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沒有再去找過安甯,她就一個人住在安國公府的莊子上,像是被全世界的人都遺忘了;被皇上禁足在留宿閣的荀雪舞已經被放了出來,并沒有受什麽懲罰,因爲醉香是最直接的證據,證明皇上被人陷害了的同時也證明了荀雪舞被人算計了,雖然皇上和荀雪舞本人都清楚事情并不是這樣,但這是對外的口徑,面上總要過得去。不過就是,眼下她依舊住在宮裏,身份有些尴尬,未行冊封之禮,卻已經是皇上的女人……
安紫嫣并沒有瞞得過安子軒的火眼金睛,宴會當天一回到府上安子軒就對她進行了旁敲側擊,示意她不要胡作非爲,讓安家萬劫不複。隻是,安紫嫣什麽道理都懂,可她就是拗不過自己的心!
除此外,還有一件事——落甯堂裏的安然被放出來了,不再是甯美人,晉了位份,如今是甯嫔。
不過,倒也不是宮裏的獨一份,作爲第一個承寵的妃嫔,鳳梨也被晉爲了梨嫔,是目前宮裏唯二的嫔位,注定是衆矢之的。
而至于墨王府的兩位,事情有些麻煩。
時間且先回到那一天——
面對失控的熱度,毓筱不得不懷疑墨宸會不會直接死于火毒,說實在的,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兩種藥混在一處,竟産生了這樣奇異的變化,将藥效漸漸轉化爲火毒。
已經拿了藥房裏所有的寒性藥材,可毓筱絞盡腦汁也還是配不出一個有效的方子。
床榻上的人早已因疼痛意識模糊,他的全身都在痙攣,以嬰兒在母體的姿态蜷縮着,孤寂又脆弱,就好像輕輕一觸就碎了。
毓筱想,這種痛,怕是非親身經曆不能知,必定如刮骨剔肉,抽筋蝕骨……
眼底閃過一抹果決,她決定冒險一試!
或者說,她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除非她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在這裏!
破而後立!這一回,她要選擇置之死地而後生,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到了死地,她是否能尋到生機……
猶豫沒甚用處,看一眼榻上不知被汗水濕透又蒸幹過幾回的人,她抛了所有的顧慮,忙碌起來。
寒冰蓮子怎麽說都是天下至寒,雖然新起的火毒來勢洶洶,可實際,寒毒在他的體内更加根深蒂固,甚至于與他的血脈早已經融爲一體,所以……
興許她的法子是對的!
固本培元。她以千年人參切片讓他含于口中以作續命隻用,又以金針封閉他心脈諸穴,她!……她這是在跟閻王比速度啊!
手指仿佛開了花,金針一隻又一隻在指間一閃就落在墨宸身上,讓人眼花缭亂;寒氣在聚攏,墨宸的胸膛緩緩覆上了冰層,如琉璃一般,将夜明珠的光折射的明晃晃。
這……她,究竟想幹什麽?!
墨宸的身體,在病竈上屬于冰火相沖,天下至寒的寒冰蓮子壓不住怪異的火毒,火毒同樣也無法吞噬久積的寒氣,這二者各自爲政,在他的體内是一場碰撞與厮殺。雖然經受着非人之痛,但好歹相互間還有克制,墨宸不至于頃刻斃命。
然,她竟然收攏了他體内的寒氣?
她,到底想幹什麽?
隻見金針落滿了墨宸的前胸,毓筱收了手,頃刻間轉個身落在了墨宸的身後,将他扶起,而後雙手抵上了墨宸的脊背。
不自覺的有些愣怔,毓筱有種奇怪的感覺,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墨宸的背像磐石,堅實的足以撐起世界,可這一刻,她卻恍惚的以爲,此刻碰觸她掌心的,不過是一塊易碎的玉……或許,是一塊冰,因爲很冷,冷的指頭都僵硬了!
明明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燒得通紅,可偏偏觸到的時候冷的要凍結血液……
暗暗搖頭,毓筱在心裏提醒自己集中精力,很快,她就将這些有的沒的丢在一旁,專心運功。
心裏是慶幸的!
好在她自知曉墨宸體内有寒冰蓮子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想着有一天要替他将此物取出來,若不然,她此刻隻怕是還無法下手!
暗暗的歎息,毓筱不知道她是否也該慶幸一下:還好墨宸此刻是意識不明的,若不然,這樣的法子,他也未必肯用!
不過,好在,一切都在按照她的預想進行,順利的程度簡直讓毓筱難以相信!
*****
日子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走了三日,而赤風就像是個陀螺,不知疲倦的在門外轉了三日。
并不知道屋子裏發生了什麽,憑着血契,他隻能感覺到墨宸的生命力是衰退,似乎是正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但又似乎是在經曆着浴火重生。
無法知道他究竟怎樣,這讓赤風一顆懸着的心始終不得安甯,整個人也是一刻都停不下來的轉啊轉。
多少次都想直接推門沖進去,可他忍住了,因爲他相信,毓筱小姐不會主子宸,一定會救他!
這不,終于給他等到了!
房門打開的那一個瞬間赤風是洋溢的,毓筱看着門外的人和陽光,竟覺得赤風的笑臉比陽光更晃眼。
淺淺的笑了笑,毓筱低弱的聲音難言疲憊:“他暫時沒事了,不過……”
神經早已經緊繃到了極限,赤風根本就沒有聽到毓筱的“不過”二字,“沒事了”三個字在他幾乎偏執的希冀中成了内容的全部,他傻笑着跑了,隻留給毓筱一句:“屬下馬上安排膳食。”
其實,這就是赤風這三天所做的全部事情——備膳。
屋子裏發生的事他不知情也幫不上忙,但他至少可以準備好吃的,讓他們餓了許久的肚子溫飽一下。
果然,赤風這一提毓筱也覺得餓了,沒有再叫他回來,而是無奈的看着他遠去……
隻是,轉頭看向屋内,毓筱臉上的笑意一寸寸凋謝。
墨宸的命暫時是保住了,可這後續的問題,卻同樣很嚴重……
放眼這世上,能救他的,怕是隻有雪菱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