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上午,離通牒時間還有五十九個小時截至,在這個長約兩百三十餘米心髒的左心室内,總統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在兒子從攙扶下走上了演講台。伴随他的除了參衆兩院議員的掌聲,還有記者們不斷閃耀的閃光燈——面對日本政府的咄咄逼人,總統要在國會發表講話,以明确合衆國政府的政策,并團結所有美國人民。
和曆史上最著名的那次一樣,羅斯福的演講也是用‘Yesterday……’開頭,但是考慮到不能暴露航母的價值和作用,日本海軍并未偷襲珍珠港,所以之後的内容就完全與曆史不同了。
“……日本政府對美利堅合衆國政府發出了最後通牒,他們希望我們徹底放棄尋找艾米莉亞——這個偉大卻不幸的女飛行家,更希望我們對他們的暴行熟視無睹。
在收到日本政府的最後通牒後,我們中間的一些懦弱之輩,他們建議我們必須以任何代價來維持和平——否則我們就将永遠失去自由。對這些人,我要說:在世界的曆史上從來沒有一個國家,竟會由于成功的保衛民主而喪失其民主。我們正在抵抗一種威脅,絕不要被這種威脅所吓到。我們的自由已經證明能夠在戰争中保存,但絕不會能在投降中保存。‘我們唯一值得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
而我,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美利堅合衆國第三十二任總統,當我将手放在聖經上當衆宣誓那一刻起、當我緬懷合衆國建國以來的先賢起、當我想到一億三千萬美利堅人民起,我就不得不牢記一個事實:艾米莉亞·埃爾哈特小姐是美利堅合衆國的公民,是全世界所有女性的驕傲,更是我們每一個美國人的姐妹。我們不能對她的遇害無動于衷,我們必須找到兇手并讓他們付出代價。
這并不僅僅是對一個美國公民的遇害做出的正常反應,更是對自由、民主的保衛——日本的武裝征服陰謀已有半個世紀的曆史。它并不僅僅是一項追求生存空間的政策:這項計劃包括征服遠東和太平洋島嶼的各個民族,以及通過日本陸海軍控制北美、中美和南美的西海岸進而支配整個太平洋。
這一野心勃勃的陰謀的逐步發展,表現在1894年的對華戰争;随後對朝鮮的占領;1904年對俄戰争;1920年以後對太平洋托管諸島的非法設防。不能忘記的是,1914年對華戰争失敗後,兩個臭味相投的獨裁者制定了更加邪惡的計劃:在東面太平洋方向,他們攜手建立了一支強大的海軍,準備随時侵占菲律賓、澳大利亞、夏威夷以及整個美洲;而在西面的中亞,他們攜手侵吞了原屬于俄羅斯帝國的合法領土,殺害那裏原住民并對那裏大肆移民。
如果我們妥協,我們不難想象有一天俄羅斯草原總督區的遭遇會在合衆國的土地上重演。這絕不是危言聳聽。遠東的獨裁國家利用文明世界的友善五十年來飛速發展,在他們的軍靴踏上美利堅國土之前,他們的經濟套索已經套在我們頭上——全世界都是他們的工業品和農産品。我們的出口一天天在減少,他們的出口一天天在增加;我們的工廠一天天在減少,他們的工廠一天天在增加;我們的農場每天都在倒閉,而他們的農場每天都在建立。
自由貿易?公平競争?胡說!!在那裏,沒有工會!在那裏,沒有最低工資!在那裏,沒有最長工時!美國的勞動者正在和遠東的奴隸勞動相競争,那裏的工資和工時是由獨裁者決定的。在這樣的不公平競争中,美國工人和農場主的尊嚴、力量和生活水準會逐步喪失直到徹底失去。職業工會成爲曆史的陳迹,集體談判則會成爲笑話。
農場收入?沒有外貿怎麽處理剩餘農産品?美國農場主的收入這二十年來一直在減少,他們的所得取決于遠東的獨裁者願意讓出多少。農場主将面對着明顯的災難和嚴密的控制。
關稅壁壘也不會有效。貿易自由對我們的經濟生活是不可或缺的。我們吃不了我們能夠生産的全部糧食;我們也燒不完我們能夠從地下提取出來的全部石油;我們用不完我們能夠制造的全部商品。關稅壁壘不會是抵制遠東商品的美國壁壘,而将是封鎖我們的奴工壁壘。
我們所熟悉的生活運轉的機體——商業、制造業、采礦業和農業——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就都會受到傷害,并且已經受到緻命傷害。然而,即使維系那樣一種殘缺的獨立,也需要長期征用我們的人力、剝奪我們可以用在教育、住房、公共工程、水利、衛生的經費。并且,面對越來越強大的遠東獨裁國家,我們将不得不長期地把我們的資源用于武裝方面;一年到頭,****夜夜地守衛着我們的城市使之免遭毀滅。
是的,我們信仰的權利将會遭受威脅。獨裁世界除了皇帝和異教之外不承認任何上帝,他們的法律比曆史上任何獨裁者都殘酷無情。在用獨裁、野蠻和皇權作爲衡量道德标準的異教徒世界裏,宣講人類尊嚴、人的靈魂崇高的宗教能有什麽地位?我們的孩子們不會也精神錯亂,踏着鵝步去尋求新的神邸麽?
随着經濟的一天天強大,獨裁者們征服世界的計劃正在一點點完成。今天他們隻有數艘六萬噸級巨型戰列艦,那麽十年之後,當他們快速取代我們成爲世界頭号工業國時,就會有近百艘六萬噸級、甚至是十萬噸級巨型戰列艦出現在太平洋上。整個世界特别是美洲都會被他們占領,就像二十年前的俄羅斯草原總督區一樣,原住民将會被他們大規模殺害和限制,數億黃色人潮會像海嘯一般湧入我們自由、民主、富足的家園。
今天,我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全世界有人的奴役和人的自由之分——異教徒野蠻行爲和基督徒理想之分。
我們選擇人的自由,更選擇保衛人的自由和生命——這就是基督徒的理想。
我們任何人都不能在勇氣或信仰上有即使一時的動搖。
我們絕不接受一個有獨裁者支配的世界,更不接受獨裁者對自由和生命的侵蝕和威脅。我們隻接受忠于言論和表達自由——每個人以自己的方式信仰上帝的自由——免于匮乏的自由——免于恐懼的自由——的世界。
這樣一個世界是達不到的麽?《大憲章》、《獨立宣言》、《合衆國憲法》、《(奴隸)解放公告》,以及人類進步的一切其他裏程碑——都曾經似乎是達不到的理想——然而現在都達到了。
在我們取得獨立時,作爲一支軍事力量,我們曾經是軟弱的,但是我們成功的抵擋住了專.制統治者,他們曾經不可一世,如今已經湮沒于曆史的塵埃之中了。那時,力量的差距對我們并無所謂。現在有了這一切潛在實力,難倒我們反而遲疑不敢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來維護我們美國人的自由麽?
我國人民和我國政府不會在接受這種挑戰上有所遲疑。
作爲統一的有決心的人民的總統,我莊嚴宣稱:
我們重申将對艾米莉亞·埃爾哈特小姐的搜尋堅持到底,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我們重申國際聯盟已經被獨裁國家綁架,他們做出的決議充滿着謊言和欺騙!
我們重申人的四大自由不可侵犯,并堅信人的權利永遠高于一切國家權利!
我們美利堅人将自行确定是否以及在何時何地我們的利益遭受到進攻或者我們的安全遭受到威脅!
我們正把我們的武裝力量置于戰略性軍事地位!
我們不會對使用我們的武裝力量去打退進攻有所遲疑!
我們重申:對于我們根據憲法産生的共和國,作爲自由、忍讓和信奉上帝旨意的永恒基地,我們毫不動搖地相信其生命力。
因此,深刻地意識到對我國同胞和我國事業的職責,我已在昨天晚上發表公告,宣布全國處于非常狀态,并且要求竭盡我們國力和授權的最大限度去增強我們的防務。國家将期望所有個人和所有集團都充分發揮其作用,大家都要毫不惜力,毫不利己,毫不懷疑我們的民主必将勝利地生存下去。
請允許我重複一遍《獨立宣言》簽署人的話——那一隊愛國的人,長久以前在力量的絕對懸殊情況下戰鬥,然然而和我們現在一樣堅信最後的勝利——‘堅定的依靠上帝保佑,我們以自己的生命、财産和神聖榮譽做出相互的保證’。”
‘嘩嘩嘩……’。演講結束後,掌聲像雷鳴般掃過整個衆議院。看着全場五百多名議員絕大部分都在鼓掌,演講台上羅斯福終于放心——或許艾米莉亞和對自由的保衛不足以打動所有議員,但中日兩國的經濟索套足以讓兩黨絕大部分議員贊成開戰。自大蕭條起已近十年,這十年中,政府已經用了所有能用的辦法,但低廉的中日工農商品使美國商品在國際市場上一敗塗地,出口急劇減少。
美國商品之所以還能出口,大部分是得益于政治影響以及對外援助性貸款,但當去年的貿易赤字超過三億八千萬時,華盛頓再也沒有人能坐的住了。戰争已經成了輿論讨論的焦點,在生存境況日益退步的情況下,越來越多的人支持戰争而不是和平。
這仿佛如上次大戰的英國——在商品競争不過德國的情況下,戰争也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唯一有所缺憾的就是:英國于1895年委内瑞拉危機起開始針對德國實施圍困,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才通過五年慘烈的世界大戰毀滅德意志帝國;而此時,美利堅針對東亞同盟的圍困隻有短短兩年,雖然海軍完全占據優勢,但又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毀滅遠東那個龐然大物呢?
“願上帝保佑美利堅!”羅斯福心中默語了一句,在兒子的攙扶下走下了演講台。比他上台時更熱情,議員們看着他來就站起身激烈鼓掌,而記者則在他前面幾米的地方拍照。‘人的權利永遠高于一切國家權力!’這是偉大的羅斯福總統對美國自由、民主重新定義。人、曾經無比卑微的人,被放到了神聖的國家之上,再也沒有比這更激動人心的時刻了,這完全可以說是自文藝複興以來人性的進一步伸張和尊重。
并且,今天的演講等于拒絕了日本人的最後七十二小時通牒,戰争即将開始。不光是從現實還是從意志,美利堅都将獲得戰争的勝利,而這場戰争的起源僅僅是爲了一個生死未蔔的女人。再也沒有什麽能比這更好定義人的權利了,這不但是美利堅的勝利,更是人性的勝利。
沸騰的議員、沸騰的國會山、沸騰的華盛頓,在廣播的傳送下,總統羅斯福的聲音傳遍整個美國、并傳向全世界——日本内閣總理大臣犬養毅收到講演全文後不動聲色起身前往二重橋;中華總理翁文灏收到講演全文後,仔細閱讀數遍才焦急的把電話打向燕京大學;莫斯科克裏姆林宮的斯大林看到演講全文并不激動,他隻是叼着煙鬥在辦公室内開始度步,帶着如有若無的微笑;而柏林德意志帝國總理戈林看到演講全文則是說不出的興奮——日美如果宣戰,那麽中美也很快會宣戰,當他們打成一團時,德意志第三帝國的複興時刻悄然到來。
唯有不列颠白廳是最平靜的,一個緊急會議在華盛頓向日本政府發出拒接最後通牒的公文前召開。在去年五月出任首相的張伯倫面前,依次坐着外交大臣艾登、财政大臣西蒙爵士、國防協調大臣英斯吉普爵士、海軍大臣斯坦普諾勳爵、空軍大臣斯文頓勳爵、海軍情報局局長特魯普中将、以及内閣秘書漢基。
最先開口的是首相張伯倫,他獅子狗般的眉毛和胡須不斷的抖動,他道:“華盛頓已經通知我們,六個小時後他們将向日本的最後通牒發出回應,所以……”
張伯倫此次召集衆人僅僅是想向大家通報内閣将按之前的英美協定對日本發出最後勸告,如果日本拒絕收回最後通牒并向美國開戰,那麽不列颠也将向日本宣戰。這是經過一年外交斡旋後由外交大臣艾登争取到的權利——考慮到中國已退出東亞同盟,英國将僅向日本宣戰而不是中國。當然,如果中國最終加入日美戰争,那麽對華宣戰事宜也會提上日程。
“閣下,我隻是想知道内閣将用什麽理由去說服下院和人民?”和其他人不同。财政大臣西蒙還是覺得陷入日美戰争對不列颠不利,不說南洋殖民地、澳大利亞和印度全然在中日軍隊的威脅之下。去招惹這兩個國家,實在是太愚蠢了。
“爵士,我們參戰也是爲了和平。”張伯倫無奈道。“更是爲了保護不列颠政府在亞洲的财産和利益。如果我們置身于戰争之外,那麽不管誰赢了,遭受損失的第一個就是我們。”
“閣下,這是脅迫!”約翰·西蒙憎惡道——雖然他早就知道對美外債的減少事出有因,可與那些可以拖着慢慢還的欠款相比,戰争将花費更多财富。
“不,爵士,這隻是與盟友的戰略呼應。”張伯倫堅持道。爲了讓财政大臣放心,他又道,“即使對日本宣戰,我們做的也非常少。皇家海軍派往遠東的艦隊,隻有六所戰列艦、兩艘航空母艦、二十艘巡洋艦、六隊驅逐艦和二十艘潛艇。另外就是将開放澳大利亞、新加坡、香港的海軍基地給美國海軍使用。就是這些,非常非常簡單。”
“爵士,日本帝國海軍完全不是美國海軍的對手。”首相話說完後,海軍大臣斯坦諾普勳爵開口補充,“海上的戰争也許半年時間就會結束,即便不結束,我們也僅僅是出動海軍。盡管有些啓齒,但現實就是我們必須在中日兩國和美國之間做一個選擇,就當下的形勢來說,美國才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爵士,對比其他國家,我們的軍備建設已經很落後了。”國防協調大臣英斯吉普爵士忽然接口。精通聖經的他一上任就說他上任前的那段時間是‘被蝗蟲吃光的年代’。“如果不能借助這次戰争獲得軍事撥款,那麽不列颠最終将被世界所抛棄。”
接連兩個大臣幫腔,約翰·西蒙爵士有些猶豫。張伯倫對他颔首道:“先生們,爲了不列颠的未來,這是我們必須做的。”
數個小時後,在美國駐日代辦處代表到達霞關之前,英國駐日大使羅伯特·克雷吉搶先一步将最後勸告的外交照會送至外務省。外務大臣芳澤謙吉匆匆浏覽了一遍照會,倍受震驚的他連說話都有些顫抖,他已經忘了外交準則,直言道:“閣…下,貴國難道…要向我國宣戰麽?”
“閣下,我隻是按照白廳的訓令轉交政府的照會,後面會發生什麽,我并不清楚。”克雷吉按照外交準則體面的答應道。“但就我個人而言,我認爲貴國不應該那麽着急的發出最後通牒,這樣的結果除了戰争将再無其他選擇。”
“這……”克雷吉說完芳澤謙吉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隻能是滿臉苦笑。他和内閣當然不希望發生戰争,可國内、特别是軍方排外聲勢極大,民間也有不少人吹鼓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而去年三千多賢良國民在馬紹爾群島玉碎,更是激起全體國民的憤怒。岩漿早已孕育,缺的僅僅是噴發的機會罷了。
“閣下,我将在大使館等候貴國的正式答複,希望明年櫻花開放的季節貴國還是和平之國。”在芳澤謙吉欲言又止時,克雷吉禮貌的告辭了。而當他前腳剛踏出霞關,美國駐日代辦處代表約瑟夫·C·格魯後腳便趕到了。他帶來的是華盛頓對日本政府最後通牒的最終答複。
“閣下,我謹代表美利堅合衆國就貴國之最後通牒做出最終答複:在埃爾哈特小姐的遺體找到前,我國海軍拒絕撤出馬紹爾群島各島;基于同樣的理由,我國政府也拒絕向貴國政府正式道歉并賠償有關損失……”格魯手上拿着正式公文文本,嘴上則宣讀公文的内容。排除拗口的外交辭令外,公文的答複除了拒絕就是拒絕,再無其他。
有些木然的接過美國人的最終答複,芳澤謙吉很是遺憾的道:“希望貴國政府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樣的結果隻能是戰争。”
“閣下,我國總統羅斯福先生認爲:人的權利永遠高于一切國家權力。哪怕埃爾哈特小姐已經死亡,我們也要找到她遺體,并查清事情的真相。”格魯也極爲遺憾的道,他在日數年,已經習慣這裏的一切和人民,也不希望戰争真的發生。
“不,代表先生。”芳澤謙吉忽然感覺一些憤怒,他反駁道:“确切的說:是美國人的權利永遠高于一切國家的權利!如果不是這樣,貴國海軍又怎會不顧國際公法,悍然登島并殺害我國軍民三千七百八十九人!貴國國民的權利永遠高于一切國家權力,而日本的國民呢?他們就應該死在馬紹爾群島嗎?!”
芳澤謙吉的反駁讓格魯啞口無言。是的,整個沖突的事實就是爲了一個美國人死了三千七百八十九個日本人,他們中還有一些是孩子。可是,誰讓他們是黃種人呢?誰又讓他們不是基督徒呢?
在格魯自我安慰時,芳澤謙吉卻一改之前的失禮,他鞠躬道:“抱歉,是我失禮了。閣下,我國政府将在二十四小時後對此做出最終答複,但願世界永遠和平!”他最後祝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