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安娜乃是不得不爲之舉。從西域使臣貿然入京,便可看得出西域王是個自大的,他提出的條件無法達成便已然意味着和談失敗。左右都是要失敗的話,又何必好言好語顯得如此軟弱可欺,倒不如鐵血手段,至少告訴對方藍雪國的君主不是個心慈手軟婦人之仁的懦夫。
于此事墨宸并無異議,他猜得到皇上的心思根本不必這些解釋,同樣,他亦知曉皇上宣他至此是想知道他的看法,關于西域出兵的看法。
一則,他墨家從前朝便是混行伍的,千年有餘,總有些心得,于世事、局勢之發展,都有份獨到又刁鑽的看法。
二則,西關一戰,到底他是親眼所見,皇上道聽途說,不免就多了些虛缈,估不準兩方兵力之差。
當然,關于此事,墨宸壓根也沒打算瞞着皇上,便是今日皇上不來找他,他也是打算用些或直接或間接的手段讓這一位知曉的。
“依墨宸之見,西域興兵,時機未到。”
一句話指點關鍵,卻也讓皇上滿頭霧水,再三咬牙,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宸世子因何故言此?”
略微沉吟,墨宸開口:“皇上有所不知,這西關瘟疫來的詭谲,必是有西域之人從中作梗,但……”似乎是斟詞酌句,墨宸一直掂量了許久,才接着說道:“西關邊防這些年始終不曾松懈,可瘟疫卻來的悄無聲息,隻怕是……”
隻怕是有人做内應,與西域暗中勾結!
墨宸這話并未說出,可皇上心裏卻已經清楚的很,龍庭震怒,他凜冽的聲音仿若寒冰:“當誅!”
墨宸不會說什麽“皇上息怒”,他隻是淡淡的看着皇上因憤怒而冰寒的目光,默了片刻後又道:“足以與西域王勾結的,絕非無名小卒。”
此言乃提點,至于皇上會懷疑到誰,就看皇上手中的情報也看皇上的智慧了,總之語言也是一門學問,有些話說多了就太滿,反倒不好。
“既然不是無名之輩,那便該懂得,西域和藍雪開戰是對誰都沒有好處的事情。”稍頓片刻後,墨宸又道。
兩虎相争的結果往往并不是所謂的必有一傷,大多時候隻會是兩敗俱傷。
“然,想必安娜公主之死必定會成爲西域王心頭的一根刺,所以,西域出兵東進是遲早的事,故,還望皇上早做打算。”
這番話是一份責任,是他身爲臣子的責任,也是他對墨家世世代代守護着的這座江山的責任。
皇家不容墨氏,千年來分拆墨家軍,重要關塞從不許墨家軍染指,更過分則是與蒙騎内外合謀,畫一個圈害了他的父王。現如今,這一句忠告怕也是他唯一能盡的值守江山之責了吧。
收斂了莫名的心思,墨宸不再言語。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隻待皇上點了頭,他便可以離開這個讓人厭惡的地方。
然,就在這時,安公公忽然在屋外出了聲:“皇上。”
安公公侍奉皇上八九個年頭不會不懂規矩,若非是重要的事情,他決計是不會出聲的。
皇上雖皺眉,卻還是宣了人進來。
一抖拂塵匆匆向墨宸打個千兒,安公公快步走到了皇上跟前,小聲耳語幾句。
隻看這陣勢墨宸也猜到約莫是後宮内圍之事,他一個外臣實在不便,便打算剛好借着這由頭與皇上請辭便罷。
然,話還沒出口,安公公壓低的聲音就鑽入了耳朵眼。
隻聽聞“韓家兩個姑娘”什麽的,墨宸的心一下子就沉了。
就知道這深宮裏防不勝防,筱筱這一回,怕是又栽在事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