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乃是被請到這裏來的,所以未曾下跪求見。
侍女奉茶後便離開了,屋子裏隻留下藍盞鸢和毓筱二人。
二人似乎都是有話要說的,隻是還不知如何開口,便各自沉默着。
……
“姑姑。”毓筱先開了口,碎了一室凝滞,讓空氣再度流動起來。
藍盞鸢擡眼看向她,靜待下文。
“姑姑是否曾被囚禁冥樓?”
毓筱的聲音有些淺,又有些深。
沉默悠長的仿佛等不到盡頭,藍盞鸢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水,水面上一層層的蕩開水紋,一刻不停。
終于,她開口了,聲音缥缈如雲似煙:“是。”
“姑姑是如何進了冥城?”
毓筱覺得自己是殘忍的,這樣的問題,問出口比放在心上更艱難……
隻是,姑姑既已請她來此,便是爲言說此事……
既然她難以開口,倒不如由她來問,幫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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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盞鸢似乎在剛才長久的沉默裏已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對于毓筱再一次的問題,她并沒有什麽爲難,開口道:“當年,藍家滅門時,我十四之年,初初及笄,許配給華國公府的公子華禛(也就是現在的華國公),正待字閨中…”
她的目光漸漸走遠,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日……
“還有三日便就是我的大婚了……
京城侍衛大約得有三萬之數,包圍了藍王府。
他們不由分說的闖進了府裏便開始了搜查……
府中的女眷都吓壞了,想要母妃拿個主意。
那時候正是早朝,父王是不在府裏的……
許就是特意選了這樣的時候吧……
母妃也隻是大戶出身的閨中秀,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心中慌亂卻又不得不撐起這個家,安撫着衆人……
她将府中的各位女眷都集中在了主廳中,看着慌亂的婦孺,她忽然不再怕了,覺得這般怯懦的樣子,怎麽能當得起藍家人呢?
她對着衆人道:“我藍王府立于世間千年之久,從不曾對不起百姓家國,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斜!那些髒水,若是躲不過就讓它來吧!既是躲不過定要一死,何不傲然向天笑,慷慨赴死?!”
許是這激昂之語喚醒了衆人心中的傲骨,亦或是鎮住了他們……
總之,原本的慌亂靜了下來,衆人都安坐在椅子上,靜待着命運的宣判!
然而,母妃雖是一番慷慨之言,卻終究是不忍心自己的兒女與她共赴黃泉。
她吩咐藍河(藍山的弟弟)将我和弟弟帶走……
隻是,我們尋遍了藍府的每一處都沒能找到弟弟……
時間耽擱的太久了,藍府裏搜出了藍家謀反的罪證——玉玺與龍袍!
鐵證如山,重重的枷鎖鎖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作爲藍家的嫡子嫡女,很快就有人發現少了關鍵的人。
有道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想必是晟帝再三交代了要将所有人一并抓獲,侍衛開始了瘋狂的搜查,到處打砸……
昔日裏繁花錦繡,經不住兵戈刀劍,化作了碎片,落了一地……
我們被發現了……
藍河掩護着我逃離,卻終是寡不敵衆。
層層包圍下,藍河閉上了眼眸,再也不會醒……
锒铛入獄,百餘人将牢房都填滿了。
那裏很髒很亂,有老鼠在啃我的腳趾…我每天都吃不飽飯,過着暗無希望的日子……
案子審了一輪又一輪……
終于,我再次見到了父王……”
言至此,藍盞鸢的眸子裏突然間漫上了無盡的哀愁與疼痛,還有…恨!讓人心驚的恨!
“我已認不出他…”
她的聲音含着哽咽,啞的厲害。
毓筱不曾開口,隻靜靜地聽着,心中有些空,有洞穿之感,有些不知名的痛,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與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