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事非同小可,他還得好好計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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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樹下,鍾淩風似乎在等他,身邊的石桌上還放着兩壇子好酒。
對上唐柒意外的眸光,鍾淩風輕笑:“唐兄不是想要喝一杯?”
同樣也笑,唐柒走過去拿了一個酒壇子,“确實!”
一人一壇酒,兩人分别坐在樹枝的兩個分叉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
“靈玉那丫頭何時能到?”
“快了。”
“……”
“明日你打算怎麽救人?”
“你救人!”
“嗯?”
“我去赴約,想來想去,就你最适合救人了。”
“……”
鍾淩風沒有回答,說實在的,他沒想這麽深入的介入此事,會來紫荊關也隻是因爲責任所緻而已。
可唐柒說出來了,他卻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鳳傘和鳳昰,你了解多少?”
“鳳昰無礙,那小子差成,好騙的很,到現在還以爲毓筱把解藥都給他了呢。”
“呵呵……”輕聲笑了,鍾淩風也同意他這說法,那樣的腦子,确實……
“而鳳傘……”
“鳳舞的屍體,是賢王府葬的。”
鳳傘最在乎他這個妹妹,一定很想給她燒點紙錢上柱香吧。
“你喜歡毓筱吧?”
神轉折的對話,鍾淩風覺得要不是他定力好,非得從樹上掉下去。
“怎麽這麽問?”
“就是感覺。”唐柒喝着酒,眼睛看着遠方,好像他其實并不關心這個答案。
鍾淩風反而大方的笑了,“是啊,是挺喜歡她的……”
隻是,好像都忘了究竟喜歡她什麽,明明最初因爲靈玉那樣爲難讨厭過她的……
而且,毓筱确實是個讨人厭的丫頭,做事情東打一耙下撓一抓的,總是留下各種麻煩等着各路人出馬……
可又莫名的覺得她總是有理由的,雖然很多時候殃及無辜……
“怎麽?在想她?”
不知道何時唐柒竟然跟他坐在了一起,胳膊肘拐着他的胸口,讓他一下子忘了剛剛在想什麽。
隻是,确實在想她,卻不好說出來……
“在想京城的事。”
“是啊,聽說西域的使臣來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結果……”
“快了,也許明日從落日崖回來就知道了……”
……
*****
消息被送到了落日崖。
鳳家的營帳距離落日崖并不近,不過這個地方地勢險峻,很适合用來威脅……哦,不,是談判。
唐心被一根麻繩綁着手被挂在懸崖上,繩子的另一頭系在一塊大石頭上,随着風動,唐心的身體在晃動,繩子在岩石上緩緩的摩擦。
掉下去隻是時間問題!
一隊共十二人守在四周,不遠處的小樹林裏,鳳傘和鳳昰都睡在樹上。
“公子,唐門送消息來了。”
兩人都被驚醒,不過似乎是早有約定,互不幹擾,他們隻是分别一左一右拿起了從唐門送來的接戰帖。
速度統一的讀完了帖子上的内容又行爲一緻的将帖子扔回去再次飛身上樹,這兩人雖然彼此不對付,行動倒是很像。
他們在暗自較勁,唐門的人要來了,他們總得統一下行動,可誰都不願先開口,所以變成了僵持。
最後還是鳳昰妥協了,“三哥,明日唐柒必定以救人爲主,他很在乎他那個傻妹妹。”
鳳昰說話間,向懸在崖邊的唐心随手扔了幾片樹葉,就像飛刀割過,唐心的袖子上留下幾道幹淨的切口。
“别鬧了,人掉下去了可就虧大了。”雖是制止,卻不是制止的語氣,鳳傘渾身上下都透着懶洋洋的氣息。
可鳳昰依舊不爽了,隻是又不好拿鳳傘出氣,便将惱火都對準了唐心。
一枚又一枚,化葉爲刀,他就好像是在拿唐心練飛刀。
“哼!拿一個假的藍毓筱來糊弄爺嗎?小爺是那麽容易被糊弄的嗎?賤女人,小爺倒要看看,死了唐心,唐柒還會不會給她賣命!”
這一回,他定然要她付出代價不可!
對鳳昰這種幼稚的行爲不置可否,鳳傘隻是别有意味的笑了,冰冷的不屑一閃而逝。
沒出息!讓一個女人廢了命根子,真是讓同爲鳳家人的他感到羞恥!
然而,很明顯,他們家這個十弟,是沒出息中的最沒出息!
因爲他不僅被一個女人廢了命根子,還爲了解藥又被這女人要挾,丢了鳳凰樓!
如今……
“三哥,你在想什麽呢?”
一張忽然湊近的臉闖進了鳳傘的視野,他靜靜看着從頭頂垂頭看他的鳳昰,斂了思緒,面無表情,懶懶的回答:“沒什麽。”
“是嗎?”鳳昰将腦袋又縮回原位,坐在樹枝上搖晃着兩條腿,冷不丁的問道:“五姐的仇,三哥已經忘了嗎?”
鳳傘的臉色倏然有幾分難看。
可不知道鳳昰是不是故意的,他提起了鳳舞的一些舊事。
“說起來,五姐也夠可憐的,隻能嫁給一個見不得光的殺手便也罷了,偏偏她還動了情……哎,這沒娘養的孩子,就是……”
“咔——!”
“啊——!”
伴随着樹枝的折斷,是鳳昰的悲鳴,被戳中痛楚的鳳傘放棄維持這種微妙的互不侵犯。
在即将落地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後翻身穩穩落地,鳳昰似乎并不生氣,仰頭看着樹上的鳳傘,他始終淺笑着。
“三哥,我不喜歡你剛剛看我的那個眼神!”
狠厲的殺伐之氣撲面而來,可樹下的人就這麽一直淺淺笑着,這一刻,鳳傘才意識到,那個一直以來他們抱怨長不大的嚣張小子,已經不在原地了……
隻是,弟弟永遠是弟弟,兄友弟恭他既然不懂,他這個做哥哥的,不介意教教他!
“怎麽?小昰是惱羞成怒了嗎?”樹上的鳳傘倚着樹幹,單腿屈膝的姿态那叫一個潇灑,連嘴角噙着的三分淺笑都帶着魔性。
“難道惱羞成怒的不是三哥?因爲我提了……”
“嘭——!”強烈勁氣相撞又爆開的聲音,在鳳昰話未說完時鳳傘已經化作流光向他沖去,同時飛射過去的,還有暗灰色的霧氣。
鳳昰的速度也不慢,同樣以流動的霧氣抵抗,頃刻間劃出一道屏障,将向他沖來的那一團擋在外面。
其實,鳳家的幾個孩子母親不同,彼此間也都清楚各自的底細與傷疤,就好像鳳傘,他最不喜歡聽家裏人提起他們的母親。
鳳傘和鳳舞是一個娘生的,那是個溫婉的大家閨秀,溫和的性子就像是春日的陽光、潺潺的流水,甚至從未想過會嫁入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族裏,一切隻因爲……
色字當頭!
可鳳家财大氣粗,女人被囚禁,娘家慘遭滅門……
暗無天日的生命隻剩下絕望,終于,女人在掙紮了許久後解脫了,她自殺了……或者說,她終于得到了自殺的機會!
隻是,可憐了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獄裏失去了庇護……
打蛇打七寸,他們從小學的就不是兄友弟恭那一套,而是成王敗寇,所以他們下手,專挑最痛的!
以巫術對抗,兩股黑氣交纏在一起宛如兩條搏鬥的長蛇,遊走、撕咬……打得難解難分,卻忽視了四周。
不遠處,一處隐蔽仄道,帶着黑色氈笠的男子悄然伫立着,遠遠的看着被挂在山崖上的女子,漠如冰封的眼神分毫不動,是無情。
僅一刹那,此處已空無一物,左右尋覓,隻讓人錯以爲是看見了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