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站在講台上,卻是一反常态,未曾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淡淡開口道:“今日課,同學們自修便好。”
一節課,他不知所雲爲何,又何必上這課呢?白白耽誤了孩子們···
教室裏靜幽幽一片,偶爾會有些淺淺的落筆聲,翻書聲,交織着呼吸聲,彙成一曲日常,書寫着一方甯靜。
京城是非太多,而這二十多日來,更是不太平了些。
于這些孩子來說,他們長于京城的富貴權勢,也長于黑暗,隻是,這其中動亂,終究是耳聞未曾親見。
而這一次,他們朝夕相伴半年之久的同窗三人失蹤,緊接着,以守衛治安爲最的京城裏厮殺四起,京城戒嚴,風聲鶴唳。
這樣緊張的京城局勢,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眼見,心中不免戚戚然。
終于,失蹤的三人歸京,讓這一衆的孩子們不禁松了口氣,以爲便是天下太平了,卻不想,中秋夜宴等着他們的竟是那樣的血氣彌散,腥香之氣濃郁到食不知味。
如今,雖然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京城又恢複了往日|繁華,可不知爲何,總是有些什麽悄悄地變了,也許,是他們的心變了,經曆了這樣的事情,又怎能再回到當初的單純呢?
這般的幽寂,别說什麽曾經,就隻說兩個月前的課堂上,絕對是想也别想的事。
可如今,他們也能這般安靜的坐在這裏了···
就好似胡鬧的孩子忽然失了純真,長成了知進退的成熟,卻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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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聲響亮的耳光聲打破了這短暫不易得的甯靜,安紫嫣站在椅子前,揮出巴掌的手停在了半空,還未收回來。
安然一手扶着臉頰緩緩站起身來,雙目不似曾經低垂,正直視着安紫嫣,沒有一絲畏懼躲閃。
安紫嫣看着安然的态度,便是氣不打一處來,無名火燒得五髒六腑都不得安甯。
自從避暑山莊回來,這安然便是膽子變大了,竟敢這般态度對待于她,到底誰給了她這般膽子,竟敢跟她叫闆了!
管是誰給了她這般膽子,她安紫嫣,不怕!
“安然,記住你的身份,不過是個庶女,在我面前,給我收起你那些不值錢的驕傲。”
安然卻是依舊隻是着安紫嫣,态度不卑不亢,道:“你是我嫡姐,身爲嫡姐,當友愛姐妹,你這般無緣無故責打于我,對你的名聲可沒什麽好處的。”
安紫嫣忽然冷笑一下,道:“便是如此又如何?你以爲我在意那些所謂名聲?”
安然撫着臉頰的手緩緩放下來,嘴角亦彎起一抹笑,卻是笑得溫和淺淡如夕顔默默綻開,美而不妖,淡然自若。
然而,在這般美好的笑意裏,安然卻是忽然揮手,一個巴掌甩在了安紫嫣的臉頰上,直接割破了安紫嫣的嘴角,溫熱的血液流過,留下淺淺的血迹。
安紫嫣被這一巴掌打蒙了,她萬萬沒想到,曾經那個任她搓圓捏扁的丫頭,竟敢甩給她一個耳光!
其實,何止安紫嫣愣住了,幾乎全教室的人都愣住了。
這半年來,安紫嫣是怎樣欺負安然的,大家都有目共睹,而安然是怎樣逆來順受的,想必這裏在座的每一位都能說上一兩件事情來。
可就是那樣一個軟弱的讓人有些看熱鬧的丫頭,竟然擡手反抗了,還是以這般激烈的方式。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竟是安子軒,他擡手就準備打回去,然而,講台上一聲帶着濃濃滄桑的聲音喝住了他,道:“住手。”
安子軒高擡的手停在半空中,頓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帶着安紫嫣離開了教室。
那一巴掌看起來極重的樣子,早些處理一下比較好。
二人離去後,安然對着夫子端莊一禮,沒有絲毫的尴尬之意,落落大方道:“夫子,安然謝過夫子,還有,安然希望夫子允許安然處理一下。”說着,安然擡手輕撫一下臉頰,意有所指不言而喻。
柳夫子淡淡點頭,準了安然的要求。
事情很快平息,沒有預料中的嘈雜議論。
柳鴻宇這才發現:原來這些孩子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