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
一聲虛弱的呼喚忽然從不遠處的草叢裏響起,衆人悚然一驚,扭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赫然發覺竟然是之前死去了的禦蘿。頓時大吃一驚。
“我是洛渝。”女子一句話便解釋了衆人心中的疑惑,當下再不遲疑,下裏巴兩兄弟上前扶起女子,這才匆匆下山而去。
清流山之上的天空一片安靜,似乎并沒有因爲一行人的突然消失而有所震動。
靠在大樹之下的嶽栾,眼神裏的神采開始一點一點的渙散……終于,是徹底消失了下去。之前還熱鬧異常的山頂,此時變的異常安靜起來。因爲戰鬥而弄得破敗不堪的地面,橫七豎八倒着的樹木,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安靜屍體,沒有一絲空氣流動的凝重空氣……清流山山頂,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一樣。
連風都沒有。
“呼!”
高空之中,一個青色的光點忽然出現在雲層之下,破開雲層朝着地面墜落下來。青色的光芒周圍是急速旋轉着的氣流,在竭盡所能的阻止着下墜的趨勢,而光芒之中,臉色蒼白的女子手中緊緊的抱着一個籃球大小的金黃色物體。自信看去,就會發現那竟是風之巨龍額頭中間的那隻奇怪眼睛。
海格七件之中的明洞之眼!
修和風之巨龍的戰鬥,此時看來。竟然是修獲勝了的!
就在修沖出高空雲層之後沒多久,另一個巨大無比的身影,也是呼嘯着重開了雲層,周身強大的氣流将周圍的雲彩吹拂着四散開來。露出巨龍那龐大無比的身形來。此時的風之巨龍雙目怒瞪着,巨大的頭顱瘋狂的大張着,嘴裏凝聚着一顆青色的純粹能量構成的光球。而在它額頭中間的地方,那個本來安放着明洞之眼的地方一片空洞,有一絲絲詭異的肉眼不可見的東西正從那裏不斷的流出,似煙似水,流出之後很快就消散于空氣之中。
仿佛一個塞了堵塞的水盆。忽然被拔掉了塞子一樣。将容積之内的所有東西,全都流逝幹淨。
但這至少需要時間。
那麽隻要在這時間來臨之前,找到塞子,重新塞上的話。也就可以了!
明洞之眼。就是它所需要的塞子!
自身的速度被推送到極限。風之巨龍再次和修拉近了距離。口裏的青色光球越來越大,光芒也是越來越盛。無數風元素瘋狂的向光球之中湧去,終于。在距離地面還有五十米高的時候,風之巨龍大吼着将光球朝着下方的人影噴了出去。
風之光球隻在巨龍嘴邊閃現,然後瞬間消失不見。再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修下方的空中。這樣恐怖的速度,修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一頭紮了進去。
光球之中,是迅速流動的空間,每一粒風元素,都是高速飛行的刀子,在光球之中毫無規律的亂飛着。察覺到有外物侵入,這些風元素立刻朝着修湧了過來。比空氣分子還小的元素卻有着異乎尋常的恐怖攻擊力,打在人身上,猶如萬箭臨身一般,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裏都似乎被針紮一樣的疼。讓修忍不住痛苦的大聲尖叫起來。結果一張口,那些風元素就仿佛找到了新目标一樣朝着口腔之中湧了過去。更多的疼痛幾乎就要讓她昏阙過去。然而無論身體上有着怎樣蝕骨鑽心的疼痛,修依然牢牢的抱着懷裏的明洞之眼,死都不松開!因爲她知道,隻要再堅持下去,這場戰争的最後勝利,将會是屬于她的!
這樣的疼痛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修根本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隻知道自己不斷的在光球之中如孤舟一樣的飄零飛舞着,身不由己,不能掙紮,不能逃脫甚至連痛苦的呼叫的能力都做不到……但這樣的堅持,終于是要到頭的。
某一刻,她終于再也察覺不到任何新的疼痛了。
仿佛所有的風元素,都突然消失掉了一樣。
而同樣的,她也察覺不到身體墜落的迹象,頭頂那幾乎讓自己窒息的壓迫感,也同樣沒有如預想中再出現。
“赢了……嗎?”疲倦的睜開眼睛,修望着頭頂的天空,卻發現自己眼前一片黑暗,隻在視野極遠處幾乎接近視野極限的地方,才有這一絲仿佛代表着希望的微弱亮光。
她就這樣靜靜的躺着,懷裏依然死死的抱着明洞之眼,不能不敢不想也怕動哪怕一個手指頭。
無邊無際的漆黑,從四面八方欺壓了過來,深黑的仿佛要将她埋葬一樣。
周圍沒有光,沒有風,也沒有人,沒有風之巨龍。當然,也是一片的安靜。
安靜的仿佛堕入最深最深的地獄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這算是活着,還活着是已經死了。
但懷中的海格七件,卻又是那樣的清晰和真實。
真實的讓人毫無道理的相信——這就是人間!
就這樣躺着,修任由着強大的身體和靈魂緩慢的修補着自己的身體,修補着那瀕臨死亡的身軀。也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視野最盡頭的那抹亮光暗淡了下來,使得她整個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也正是這個現象,讓意識幾盡模糊的修,明白了自己此時此刻的處境。
這裏不是地獄,而是地下!
人間的地下!
清流山山體之内!
而她所處的地方,則是被青色光球弄出來的山體地下隧道!
她在地底!
沒有死!
沒有死,明洞之眼也在,那也就是說:風之巨龍,是死掉了的!
“呵……本來隻是想讓你幫個忙的。偏偏你就是不答應。現在好了……你隻能用命來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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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龍!?我就是真龍天子,他們怎麽不來抓我?哼!分明就是發現打不過了,爲了防止毀掉自己天聖賢的威名,所以幹脆就撒手退出,以免到時候輸了戰争,将那份責任怪到她天聖賢的頭上!”
重重的拍着桌子,七巧國王怒不可遏地破口大罵。因爲顧及到桠楠.祈修達的身份,這位皇帝陛下還不得不特意轉過身去,對着一旁的迪迪威.汞噴着口水,倒是讓這位王子殿下尴尬不已。
桠楠有些慚愧地坐在那裏。聞言再一次請罪到:“王上。沒能攔住天聖賢那些人,是我的失職。我願意自領處罰。”
“姑姑你不用自責。這件事情放在誰身上都是一樣的。别說是你了,就算把刀皇誅奴那樣的大人物請過來,想必也是攔不住四月教會那幫人的。那些人的實力。根本就不是我們普通人能夠想象和抗衡的。你沒有出事。就已經是萬幸了。這件事情。我不怪你。”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父親一眼,迪迪威輕聲詢問道,“眼下我們需要對付的。還是翡翠國的攻勢啊。”
“怎麽對付!?對方都已經兵臨城下了,我們能怎麽辦?翡翠國軍隊戰力你們也看到了,一支軍隊幾乎可以打我們三支!而且還是在有城牆炮火支援之下的!若是在平原之上正面遇上,隻怕就不是一挑三這樣了!而是一挑五,一挑十!真可惡,當初怎麽就沒有發現他們在懸崖之下挖洞呢!?獨立營的那些斥候隊,也是吃幹飯的!”提起眼前的戰事,七巧國王更是難以抑制心中那有些絕望的情緒,拍着桌子臉色猙獰的對着面前的虛空怒罵着。
雖然這些話中的意思沒有一個是特意沖着桠楠而發的,但畢竟每一件事情之中都有着精靈的參與在其中,所以桠楠還是不得不再次慚愧無比地标示自己的歉意。
“姑姑你别往心裏去,我真的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說實話,如果沒有你,我們隻怕還要吃更多的虧和敗仗。這件事情真要怪,也隻能怪我們的敵人實在是太過強大了。第一強國翡翠國,無論是軍隊裝備還是兵員素質甚至是将領能力方面,都是整個大陸最強的。我們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再次安慰了精靈一番,七巧國王皺着眉頭想了一陣,揮着手對一名下人命令道:“去,請幾位吟遊會長大人過來。這件事情我們可能還需要他們的幫助才行。”
然而,那名下人卻在片刻之後匆匆趕了回來,湊到七巧國王耳邊,低聲耳語了一陣之後,惶恐地退了下去。
“他們離開了?就在今早!?而且連招呼都沒有給我打!?”蹙着眉,七巧國王臉上的表情飛快地變換着,陰晴不定,但雙眉之間緊緊皺着的那個疙瘩,還是顯示出他究竟是有多麽的生氣。
樹倒猢狲散。天聖賢以及十三聖鬥士的突然離開,讓一直表示堅定支持七巧國的吟遊詩人協會的會長們也選擇了脫身事外。而這樣的情況,對于眼下的七巧國來說,是何等樣劇烈的打擊。
仿佛是爲了特意再打擊一下七巧國王似地,那名下人在猶豫了一番之後,再次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雲雀恭彌城主之前也來信,說了一些雲雀高原的消息:據說吟遊詩人大會今年也因爲有事而臨時停止了……那些前來參加吟遊詩人大會的吟遊詩人們,全都選擇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聽到這個可以說直接表明了吟遊詩人協會态度的消息,七巧國王的眼角瘋狂的抽出了起來:“哼~果然是這樣!一個個全都開始當縮頭烏龜了!真是一幫傻蛋!難道不知道當七巧國消滅了我們之後,接下遲早是要輪到他們的嗎!?目光短淺的家夥們!”
然而這樣的怒罵終究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七巧國王憤怒的揮了揮手,又狠狠的摔碎了幾個花瓶之後,終于是将這份怒火咽了回去。擡起頭惡狠狠的瞪着迪迪威.汞,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對了。那一支派去對付瑞金之國的隊伍又有什麽消息?難不成連那些人也都臨陣倒戈了嗎?”他這樣說着,還是保持着一份理性無奈述說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是個人在知道要對付瑞金之國的時候,都肯定會下意識地以爲……”
“這倒沒有。”迪迪威打斷父親的話,在對方欣喜若狂的目光之中,有些忐忑不安地回答道:“事實上,我們已經有三天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了。在此之前,我們得到的最後一道消息說他們已經到達了瑞金之國的皇宮附近,似乎就要準備對皇城發起進攻……結果,現在也沒有獲勝的消息傳來……”
“啊,是啊……那多半是全軍覆沒了吧。”語氣有些低沉地應了一聲。七巧國王拍着大腿。言語之中多有深深的疲憊之感。
坐在一旁的桠楠臉色一白,幾乎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他們沒那麽脆弱,區區瑞金之國,他們幾個不可能對付不了的。”
迪迪威聽了。歎了口氣:“但是這麽久都沒有消息傳來。恐怕是真的兇多吉少了。那個瑞金之國的國王。可是陰毒之蛇啊。”
“陰毒之蛇又怎麽樣,他們可是有……可是矮人啊!天生是魔法免疫的啊,就算是再如何強大的精神魔法師。也絕對沒有能力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的!”情緒有些不穩定地站起來,桠楠.祈修達激動的道。
“咦?姑姑你爲何對那些人那樣在意?”正發愁的七巧國王忽然琢磨過味來,摸着下巴瞄了一眼迪迪威.汞。
精靈呆了呆,随即卻是慘笑着搖了搖頭,也不打招呼,就那樣失魂落魄的朝着門外走去。
看着桠楠離去的背影,迪迪威緩緩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也是有些惆怅。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啊。”重重的拍着大腿,七巧國王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背着手來來回回的在書房裏踱步。他看着周圍侍立着的人和自己的兒子,心中忽然有些煩躁,揮手毫不客氣的對衆人道:“走走走!你們都給我出去!真是的,一個個大活人站在這裏,卻連一點辦法都沒有,我要你們有什麽用!?讓我好好的靜一靜!”
書房之外,神情妩媚似女子的男子正哼着若有若無的曲調走上了階梯,聽到書房中傳來的男人的煩躁聲,忍不住下意識地停了下來,輕輕皺起了眉頭。
不多久,書房的門被人重新從裏打開,迪迪威等人灰溜溜地從書房裏走了出來。迎面看見站在階下的男子,迪迪威先是一愣,随即微微點了點頭:“王後娘娘。”
被稱作“王後娘娘”的自然就是七巧國王的“妻子”,那位神情妩媚行事作風像極了女子的男人。
“王上怎麽發那麽大的脾氣?”知道最近戰事有些吃緊,王後還是下意識地問了起來。
“獨立軍那邊現在隻剩下三千個雜牌大頭兵了,領頭的十三聖鬥士以及天聖賢修全都走了。而剛剛又有人傳來消息,那幾位吟遊詩人協會的會長大人也都突然匆匆不告而别了。甚至連五月中旬舉辦的吟遊詩人協會,也都臨時取消了。看起來吟遊詩人協會是打算置身事外的了。父皇派去圍剿瑞金之國的那支軍隊,這些天來也是沒有了消息……哎,總而言之,今天得到的消息,都不是什麽好消息。”簡單的向對方解釋了一下這些事情,迪迪威搖頭長歎一聲,卻也不知該對面前這個“男人”說些什麽。搖搖頭,低頭匆匆走了。
沉默看着迪迪威.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之後,王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下來。他伸手制止了那些士兵彙報消息的舉動。站在院亭之下靜靜的站了很久,聽着那書房中不時傳來的男人無助憂慮的歎息聲,終于是放棄了進去探望的打算,而是轉身,緩緩的離開了這個書院。
安靜的回到臨時居住的房間裏,王後揮手對随侍的宮女吩咐了一句,便讓對方戴上房門離開了。充滿着淡淡麝香味道的房間裏非常安靜,靜的隻能聽到一個人的心跳聲。
緩緩的走到華麗的錦帳之前坐下,男人輕輕褪去身上的華美宮服。将其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旁,然後輕輕撩起内衣,露出堪比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背過手去在後背處輕輕的摸索着,不多時竟是摸到了一個火紅色的菱形的寶石碎片。那碎片很小很薄,隻有指甲蓋大小,倒是不知道是如何穩妥地藏在他後背之上的。
靜靜的将那枚紅色的寶石碎片放到眼前,男人仔細觀察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自己将寶石碎片中的那輕微到不易察覺的裂痕都全都看清數清之後,這才輕輕的歎了口氣。很是随意的将其丢到了面前的地上:
“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呢。”
“我們果然還是遇到了必須要你出馬的那一天了呢。”
“真的很想知道。你出現之後會怎樣對我冷嘲熱諷極盡諷刺呢。我甚至想聽一聽你那特有的諷刺話語呢。”
“但可惜……你我大概是沒有機會再相見的了。你當初的那個誓言,其實就已經是不打算再見我一眼的了。不然的話,又爲何要我死了才能回來呢?”
“這寶石碎片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我身上。王上自然也知道。但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大事和困難,我們兩個都不曾想過要用它來向你承認錯誤的。因爲這本來就沒什麽錯誤不是嗎?愛情本就是不分年齡不分性别不分時間場合不分先來後到的……你知道。我知道。他也知道。所以我們從來就不打算因爲那些困難而向你低頭……你就算再如何厲害。再如何天賦,再如何優秀完美。他不愛你就是不愛你。我活着,我死了。都是一樣。”
“所以我原本也是打算,就算這個國家毀滅了,所有的人都要死了,我也不會向你妥協的。我也不會向你求助的……那樣豈不是說你對了,而我們錯了嗎?”
“可是不行啊。我還是做不到啊……看着他那樣憂心忡忡,每天每天都睡不好覺,即便是想要強顔歡笑也是做的勉強的漏洞百出,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樣子……這樣的他,看着真的讓人心疼啊。”望着靜靜躺在地上的紅寶石碎片,男人說着那種讓任何男人聽了都覺得惡心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話,忽然間不知爲何尖叫一聲,跳起來猛踩着那碎片,手臂揮舞之間呢,臉上已經是淚眼婆娑。
“你可真是聰明啊……早早的躲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看着我們兩個在這裏受苦受難,不知心中有多暢快吧。然後,你等着我将你召出來的那一天,再看着我的屍體肆意大笑對不對!你怎麽可以這樣的無情這樣的惡毒這樣的小肚雞腸!”
“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向你妥協的!我不會用我的命來成全你的幸福!你别以爲到了最後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王上他會爲了家國大義而按照你的意願動手殺我!我知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但我告訴你,他不會!他絕對不會!”狂踩着寶石碎片,男人無比痛苦的嘶吼着,卻因爲得不到任何回應的關系,終于是漸漸的停了下來,蹲在那裏,抱着膝蓋痛哭起來。
像極了一個絕望無助而神經錯亂的女人。
腳邊的紅寶石如火焰一般,在安靜的房間裏靜靜的躺在地上,時而有光線照耀上面,才反射出一絲絲的光澤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搶了我的男人,我就要你用命來還回來。”
這個聲音猛然響起在男人的腦海深處,他悚然一驚,豁然擡起頭來看着腳邊的寶石碎片,震撼之情溢于言表。
“是你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男人顫抖着聲音問道。
“你搶了我的男人,我就要你用命來還回來。”
聲音又一遍地出現在腦海之中,他于是終于确定,那并非是自己的幻覺,而是眼前這片寶石碎片裏的那個人的聲音。
“用命來還?好!好!好!你要我的命是吧,你以爲要了我的命,你就能得到他的心了是吧!?那好!我就給你我的命!反正這些年來,我們兩個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已經足夠彌補我今後的空寂死亡了!你就算再出來了又如何!?你始終得不到你想要的,因爲他根本不會給你!”望着那紅色的寶石碎片,男人大聲的吼叫着。忽地沖到桌邊,取出一把剪刀來,狠狠的割破了左手手腕。
看着鮮血從傷口狂湧而出,男人臉上閃過一絲病态的笑容,然後伸手,将滴下來的鮮血滴在了寶石之上。
“你出來吧。我這就死給你看。”
紅色的寶石被鮮血澆灌着,發出妖異的光澤,而随着鮮血的不斷注入,那枚小小的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寶石,開始一點點的變大起來。很快的。它竟然就變成了如同井蓋一般大小。
一個猩紅的漩渦。開始緩緩的在寶石碎片之上形成。
第五百一十章海格七件
手腕上的鮮血已經流盡,手臂的主人萎靡着躺在地上,眼眸裏的神光已經近乎消散,卻依然帶着不甘希冀絕望等意味。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地面。最後一滴血滴落進寶石碎片之上的漩渦之中。被漩渦無聲無息的吸收。然後旋轉着的漩渦開始緩慢下來。轉動的紅色血漿開始停息,然後散發出微微灼熱的氣息。
咕嘟咕嘟。
緩慢轉動的漩渦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沸騰了起來,仿佛那底下有什麽火爐一樣的東西在炙烤着一樣。
然而漩渦就隻是這樣沸騰着。偶爾發出氣泡翻滾的聲音,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
男人眼眸裏的最後一絲光澤,所有的意味莫名的神采,終于全都轉化成了一種深深的灰色的失望。他張了張嘴,想要說出那最後一句開不了口的話,然而嘴唇動了動,到最後卻什麽也沒有發出。
你果然還是不想看見活着的我啊。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偶爾有氣泡翻滾的咕嘟聲微弱的響起那麽一瞬,接着就歸于平靜。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手臂的主人已經死的不能在死,當漩渦裏緩慢旋轉的紅色血漿終于因爲沸騰而将最後一絲氣泡擠出來之後,那漩渦終于是停了下來。化成了一面紅色的鏡子。
血漿凝結,表面之上有着如玻璃一般光滑的反光,明亮清澈的甚至可以透過它看見房間天花闆上的倒影。
然後某一個陽光借着雲層眨眼的時刻,光亮可照人的紅色玻璃鏡面上,突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人影來。
那是一個很清秀,很稚氣,有着幹淨短發的少年。
他的眼神并不如何滄桑,反而很澄澈,但不知爲何,你就是能從這對眼睛裏看到歲月的痕迹,知道他肯定不會如表面展現的那樣年輕,或者說幼小。
這個少年隻是出現在紅色鏡子的裏面,并沒有出現在房間裏,也沒有出現在天花闆上。而是存在于那個鏡子一樣的世界之中。
平面的,單純的世界。
少年站在鏡子的邊緣,探頭探腦地看着鏡子外的世界,然後,小心翼翼的朝着鏡子伸出了手——手伸了過來。
出現在了立體的真實世界之中。
于是,鏡子裏開始出現了一個沒有了半截手臂,但卻又能夠倒映出半截手臂的奇怪影像來。
空氣中的手臂輕輕的張開五指,然後握了握,轉了轉,摸了摸。确認沒有什麽危險或者沒有什麽人出來拉住自己的手之後,鏡子裏的少年笑了笑,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張嘴說了句什麽。可惜因爲身在鏡子世界的緣故,他的話并沒有能夠造出聲音來。
于是便也隻能成爲一句沒有聲音的無聲語言。
鏡子裏的少年開始俯身,然後似乎是趴在了那邊的地上,将手臂更用力的朝外伸了伸。他的整個手臂,于是全都從鏡子裏跑了出來。那邊的倒影裏,他的手臂也整個彎折向了自己那邊。
手臂伸出來之後,少年終于是有了更大的可觸摸空間。他将手臂彎折起來,開始摸索着探索更多的區域。
手劃過鏡面,跑到鏡面覆蓋之外的區域,然後如同坐着圓周運動一樣,繞着周圍轉了一圈。
最後摸到了另外一條手臂。
觸碰到這條手臂之後,鏡子裏的少年才終于是開懷的笑了起來。他再次無聲說了句什麽,忽地猛一用力,将手臂的主人朝着鏡子這邊拉扯了過來。
然後拉扯了進去。
當看到手臂主人那已經死去沒有反應的蒼白臉頰的時候,鏡子裏的少年興奮的大吼了一聲。開始更快的拉了起來。他雙手并用地拉扯着,很快就将那個人從外面的世界拉近了鏡世界之中,接着,滿臉笑容的少年拉扯着,将那個死去的可憐男人,拉出了紅色鏡子所能映照的範圍。
無法看到他究竟在鏡子之外的世界幹了什麽,總之當少年心滿意足的再次出現在鏡子之中的時候,他很滿足的咂着嘴。
就仿佛剛剛飽食了一頓最喜歡最滿意的晚餐一樣。
擦了擦嘴角上什麽也沒有的痕迹,少年低頭再次看了看鏡面世界。然後伸了伸手臂,站在鏡子邊緣地帶。張開雙手。做了一個跳水的動作。
他腿一彈,真的朝着鏡面跳了過來。
“噗嘩”的水面破開聲中,少年就這樣以奇怪詭異的方式,回到了闊别多年的世界裏來。
“嘿嘿。二十六年了哦。也不知道外面的變化大不大。如果不大的話。我可是會很失望的。”笑嘻嘻地環顧着房間四周。少年的右手輕輕籠罩在紅色玻璃鏡的上空,五指仿佛放松一樣的伸展舒動着。而随着他手指的動作,那面井蓋大小的紅色鏡子開始微微縮小下來。就如同它之前變大的過程一樣,一點一點的重新縮小了回去。再次化成了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碎片。
低頭俯身将紅寶石碎片撿起來,少年站在那裏猶豫了一會兒,秀氣的眉毛輕輕的皺起,似乎是在想着該怎麽樣處置這個東西,最後還是搖搖頭,想到了最适合自己心意最能讓自己舒坦的方法。
他張開嘴,仿佛吃糖豆一樣,将紅寶石碎片丢進了嘴裏,“嘎嘣”“嘎嘣”地嚼了起來。
“海格那個糟糕的家夥,肯定不會想到我把它的鏡子世界就這樣吃掉了吧。哼哼,早讓你分成二十六份了,你偏偏就要分成二十七份。不知道人家是偏執狂嗎?凡事不湊個二十六,我會很痛苦的。那什麽‘海格七件’我也早就想吐槽了,‘海格二十六件’或者‘二十六件海格’不都挺好的嗎?”這樣自言自語着,少年開始在房間裏翻箱倒櫃起來。他一眼看到了放在床頭疊的整整齊齊的華麗宮服,皺了皺眉之後,卻是随手丢到了身後。
宮服在空中飛過,卻是瞬間燃燒,落地的時候,更是已經化成了一團灰燼。
“賣火柴地小水銀,背着一個大竹炮,清晨站在山崗上,轟遍基佬和百合。它殺的基佬最多,多的足足二十六~,它燒的百合最多,多的足足二十六~”
輕快的有着奇怪歌詞的歌曲從少年的嘴裏哼唱出來,他一邊翻箱倒櫃着,一邊蹦蹦跳跳着,不多時的時候,竟是從這房間裏找到了一把不錯的小匕首,找到了一雙白色的鞋子,一身屬于武士穿的衣服,以及一大堆的珠寶首飾。
然後他開始換衣服,嘴裏的歌兒,也突然一轉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格: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搞基的小水銀,大風大雨都不怕,攻一個,受一雙……啊咧,好像哪裏不對的樣子。哎呀,不是說已經不當基佬了嗎,怎麽會說溜嘴呢,改改改!得改!”
暗惱地拍着腦袋瓜兒,少年蹙着眉頭保持着穿衣服的姿勢想了想,忽地眉開眼笑,繼續唱了起來:“基佬基佬,你真了不得。五指姑娘愛不夠你,撇下它當基佬……”
因爲突然找到了好詞兒,少年的心情格外的好了起來。他飛快地換好了衣服,翹着二郎腿坐在床上,開始穿鞋子。然而才拿起鞋子看了看,他就不得不再次皺起了眉頭:
“鞋底怎麽才三層!?這怎麽穿!起碼要二十六層才行啊!”
“真可惡!我又不是鞋匠,難道要我忍受可惡的三層鞋底跑出去招搖過市嗎?這可不符合我高貴的身份和血統啊!”
“哎呀哎呀,但是光着腳丫子也不好啊。肯定更丢人。”
“就先忍忍吧,出去找鞋匠改一改就行了。”
有些厭惡地将鞋子穿在身上,少年仿佛腳上紮了刺一般地跳起來,抓起放在一旁的匕首就朝屋外沖去。
守在屋外的護衛本來還在盡職盡責地站着崗。驟然聽到開門的聲音,便本能地想要躬身行禮。然後眼角餘光就看到白影一閃,有人已經閃電般地沖了出去。
“有刺客!抓刺客!”
“站住!抓刺客!”
“刺客行刺王後娘娘!抓住那個刺客!”
整個總督府,忽然間就雞飛狗跳般地亂了起來。正在書房裏爲着戰事發愁的七巧國王聞言大吃一驚,急匆匆就往後院趕去。邊境要塞的總督府本就不是什麽太好的地方。這些日子裏他爲了和翡翠國戰鬥的事情,也是一直未曾有時間回來過。王後一直睡在後院的主卧房中。環境比起王宮之中,自然是差了很多。本以爲這種時候就算有人要行刺也應該行刺他這個國王,卻沒想到會輪到王後的身上。一邊懊惱無比地自責着,七巧國王一邊匆匆趕到了後院,看也不看那些誠惶誠恐的侍衛一眼,便沖進了房裏。然而除了一地的黑色灰燼之外,卻是什麽也沒有看到。
然而什麽也沒看到,對于七巧國王來說,就已經是一個暗示了。
特别是當他看到那一團灰燼,以及房間裏麝香也遮蓋不住的淡淡血腥味道之後,更是渾身顫抖,手腳冰涼起來。
“回來了……回來了……爲什麽,爲什麽會回來呢?”站在那裏,他喃喃自語起來,臉色蒼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眼睛之中滿是驚駭恐懼不解迷惑和淡淡的憤怒。
“父親!出了什麽事!”得到消息的迪迪威匆匆趕了過來,沖進房裏急忙高喊道。
看到呆立當場的七巧國王,他愣了愣,然後安靜的走到他身邊,張開口想要小聲的問詢,卻聽到對方嘴裏喃喃自語的說着:“回來了,回來了”的話,不由得問道:“什麽回來了?誰回來了?”
“它,它,它回來了!”回過頭看着迪迪威.汞,七巧國王口齒不清的顫聲回答:“二十六,二十六它回來了!”
“二十六?”迪迪威皺眉重複了一句,眼睛豁然一亮:“是二十六斤水銀嗎?它出現了!?它真的出現了!?”
“是啊,它出現了!我的王後……死了。”癡癡呆呆的喃喃自語着,七巧國王失魂落魄的說道。
和七巧國王的反應不同,聽到了那個讓自己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名字,迪迪威.汞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他有些按捺不住地捏了捏拳頭,忽然轉過身沖到門邊,朝跪伏在外的侍衛們問道:“刺客人呢!抓到了……啊,不是,它跑哪兒去了!?”
開玩笑,自己的偶像怎麽可能會被這些孬種一般的家夥抓到呢。這簡直就是最蠢的問題和想法嘛。
“出,出去了。”低着頭,一名侍衛期期艾艾地回答道,“王子殿下,屬下無能,沒有能夠看到刺客朝哪個方向跑了。隻知道他一路沖出了府院,速度……速度很快!”
“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跺了跺腳,迪迪威再不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便匆匆離開了。他一定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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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我改鞋。”
埋頭做鞋子的老鞋匠聞言擡起頭來,(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