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安的營帳裏,他還在守着榻上的人,滿眼的憂心忡忡似乎要淹沒了他。
這幾天,他反複在問自己:這樣的平靜,到底還能維持多久?
對于西關的瘟疫,他親身體會,所以比太醫更懂,安神之藥治标卻治不了本,那種蠢蠢欲動的殺虐欲望與尋求殺虐的興奮快感……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反綁着手腳的繩索結實的可以拿來栓牛了,可,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這場動亂,整個西關沒有人躲得過,他也不例外!
他絕不要自己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深深的看一眼榻上沉睡的女子,他憂心更重。
他還擔負着一個無辜的女子啊!
身爲三軍元帥,他救不了自己的兵!作爲男人,他護不了自己的女人!
若是前者,他還可以爲自己找理由,他不擅岐黃之術!可嫣兒呢?若不是他,她不會到西關,更也不會昏迷在這裏。
隻是,遍尋整個西關,他真的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
他的嫣兒,該怎麽辦?
當有一天,他失去神志,像那些士兵一樣……
他會不會傷害他的嫣兒呢?就像士兵們圍困藍小姐那樣……
恐懼在腐蝕着他……
一寸!
又一寸!
*****
墨宸帶着毓筱到此的時候,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蘇昊安,毓筱下意識警惕,以爲是有人趁亂綁了元帥。
四下掃視未見人影後,她已經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墨宸出手斷了繩索放了蘇昊安,蘇昊安卻變得極其不安。
“不!不!住手!”
這大約是蘇昊安第一次用這樣的口吻與墨宸說話吧。
隻是,墨宸又哪裏是蘇昊安一句話攔得住的。
繩索被解開,還不等蘇昊安開口,墨宸已經淡淡的解釋道:“外面一片混亂,身爲三軍元帥,不出面,總說不過去。”
欲出口的話僵在口中,蘇昊安心中大驚,顧不得理睬墨宸已經往營帳外跑去。
出了帥帳區,士兵的屍體零零散散的丢在地上,越是往前就越多,蘇昊安有些說不清心裏的感受。
曾經,他是憧憬的。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大約是每一個少年兒郎心中的夢,美夢!
可是,在這片殘酷的土地上,他們不是死于敵人的屠刀,而是……
看着那些嗜血厮殺的士兵,蘇昊安隻覺得心頭沉痛。
他們中,很多人年紀都不大,還是個孩子……他們都懷揣着熱情而來,最後卻落得這樣下場,不是馬革裹屍,他們隻是……枉死而已!
他似乎看見了無數的孤魂野鬼在哀嚎,在向他伸出索命的手,他們在哭訴,在怨恨,在不甘……!
腳下忽然一慌,蘇昊安一屁股摔在地上,掌心觸到了黏膩一片,擡起來是刺目的血紅,似乎染紅了他的眼睛。
僅僅刹那,那些被他一直壓抑着的恐懼如洪水将他淹沒,一直被關在籠子裏的興奮殺欲破封而出,蘇昊安,他瘋了!
向他包圍來的士兵們在他不清醒的意識裏有着青面獠牙的鬼臉,他唇角泛着冰冷又狂狷的邪笑,沒有痛覺,他徒手撕裂身軀,血傾灑而下噴了滿身滿面,可他卻笑得更詭佞,舌頭舔了舔唇邊的血,眸子更興奮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