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搖曳在風裏,約是受不住夜風摧殘,終還是滅了……
黑暗一瞬間襲來,夜曲,終于上演了。
刀光劍影!
寒光以不可見的速度劃過,枕上熟睡的人面色安詳,原以爲會是一片血色濺染,卻聽到——
“铮~~!”
一陣嗡鳴刺的耳膜微痛,睜開的眼睛迸射着寒光,冰冷的聲音似是一把鐵血的刀刺入心扉:“什麽人?!”
同樣冰冷無情的聲音,對方答:“殺你的人!”
廢話不再多說,究竟誰生誰死要打過了才知道,兩方人殺成一片,不同與戰場上的沖鋒陷陣,這是寂靜的厮殺,除了兵刃相接的碰撞,所有人都好似鬼魅幽靈,無聲無息。
他們都是活在黑夜裏的人,都清楚彼此的伎倆,殺意在膨脹,血迹早已淩亂,溫熱的液體四處飛濺,暖不熱應着寒光的劍……
小酒館還沒有歇業,破舊的燈籠挂在杆子的最上頭搖搖欲墜,夜已經深了,這幾位大哥倒是好興緻,醬色的瓷碗碰的叮咚作響,篩子“哐啷哐啷”的搖着。
“來來來,這一回三點,張三喝!”
“喝喝喝!”
“喝就喝,就這點酒,還想把爺灌醉不成?!”
“哈哈,三爺一向好酒量,好酒量!”
“你小子也跑不了,等着,等三爺來搖一個,非讓你小子喝趴了不行!”
“來來來!”
“……”
“……”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這荒涼的小酒館裏當真是好不熱鬧,将夜的寂寥都驅散了些。
忽然,僅一刹那就一片寂靜,正在倒酒的手頓在半空,正在喝酒的碗停在嘴邊,口中含着的酒還沒有下咽,落在桌子上的篩子還在孤獨的旋轉……
彼此對視,眼眸中的玩樂一瞬間散去,警惕的四下掃視,微拱起的腿仿佛獵豹蓄勢待發,他們都是穿梭在黑暗中的人,已經嗅到了将要到來的血腥味!
并沒有讓他們等的太久,獵人們也在躁動不安着,唇角卷起的笑容,帶着嗜血的殺意。
利劍出鞘,又是一片刀光劍影!
紅燈籠挂了九大串寓意着生意長久,紅燭笙歌在寂寂夜色裏昭示着歌舞升平,酒樂佳人,觥籌交錯,酒色财氣,即如是。
“哐——!”
破門聲暫停了一切的聲音,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門口,目光隐有些詫異。
像這樣的煙花之地,魚龍混雜并不少見有官兵上門,隻是,這般破門而入,又如此陣仗浩大,比起來抓哪個了不得的大罪犯,他們此刻的感覺更像是要來查封青館……
果然——
踏着整齊的步子如行軍般闖進來,金戈相向,鋒利的槍刃,寒光映着鐵衣,所有人都在最短的速度被控制……
刹那前還是腰若拂柳的纏藤,妩媚的聲音軟語嬌笑,惹得恩客心意漣漣;而下一瞬,她們已化身羅刹,卸去了眉眼中的笑意隻留下一片冰寒,利落的動作破窗而出,翻身落下幾層高的閣樓。
隻是,籠罩的陰影并沒有就此消失,一身籮裙還沒有整理一下,四周忽現的黑衣人便已經揮劍出手。
豪氣萬千,一把撕掉了裙擺翻手接招,女子的招式絲毫不處弱勢,如遊蛇般的身形纏來纏去,總是能恰到好處的躲過緻命的殺招……
……
……
整整一夜的騷動,殺意的碰撞,日出灑下清晖之際——
院子裏隻留下暗紅的血迹斑駁,屍體不知道被清去了哪裏,隻留下劍痕滿布的殘局……
小酒寮已沒了最初的樣子,殘碎的木塊隐約還能辨認得出是破舊的桌椅,地上蔓延的酒香裏血腥隐隐,要是遇上了哪個惜酒的人,怕是要可惜這些好酒到心肝疼……
青館的燈籠還搖曳在晨風裏,沒了紅燭失了熱鬧到處都透着深深的寂寥,書寫着大紅“封”字的封條無情的封住了大門,隻是這屋裏人的去處,怕是除了這沉沉夜色,再無人得以見證……
……
……
*****
皇宮*禦書房
下了朝都沒能出了宮門就被皇上的人請到了這裏,在禦書房的門外已經徘徊了三回都沒有等到皇上的宣召,安杝的心裏在打鼓,他不知道朝堂上墨宸說的話皇上究竟聽了幾成,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戲皇上又信了幾成,隻是,箭已在弦上,他沒有回頭路。
簾子終于被挑了起來,安公公手持拂塵行個虛禮,稱一聲:“國公大人。”
知道該是進去的時候了,安杝又一次将内心的焦躁壓住,擡頭看了看匾額上書着的三個镏金大字,爲自己鼓了鼓勁。
邁步進去,他下跪叩拜,一言一行都拿着勁兒,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把自己的身價性命都搭進去了。
一直忙着寫些什麽都沒有擡頭看安杝一眼,皇上随口道:“國公大人身體不錯啊。”
被皇上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愣怔,安杝低伏在地不知道該說句什麽,着急的沁了一額頭細密的汗水。
皇上似乎根本就沒想要他的回答,沉默片刻後,他依舊口氣淡淡,道一句:“看國公大人這動作麻利,聲音洪亮,該是長壽之命啊。”
身子在一瞬間就繃緊了,安杝不會傻到以爲皇上是在跟他閑聊身體或者中氣足不足的問題,這壽命的長短除了天能定,還有一個人,也同樣能定。
出聲帶着顫顫巍巍,安杝忙開口道:“臣定然規規矩矩,以保長壽之道,爲國盡忠。”
聲音一下子明朗起來,皇上像是剛剛才發現一般,“國公大人怎麽還跪着?快,快起來。”
“謝、謝皇上,謝皇上。”抹一抹頭上的虛汗麻利的起身,安杝點頭哈腰的姿态帶着戰戰兢兢。
手下不停的批注着什麽,皇上終于将一疊奏章都忙完,好似這才恍然的想起了還候在屋子裏的安杝。
吩咐安公公奉了茶水來,皇上悠閑品茶的樣子惬意十足,閑閑的問一句:“安大人對藍家之事,似乎了解頗多啊。”
恭謹的拱手行禮,安杝道:“回皇上,臣确實對藍家事所知頗多。”
随手甩動着手中一直拿着的那串珠子,皇上隐有所憂,口中念叨着三個字:“藥王谷……”
立即就心領神會,安杝忙拱個手自告奮勇,“禀皇上,藥王谷一向神秘,世人皆不知其所蹤,故當年百姓又稱其爲蓬萊藥島。
但是,有人一直想要找到它的所在,故多方查索,終于有了發現:
每一位師出藥王谷的醫科聖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習慣——夜,向南而拜。
據古卷載:落葉歸根,所以臣鬥膽猜測:藥王谷就在江南!”
微微一頓,安杝又自信滿滿的補充了一個論據:“賢王……罪人藍展炎江南赴任時結識夫人齊家長女齊芷柔,二人喜結連理,可以說是緣分所緻,但是否這緣分太巧了些,怎麽剛剛好齊芷柔就有一手妙手回春的醫術呢?
雖然她曾經解釋說那隻是女兒家的手藝而已,但學醫道精通甚至越過了太醫院,這是否有些……”
話沒有說完就停下來了,安杝知道他已經不必說下去了,因爲效果已經達到了。
淡然的點頭,皇上一盞茶水已經下肚,将茶碗放回桌上,他道:“既如此,這藥王谷,朕就交給你來負責了,一個三十年前就該沒了的地方,它實在太礙眼了!”
最後一句話殺意凜然的讓安杝的心都跟着震了震,他忙拱手領命,“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