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昉那邊偷偷溜出來并沒能瞞天過海,一衆士兵隻以爲他是想逃跑,這一下怎麽還肯冷靜?再加上全部醫療隊就隻少了佟昭一個人,偏偏佟昭又是佟昉的藥童,衆人對死亡的恐懼與憤怒,自然是都招呼在了佟昉身上。
一個年過半百的文弱大夫被一幫子年輕力壯的士兵圍着打了一頓,鼻青臉腫已經是次要,重要的是他幾乎喪命。
此事驚動了許多人,毓筱自然是現身了,作爲佟昭,她一身白衣透着平和與溫暖,就這麽羸弱的站在衆人中間,卻讓人不敢小視,不敢輕舉妄動。
目光率先落在了奄奄一息的佟昉身上,心裏劃過一抹愧疚,她取了續命之藥給佟昉服下,然後吩咐人将佟昉送回去好生照顧。
太醫院的人都走了,此刻就剩下毓筱一個人面對着一大幫子被死亡逼瘋了的士兵正紅着眼睛看着她。
并無畏懼,平和的目光從第一個人一直環視一圈又回到了這個人,她開口,鐵骨铮铮,問道:“你們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一提起“身份”二字,這些瘋狗一般的瘋子隻以爲毓筱是在提醒他們以下犯上之罪,頓時目光中的毒恨更重了幾分,氣氛更加劍拔弩張。
然,毓筱卻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她聲音不大,卻字字玑珠,擲地有聲。
“你們,是軍人!是守衛疆土的軍人!你們的使命,是護衛百姓安居!可你們看看自己,看看你們如今的樣子,有哪裏還能對得起自己身上那身軍裝?!”
話說完,毓筱沒有再留在這裏,如披荊斬棘的英雄,她從士兵的包圍之中破開一條路,一步一步離去。
她得去看看佟昉的情況究竟如何,若是……
若是……她不敢想,她隻祈禱,什麽都不要發生最好。
然,就在她即将走出去人群的時候,一聲厲喝含着巨大的怨恨,從身後傳來。
“拿命來!藍毓筱!”
緊接着劍鋒已至,毓筱閃身躲避,青絲迎上了劍氣,束發的帶子被截斷,落下了三千青絲。
下一劍緊随而至,再躲閃,劍氣貼着臉頰擦過,人皮面具頓時開裂。
又是一劍,依舊沖着她的臉,沒有躲開,血絲在人皮面具内蔓開,隐隐透着些紅色。
沒有再動,安紫嫣與她分落兩邊,兩方相持。
知道已經藏不住僞裝,毓筱索性擡手,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了真容。
這一下,再也藏不住衆人的議論。
“她是朝廷侵犯!”
“她一定是因爲藍家之事心懷怨怼故意暗害咱們的!”
“藍家謀逆,她定然也心懷不良!”
“……”
“……”
三言兩語間,毓筱已被定了罪,幾乎是百口莫辯。
也是,這裏士兵何止百數?怕是她再多張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她身爲藍家罪女,出現在此地本就惹人疑窦,而作爲真正原因的墨宸,她卻不能說出來……
沒有再做反抗,毓筱束手就擒了,面對着安紫嫣挑釁的眼神,她路過她的身邊,在她的耳畔,留下一句低語:“不想救你的蘇哥哥了嗎?”
雖然她也不知道瘟疫爲何會複發,甚至她還沒能來得及去看看他們的病症,但是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反正安紫嫣誤會了她,她将錯就錯,又有什麽不好?
果然,安紫嫣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隻是,她本就不是軍中之人,又隻是一介女子,也沒有能耐讓這些兵聽她的話啊。
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毓筱被人押走,安紫嫣垂頭沉思,片刻後轉身往蘇昊安的營帳走。
然,沒想到,她才剛轉過彎走到帥帳區,蘇昊安竟然一個人孤身站在那裏,似乎就是在等着她。
心裏一緊,安紫嫣飛速跑過去,“你怎麽出來了?你的身體不行你自己不知道嗎?我爲了你沒日沒夜的照顧,你就不能……”
“嫣兒。”
一聲呼喚宛若歎息,也不知是無奈還是疲累,安紫嫣的話戛然而止,看着蘇昊安,低垂着頭的樣子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
并沒有責備她,蘇昊安隻是歎息了一聲,讓她扶着他去看看。
軍營裏的兵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藍毓筱本就是罪臣之女,又是在逃身份,被他們拿下,還不知道要吃什麽苦頭呢!想一想那些被充入軍妓的罪女,蘇昊安搖搖頭,心裏隻想着:萬不能發生那樣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