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綠龍格萊爾每吸收一個生命,也就同時吸收了該生命的精神體,當這些駁雜的完全不同的精神體彙聚在一起的時候,會發生各種排斥乃至争鬥的現象,這種在極微觀極微妙極複雜情況下産生的現象就是他每次吸收生命力的時候必須要面對的事情。他必須要分出自己的精神去壓制和消滅這些現象……這是一個如同進食一樣的吸收的過程,沒有這個過程的話,就會遭到那些精神體的反噬。所以哪怕是當年綠龍格萊爾被李動用穿梭船的主炮轟殺緻死,肉體全存的情況下,它也不得不化成龍蛋一邊吸收生命力一邊進行消化的工作,蓋因它貿然吸收了那麽多的生命力,如果不消化的話,精神體的無限沖突會讓它徹底崩潰掉。
這個副作用,哪怕是全盛時期的格萊爾都無法避免,更何況是此時實力恢複還僅僅隻有十分之一的未完全體?
李動不是不想和甘道夫繼續鬥下去,而是因爲身體對于精神體的負荷,已經到了一個極限的地步。他若不退,就隻有被無數精神撕碎的下場。
沒用人比他更清楚這具身體的具體狀況,之前王翦四人對格萊爾展開的全力擊殺讓那頭綠龍損了肉身,精神體也随之昏迷,這才讓他得以出來。而他此時雖然能夠趁着綠龍格萊爾的意識昏迷而占據這具身體,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高枕無憂。和格萊爾的精神體比較起來,他的精神體在對方面前小的可憐。如果格萊爾從昏迷中蘇醒過來,那麽他将再次面臨被其精神封鎖的情況,再想出來的話就不知又要等到什麽時候。此時的他,就好比是一個人格分裂者的第二副人格,隻有在主人格因外界刺激而自我逃避的情況下才可以出現在外面。更多的時候,是受到主人格壓制的。
而眼下,他和格萊爾相互轉換的标志,就是兩人所控制肉身的死亡!
所以,在找到徹底解決他和格萊爾互相轉換的方法之前,他絕不能死!
大腿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李動的眼角瘋狂抽搐着。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強行強迫自己忽略掉那些足以讓正常人昏厥過去的劇痛,控制着身體機械般的奔跑着,卻依然感覺到身後的那個大土球在不斷壯大的同時已經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如果不想辦法擺脫這個東西,那麽被壓成肉餅也就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眼前雜亂的灌木叢忽然出現了一些變化。一個顯眼的越有一米深的凹陷出現在眼前,李動眼睛一亮,身子前傾就地一滾,身體碾壓過堅硬的灌木,忽略掉那些極細微的磕絆和疼痛,咕噜噜滾進了那處凹陷裏。
沉悶的轟隆聲從頭頂傳來,巨大的土球輕易的撞開攔路的巨樹,如同一個執拗的巨人,徑直滾過李動所處的凹陷。然後直直往前而去。李動頭頂一暗複明,在擡頭時已經僥幸躲過了這場災難。
他躺在那裏喘息一陣,覺得渾身上下都在不可抑制地顫抖着,偏偏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可以調用,甚至就連呼吸。都似乎需要積蓄無數的力量。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喘息才漸漸的平複了下來,李動躺在地上,看着頭頂那一片被茂密樹葉遮擋而隻能看出幾道些許光亮的天。忽然無來由的笑了起來: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初始的時候,他還顧慮着身上的傷勢和傷口,笑的十分壓抑,但到了後來,那重生般的快意終于是沖破了對傷勢的顧慮,開始裂開嘴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隻是畢竟受了重傷,這大笑也幾乎沒有多少的力氣和聲響。隻是他依然咧着大嘴,腹部急促的起伏,用沙啞的有些漏風的笑聲表示着自己的喜悅:
“三十年,哈哈,整整三十年啊!少爺我……終于出來了!”
這三十年裏,他就仿佛一個被關押進監獄裏的囚犯一樣,被封印在這具古怪的身體裏,眼睜睜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卻不得其門而出,看着這具身體由一顆蛋一點點變成一條蟲,然後變成一頭狼……走出那無邊的控訴草原,被過往的傭兵抓進獸角巷……在角鬥場裏度過無數兇險的戰鬥,茫茫然遇到那五個令和他一樣來自地球的男人……吃人,進化,吃人,再進化,然後還是吃人吃人再吃人……間或偶爾有走出牢籠的時候,但卻仿佛監獄裏每隔一段時間的放風一樣短暫珍貴而沒有意義。但是這一切,終于在今天,徹底改變了!
他終于是徹底的從那座精神監牢裏出來了!也許今後的某個時間還會再被關進去,但眼下,但現在,但此時此刻,他李動,是真真切切的用這具身體,真實的接觸着這個世界了!
這是新生!
這是他媽的新生啊!
“呵呵,嘿嘿……哈哈哈!少爺我當了這麽多年的看客,今天終于是可以出來看看這個世界了!”
身體上的疼痛和抽搐已經漸漸歸于平靜,流血的傷口也已經迅速的止血愈合,李動躺在這處灌木叢中的凹陷裏,看着小小的沒有多少光亮的天空,笑的快意至極。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是緩緩停下了那虛弱卻又快意的大笑,然後艱難的擡起頭,着自己身上的傷勢:傷口雖然止血,但着實太多了;腦袋有些暈,四肢沒有力氣,許是失血太多的緣故;那兩條腿幹枯收縮的仿佛老人的腿,怕是已經不能再支撐這具身體了……這些許許多多的問題綜合起來,最終隻是告訴他一個很無奈很明顯的事實:這具身體,大抵是不能用了。
“要想辦法搞些肉來吃了。”
重重的重新躺了下去,李動喃喃低語道。
這裏的肉當然不僅僅指的是格拉爾自我定義中的“人類。矮人,精靈”的肉體,實際上也包括其他的動物的肉:這些東西也能爲他提供恢複實力所需的生命力,隻不過相比起前者,後者的效果差的不是十萬八千裏。
他畢竟是個人類,做不到似格萊爾那樣視人類如食物。
“嘩啦”
耳畔忽然傳來的聲響讓李動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他豎起耳朵聽了聽,努力想要挺清楚更細微的一些聲音,但靜待了許久也沒有聽到那聲音的後續。但捏着的拳頭依然沒有放松,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力量也不敢輕易動用。他隻是屏住呼吸。緩緩的撐起了身子,一點一點的擡起頭,将視線一點點的和地面持平,透過灌木叢疏疏密密的莖葉空隙,努力費力地尋找着藏身于其中的某些“東西”。
視線緩緩移動的功夫。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李動身後,他猛然回頭,腦門上立刻挨了對方一棍。頓時一陣頭暈,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噓”
丢掉手中随手撿來的木棒,穿着綠色長袍的李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老實說,他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戰鬥。略一思考,他伸出手指緩緩指了指昏迷那人的身體。
身爲祈修達羅谷的守護者,精靈李動平時根本就不在精靈族地裏居住。他居住在谷口那邊的祈修達羅樹林裏。所以當精靈族地那邊發生大戰的時候,他并不知情。隻是在後來隐約感覺到了那邊紊亂的魔力波動。這才驚覺事情有異,于是匆匆趕了過來。卻又發現了躺在凹陷土坑裏的神秘赤裸男人。
一根藤如蛇般從灌木叢中爬了出來,将昏迷中的人類男子緊緊的捆成了粽子。
李動又打了個響指,指了指旁邊的一棵老樹,那藤便拖着對方的身子爬出土坑。纏上老樹,将其綁在了那裏。
做完這一切之後,李動這才小心翼翼地撿起木棒,在對方身前蹲了下來。從長袍口袋裏摸出一個水囊,喝了一口之後“噗”地噴在了對方臉上。
李動幽幽轉醒,舔了舔嘴唇上的水滴之後,擡起頭看着蹲在面前的精靈。
“你是什麽人?”精靈蹙着眉頭問道。
“你,你又是誰?”
“眼下的情形,可由不得你對我發問。”用木棒拍了拍李動臉頰,精靈的聲音冷了下來。
“嘿嘿……你是精靈吧?”李動搖晃着腦袋,看着面前這個似乎對自己的身份沒有任何察覺的精靈,舔了舔嘴唇,“怎麽你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樣子。”
“族裏果然出事了?”微微有些吃驚的朝着族地方向看了一眼,精靈深吸口氣,雙眼盯着李動,“你是從精靈族地那邊過來的嗎?那裏發生什麽事了?”
“眼下的情形,可由不得你對我發問。”李動嘿嘿笑着,用對方之前的話調侃道。
精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點頭:“好……你不說,我就帶你回谷裏親自問上一問。”他很肯定這段時間裏除了王翦他們幾人以外,祈修達羅谷裏再沒有迎來别的人類。那麽眼下這個人類的身份也就透着些古怪了。聯想到這段時間發生的諸多事情,精靈心中忽然一動:“你是那個兇手!?”
一直低着頭的男人笑着擡頭:“答對了!”
話音剛落,纏繞在他身上的藤條忽然松了開來,然後翻轉着朝面前的精靈倒卷了過去!
精靈駭然,慌忙調動着周身的魔力将這突然倒戈的綠藤制住,卻發現綠藤僅僅隻是在空中一頓之後,就義無反顧的将他團團捆了起來。
和世間木元素的源頭比起來,木系魔導師的能力隻能算是兒戲。
“這怎麽可能!”眨眼間被對方用自己的植物反制住,精靈心中震駭極了,他望着面前的男子,一臉的難以置信。
“沒什麽不可能的。你既然知道我吃了那多精靈和矮人,就該明白我肯定不好對付。”搖了搖頭在精靈面前坐了下來,李動随意的撿起對方丢掉的木棒,然後輕輕拍了拍對方臉頰:“現在,我問你答。你叫什麽?”
“李動。”
李動挑了挑眉:“什麽?”
“李動。”
“你叫李動?”他有些惱火地望着對方。
“嗯。”
“那我叫什麽!”
精靈無語地看着對方:“我怎麽知道!”
“我才叫李動!”
“你也叫李動!?”
“我就叫李動!”
“不可能!”精靈李動搖了搖頭,“輕羅洲有四個李動我知道。一個是翡翠國的驸馬,已經死了。一個是克裏斯帝國的吟遊詩人,但肯定不是你。一個是班鸾湖畔的解惑者,那是個老人,也從來不出班鸾湖。最後一個就是我……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說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對方,顯然對于對方居然也叫這個名字感到惱火。
“媽的!”李動陰沉着臉罵了一句:“怎麽這麽多同名同姓的!少爺這個名字很吃香嗎!我還以爲就那個吟遊李動一個人呢……”他在被封印的時候倒是見過救助格萊爾的那個吟遊詩人李動,本以爲這世間隻有那麽一個重名的家夥,卻沒想到這會兒居然又冒出來一個和他同名同姓的。這讓他無比的憤怒。就像是什麽獨一無二的東西被别人霸占了一樣。
“你們這種行爲是侵權!”他氣呼呼的坐倒在地上,看着對面的精靈李動,“所以我要吃了你!”
精靈臉色一白,這才想起對方對于精靈來說是個什麽樣的危險。他奮力掙紮着,調動全身上下的魔力想要做些反抗。卻發現周圍的植物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别浪費力氣了。在木元素裏,我就是至高無上的王!别說你是魔導師,就算是大魔導師大大魔導師也沒用。”李動說着,有些慶幸對方的職業正好是自己能夠輕易壓制的木系魔法師,不然的話,以他現在的力氣怕是隻有挨揍的份兒。
沒有理會李動的話,精靈依然在奮力的掙紮着,努力調集着周圍的木元素,但卻無論如何都聚集不起來。哪怕現在的李動已經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身爲木元素源頭的他也能輕易的控制住所有的木元素。更何況他還沒那麽慘。
既然精靈不聽他的勸,李動也就懶得和他廢話,他有些疲倦地靠着大樹,望着森林上方的茂密枝葉發呆,努力想要再彙聚一點兒力量。對于現在的他來說。迅速的補充生命力确實是最重要的事情,但除了那些弱小的野獸是他現在可以對付的之外,眼下任何一個人類或者類人類,都不是他能夠輕易嘗試的……他連應付對方精神體的力氣都沒有。如果貿然吃了眼前的這個精靈,隻怕兩人争到最後,反而會是對方的精神體弄死了他。
他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不知何時,精靈李動放棄了對于木元素的調動和召喚,靜靜的坐在了人類李動的對面,看着對方那傷痕累累的身體,那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斷氣的不堪一擊的身體,咬了咬牙,慢慢站起了身子。
李動睨了精靈一眼,有氣無力的将手中的木棒朝着對方砸了過去:“坐下。”
木棒固然無力,但捆着精靈的藤條卻如蛇般驟然勒緊了。剛剛才站起來的李動悶哼一聲,隻得再次跌坐了下來。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沉默片刻之後終于開口道:“你爲何不吃我了?”
這話有些送死的成分,但李動隻是睨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
“沒力氣?”精靈笑笑,暗道自己果然猜對了。
“這裏可是藜蘆森林。你既然從族地那邊渾身是傷的逃到這裏,想必也是身份保留被我那些同伴打成了這樣。”他看着這個和自己同名的人類,最初的那份恐懼和挫敗感已經慢慢的消失于無形,反而有些得意和勝券在握的意思,“而且,你似乎還得罪了矮人族。整個祈修達羅谷裏除了我們精靈族和矮人族之外,并沒有人類聚集的地方……而你既然敢做出那種令人發指的事情,就應該明白無論是精靈還是矮人都絕對不會讓你活下去。雖然能逃得了一時,但絕對逃不了一世——你甚至都不可能活着走出祈修達羅谷!”
李動不耐煩地看了精靈一眼,雖然懶得說話,但還是覺得不能讓眼前這個侵占了自己姓名權的家夥這麽得意:“你知不知道我隻要動動小指甚至動動念頭,你現在就可以被吊死在這棵樹上?”
感覺到勒着自己的藤條又緊了一分,李動吓了一跳,不過他很快醒悟過來,于是也不服氣地開口了:“我知道你要是敢那麽做,就真的逃不出這裏了。”
他丁丁的看着面前的人類,頓了頓後笃定地說道:“你沒力氣了,不但沒有吃我的力氣,連逃命的力氣都沒多少。”
“你逃不掉了!”他咧嘴笑着對李動說道。(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