從這裏跑了,可也有人就這麽愣怔的守在這裏。
沐宇鑫在看到眼前這一幕的瞬間,仿佛眸子都被那血色染紅了,整個人一軟癱在了地上,可惜沒人在意他。
墨宸和毓筱匆匆趕來還是比他們到的都晚一些,做足了心理準備卻也沒能料到眼前之像,墨宸周身那一瞬間旋起的凜冽将四周翻滾的黃沙都掃空,枯黃的落葉頃刻間化作齑粉,沒入黃沙看不見。
守在此處的隐衛心驚膽顫,猶豫再三卻還是隻能硬着頭皮上前,将一些确定了是屬于靈玉的東西呈上。
除了早前給赤風的那些配飾之外,這一回還多了幾縷衣裳的殘片,料子是墨王府裏的,墨宸自然認得,正是靈玉今日出門時穿的那一件。
臨走時,他還想着,但願今日回來這丫頭不再魂不守舍,便可以将她早些送回鍾山……
而現在……
默默的站在墨宸身後的毓筱并不比墨宸冷靜多少,隻是,她不能。亂了方寸的有一人就夠了。
目光在那些零碎的東西上逗留片刻,墨宸重又仔仔細細的包好,小心的揣進了胸前的暗袋裏。
似乎是放好了東西終于能放心的大展身手,他蓦地收斂了一身張狂淩厲的氣息,靜默的感覺十分壓抑,他盯着軟在地上猶如一灘爛泥的沐宇鑫,純靠着肌肉的力量,一腳将沐宇鑫踢飛出去。
然而,并不足以洩憤,在人剛落回地上的瞬間,墨宸已經順勢揪住了他的衣襟,一個右勾拳,沐宇鑫的臉被打的偏到左邊,唇角割裂,血絲流淌。
緊接着是右擡腿,膝蓋頂在胃部,痛感猙獰,沐宇鑫整個人都欲蜷縮起來,卻又礙着墨宸揪住衣領的手,好似挂起來的一長條。
豁然撒手,沐宇鑫又如一塊抹布一般摔在地上,胃部的疼痛促使他蜷曲身子,墨宸卻緩緩擡腳,一腳踩在了他的手腕子上。
“啊——!”慘痛的驚呼,沐宇鑫端着左手的手腕痛的直發抖,整個人在地上幾番打滾,已經髒亂的猶如乞丐。
似乎還沒打算停下,身後一直看着他的毓筱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袍。
“阿宸,夠了。”
溫柔的聲音似乎能撫平躁動,可墨宸心裏除了憤怒,更多的是痛。
就這麽一前一後的僵持着,墨宸微微擡起的腳還維持着那樣的姿勢,腳前方的沐宇鑫還滾在地上,蓬頭垢面的樣子着實糟心,發散的眼神仿似丢了魂,整個人透着一股濃濃的生無可戀之氣。
終于,還是沒有将這一腳踩下去,墨宸一轉身,擁身後的入懷,将臉埋在了毓筱的肩膀上。
隐約中好似有溫熱的液體滾落在脖頸上沾染出一片濕意,毓筱的心倏然揪緊了許多,有些透不過氣來。
擡手将他精瘦的腰環住,毓筱安撫般輕拍了拍他的脊背。
再如何是七尺男兒,也終歸有一顆凡人的心,它會痛、會傷、會脆弱,偶爾也會需要一個肩膀靠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