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聲尖細的呼唱:“太皇太後到—。”城外浩浩蕩蕩的儀仗緩緩而來。
車轎在京門停下,一位銀發高盤的婦人從車上下來,華貴高雅,儀态萬千。
大抵是庵堂裏待久了的緣故,有一股子淡泊超然之氣度,看着跪在地上的衆人,和藹的聲音道:“都起來吧。”
皇上前行幾步攙住太皇太後的手,恭聲道:“皇祖母。”
太皇太後滿面慈祥,笑意和藹:“小陌都長這般大了,當年祖母見你時,才是剛剛會走路的孩子。”
立于京門處的一衆人聞此言皆是心驚,不由的低了頭,大氣不敢出。
皇上淺淺一笑,不甚在意的解釋道:“祖母多年未見,難怪認錯了孫兒,孫兒是洐兒,不是六哥。”
此言出,瞬間寂靜無聲,春風微拂的音輕輕淺淺,帶走了衆人的呼吸。
一刹!永恒!
太皇太後打量一下,聲音裏蓦地多了些滄桑:“哀家老了,眼睛都不當使了,竟錯認了天顔,還望皇上恕罪。”
“皇祖母哪裏的話,孫兒與祖母多年未見,是孫兒不孝,不能在祖母膝前盡孝,才緻使祖母錯認孫兒。”
“皇上國事繁忙,當以社稷爲重,我這個老婆子哪裏抵得過天下萬民重要?”
“皇祖母,國事固然重要,但祖母也重要,孫兒要好好孝敬祖母,讓祖母不會再錯認孫兒。”
聞言,太皇太後笑意滿面,似乎每一條歲月的痕迹都散發着愉悅,微嗔一句:“你呀,就會哄祖母開心。”
這祖孫二人可算是叙完了舊,太皇太後這才分出視線看向衆人。
“哀家一個老婆子回京,怎麽還弄出了這樣大的陣仗來?”
說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賢王身上,眸光微有些恍惚之意,淺淺的淚光映着陽光晶瑩奪目,輕輕問一句:“可是炎兒?”
自清帝登基,賢王封王赴江南封地,而太皇太後則北上青雲庵修行祈福,這一别,十餘載過……
即便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但是她當年在藍家亂局中救下了他,将他養大成人,又怎會沒有母子情分?
賢王擡步向前,齊芷柔攜钰麒和毓筱緊随,行至太皇太後面前。
四人跪。
賢王三叩首,道:“娘,兒子不孝,不能盡孝于前。”
太皇太後伸手相扶:“快起來,炎兒起來,娘不怪你。”
這一聲“娘”,情深難言。
天家最講規矩禮法,無禮天下廢,可是賢王卻是喚她一聲“娘”……
賢王抓住太皇太後伸向他的手,沒有起身,而是指着身邊的三人,道:“娘,這是炎的娘子,還有兒女。”
太皇太後這才注意到三人,略微打量齊芷柔一下便将注意力轉向了钰麒和毓筱二人。
果然,人老了總是疼孫兒的。
太皇太後一手一個将二人拉起來,握着二人的手久久不松,反倒越握越緊,似是滿腔的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隻是不住的道:“好!好!好啊!…”
毓筱感覺着手上的力度,忽然對這位陌生的祖母起了親近之心,擡頭看向她,目光落在了她的眼角:那裏有些晶亮的痕迹随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