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反對的便是複興會支持的,便如複興會支持的即是國民黨反對一樣。可這一次,從底下選上來的複興會代表居然也表示反對分封,反對原因雖然不詳,但可以肯定的是,到時候若對議案表決,這些人将會投棄權票。
國民黨激烈反對,複興會内則有不少代表積極支持。這些人很巧妙的将官員貪腐、農會越職的行爲全推給了流官制,你國民黨不同意廢除流官制,那以後貪污腐敗就不要算在我複興會頭上雲雲,這一個推手隻把宋教仁等人弄的是七葷八素。除了這個,對于宋教仁的指責,更有人反駁那平等隻是律法上的平等,社會地位之不平等生來便有之。流官制改分封制隻是換了一種官員管理模式,和之前别無不同。
放假前的最後三天,稽疑院其他事情都放下了,天天就此議案辯駁對罵,罵到激烈處還發生了稽疑院第一次肉搏——後世國民黨國會肉搏從日本留學時代就開始了,當時同盟會諸人與梁啓超保皇黨于日本争奪話語權,馬君武、張繼的大棒不但将會場上梁啓超等人打的是雞飛狗跳,搶占會場後這些人還丢下棒子若無其事對下面聽衆開始排滿講演。
張繼雖然早死,可馬君武等人仍在,身爲留德博士的他第二屆稽疑院開始便成爲桂林府代表。飽受民主共和思想熏染的他,一聽聞章太炎章瘋子居然要搞落後的封建制,複興會代表還振振有詞,他當即大怒拆了個桌腿,帶着幾個人沖上發言台就打人。隻是複興會畢竟不是保皇黨。馬上就有退伍軍人出身的代表上台将其制服,國民黨頓時灰頭土臉。
因爲開會時有記者在場,搏鬥過程全給記者們拍下刊登在報紙上,全國民衆當即嘩然。國民黨事後辯解說這是爲民衆計。馬君武等君已經顧不得的律法,隻想誅盡民賊;而複興會則聲稱國民黨代表暴虐不堪,妄圖持強淩弱,以暴代言,此種代表應當驅逐出院。以肅法紀。
封建不封建之争因爲肉搏頓時變成兩黨攻讦之争,隻把之前的争論掩蓋了不少。弄得楊銳要找一些反對意見都難——放假後的第二天,他囑咐兒子出去把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報紙都買回來,然後一份一份的在報紙上找那些針對分封議案的文章。
“父親,這份是……,這份也是……”早飯過後,楊無名幫忙的興頭不減,仗着自己認識字,正幫楊銳翻檢這一堆報紙,“章尚書瘋言瘋語。楊總理自毀長城……,這份也是。”楊無名又翻出一份,而且還是持反對意見的。
“嗯。”楊銳聽到這個标題,頓時把手上拿着帝國日報放下。他這邊放下,楊無名又翻出一份京話日報,大聲道:“啊!父親,這篇是王靜安先生的:論分封與秦政之異哉……”
楊銳看報喜歡看什麽報、喜歡讀誰的文章,總理府那些秘書或許不知,可家人卻是知道的,特别是楊無名。楊銳禁止他看報。卻又不時将王國維的一些文章拿給他學習,以培養他的悟性和靈性。現在找文章找文章,居然找出一篇王國維的,不由他大叫。
讀了半天都是陳詞濫調。兒子找出王國維的文章,楊銳卻是要看一看此人對再行分封有何看法。他這邊正看,程莐卻撫着肚子過來了——早在那次角色扮演前,她便已懷孕,到現在已是三個月了。見父子兩幾乎要被埋在報紙堆裏,她不由看向楊無名。“還不去做功課?”
她的話楊無名假裝沒聽到,待楊銳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才把報紙放下,低聲道:“父親,我去做功課了。”說罷就出了書房。
楊無名一走,書房裏便隻剩夫妻倆,程莐見楊銳正讀着文章,便站在他椅子後,雙手從背後放在他肩上,柔聲問道:“枚叔兄這是怎麽回事,他真要行封建之策啊?”
楊銳在放假之前曾對記者表示自己支持章太炎,卻未細說自己支持分封之策,可在他心裏對此卻有些認同,此時見程莐問,便道:“分封之策也沒有不好,最少以後不會再有官場了。大家不是诟病貪污受賄屢禁不絕嗎?實行分封可根除官場,根除官場那何來貪污受賄?”
“可……”沒想到楊銳居然真的贊同分封,程莐說道:“官場是沒了,可接下來卻是大大小小近千個封建貴族、封建領主,這些人貪起來未必比流官輕。”
“呵呵,你這是主觀臆想。”因爲程莐站在椅子後,楊銳的腦袋正靠在她豐盈的胸口,那裏又大又軟,彈性十足,是以他一邊享受一邊與其辯論,“真要分封了,這塊地方就變成他祖傳的家業,這還又有什麽好貪的?要我是領主,我巴不得治下百姓越來越富。世人都有一個德行,便是隻要是自家的,那便視之如珍寶,可要是公家的,那便棄之如敝履。既然如此,那便索性化公爲私,讓整個國家都變作私人的,省得大家不愛惜。”
程莐雖然不參政,可不時就一些問題和楊銳辯論,楊銳也樂得給她洗腦。正思索問題的她根本注意男人的腦袋在不斷的動彈,聽楊銳說的有理,她不由着急道:“如此化公爲私,那便是對百姓的不公平。”
“所以隻分封于國于民有功之人,這便沒有什麽不公平了。分封又不是總理府定的,而是由稽疑院定,全國代表公決,大家有什麽不服氣?”楊銳回道。
“可……”程莐更加着急,“可,你就不怕這些人将封地經營的鐵桶一般,将來對抗中央政府?再有,這樣一來。總理府以後就再也不能令行禁止了。”
“呵呵……”楊銳放下報紙笑道,“還令行禁止?再過十年二十年,我看除了财政撥款地方要求着中央外,其他事情他們早就爲所欲爲了。即便财政上受制。萬一那些王八蛋賣地呢?”
“賣地?”程莐不解道,她是沒有見識過後世的房地産。
“對啊。先買通中央,下令百姓禁止自己建房,你即便建了也不給你發地契房契;而後地方政府劃出地塊進行拍賣,奸商們一來二去将地價炒得比天還高。最後轉嫁給百姓。那房子貴的讓人一輩子都買不起,可越是這般丈母娘便越是沒房子不嫁女兒,所以再貴你也的買。”屌絲出身的楊銳讀完大學便把家裏的錢花光了,畢業後傻乎乎不懂、也不願父母借錢買房,是以越到後面越是深受其害,哪怕現在說起也心存怨恨。
“要維持高房價,便要維持高商鋪價;而要維持高商鋪家,那便要杜絕遊走商販,要不然誰還租店營業,全擺地攤好了。所以呢。比複興軍還厲害的城管大軍便閃亮登場,他們幫着店家驅逐地攤商販,以維護商鋪租價。
這整個就是奸商和流官聯手宰殺百姓的把戲。别看城市修的花團錦簇,那錢都在政府和地産商手裏,而後這些錢再通過亂七八糟的項目流到貪官手裏。沒有流官會這樣嗎?封建領主會無端不許百姓建房?會貪圖暴利強占百姓地産?要知道這片地本就是他的、更是世代相傳、父死子繼的,他興許會和封地的百姓聯合起來把地價炒高,可這坑的不是自己人了,坑的隻是外地人。即使真有黑心腸的,那也隻是一地如此,他如此做其他封地之人必定指責。難道他還能跨省?
以我看,流官和領主之間,一定是領主有德性,而流官毫無德性。且看現在的官兒。哪怕是複興會出身的,也越來越沒有德性了。”
雖然楊銳描繪出一幅百年後的流官奸商宰羊圖,但沒有實際經曆過的程莐還是不知其中的厲害,她道:“地方官賣地既然如此可惡,那中央政府爲何不制止?”
“爲何不杜絕?呵呵……”楊銳笑,“因爲中央政府也是流官啊。既然地方政府的流官可以勾結奸商盤剝百姓。那中央政府的流官爲何不能被收買?這整個就一貪污鏈。即便中央政府的官員不被收買,那中央政府要不要政績?經濟要不要發展?工人失業怎麽辦?有的時候不是說給了錢就算貪污,給政績也算是貪污。當官的誰不想往上爬?
枚叔就是認爲官僚政治着實可惡,這才推行分封。他最最擔心的就是代議士們、流官們互相勾結坑害百姓……”
“可你之前卻是贊成流官制的,開國後官員不但下了縣,還深入到了村。現在一改分封,那之前的那些不是全……”男人越說越有理,程莐都不知道怎麽反駁了。
“這些官僚系統不是說全部取消,它們隻是轉交給封建領主罷了。”楊銳道。“現在西北和俄國簽了條約,東南又和英美法簽訂了條約。平安無事下,之前那套細密的官僚系統暫時用不着,真要打仗也在十數年之後,這十餘年時間足夠我們更改官制了。”
談了這裏,楊銳倒明白女人真正的反對是什麽,她是不喜歡有人天生就高人一等。分封之後,封地領主的子孫,自然生下來就要比其他孩子高一等。且封建之下有貴族,貴族在她看來也是人人不平等。
楊銳不想反駁女人的這種思想,他反手将她拉到懷裏坐下,撫着她的肚子道:“你操心這個幹什麽?秦漢以下兩千餘年都是流官,現在做的就是打破秦政,根除流官。”
“流官是去了,可貴族又出來了。”程莐白嫩的手臂鈎住了男人的脖子,她是越來越美了,圓潤白嫩的身體一坐下就讓男人把持不住。
“王侯将相,甯有種乎?”楊銳根本無心說話,他的手從女人的肚子一直往上,直到隆起高聳處才停下,然後就不想挪開。“貴族都是殺出來的,誰不服誰去打仗……”
大手撫弄了幾下便被女人撥開了,可不光是撥開,她的豐臀還動了動。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後她便掩嘴笑了起來。“也不害臊!”她随手點了男人的額頭一下,“去去去。本夫人今天準你去八大胡同找姐兒,聽說那暖香玉隻要是男人看到了,那便要被她吸了魂魄。”
老婆美的要滴水下來。可偏偏懷了孩子,且家中隻有一個女人。楊銳見她打趣自己,假裝認真道:“既然夫人準了,那我便真去了哦。”
“呵呵……”女人笑得更是花枝亂顫,男人什麽樣人她完全明白。以前一文不名的時候都不去青樓,現在一國之總理,那就更不會去了。她笑罷道:“你去啊,隻要不怕被人認出來。”
楊銳是愛惜某些名聲的,被女人一提醒倒真不敢去了。這時再想占些便宜女人卻嬌笑着跳開,她出書房又回頭道:“你還是忍一忍吧,就六七個月而已。”
女人這麽一走,楊銳便什麽也幹不成了。雖說不再年輕,可權力猶如春藥讓他身體依舊健壯,若不是鬓角的白發。一眼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多歲。這一個多月的欲求下他隻覺無比煩躁,如今欲火被程莐白天勾了出來,當即坐立不安了。連喝幾大口涼茶也壓不下去後,他忽然想到了陸小曼,放假之前這小女子在他面前哭泣了一回,他好言寬慰時居然被她鑽到了懷裏,十九歲處子呢喃含羞的模樣真讓人把持不住。
當時幸好是午休,沒人看見,雖就這麽一次,兩人的關系卻發生了質的變化。之後視線交接時。女子目光中更透出無限的情意和渴望,可每次楊銳當面都假作嚴肅,隻當女子背過去的時候,他方才忍不住從頭到腳的打量陸小曼搖曳的身姿。此時。他腦中想的最多的是——這可是陸小曼啊,民國四大美女,要是在文淵閣裏好好調教幾回,那……
一想到陸小曼這個名字,前些日子火燒火燎的感覺便又上來了,楊銳在書房了轉了幾圈。終究開了門走了出去。沒人攔住他,剛才程莐不過是開個玩笑,可他出去了卻不知道去那。八大胡同,那是絕不會去的;去找陸小曼,更是不可行……
汽車在内城各處轉悠,雖然商業區在前門大街一帶,可内城依舊是人山人海。對于烈士和軍屬來說,這個大年和以往根本不同——章太炎章總理上了分封的折子,這也就是說,若稽疑院和皇上準了,内城不少人家很可能會被封到京外去。雖說京城是首善之區,可哪有到京外駐守一地舒服?在京城,自己僅僅是烈士、是有功之臣,一旦分封去到京外那就是諸侯!
諸侯這個隻在戲文裏、說部裏出現的東西如今展現在諸人面前,惹得誰也不敢相信,可報紙上天天都争論分封、稽疑院兩黨代表還爲此打架、街頭小販商鋪掌櫃那恭維模樣……,一切一切的都讓内城諸人猶如吸了鴉片煙飄飄般然然。諸侯!!封邑!!大帥真是從不虧待弟兄!
透過白紗遮住的玻璃,楊銳此時看到内城百姓都沉浸在分封的幻想中。郡公、郡侯、郡伯、縣伯、縣子、縣男,這些終于不再是隻能讓人讓路的無用擺設,這代表了高人一等的地位和傳子傳孫的封邑。而且中華的皇帝隻是個沒有實權的牌坊,一旦分封絕不會像前明那般斬盡殺絕,他們可是實打實的諸侯。
“司令,我們這是要去……”楊銳打量着車外興高采烈的百姓,開着車卻不知道方向的葉雲彪不解的問。汽車已在内城轉了好幾圈了,可楊銳根本沒說去哪。
“就去……”楊銳腦子裏左右掙紮着,最終還是道:“去趙家樓那邊吧。我餓了,看看那裏有沒有清靜的茶館什麽的。”
“是!”葉雲彪答應了一聲,而後車子開始打轉向燈,下一個路口就左轉了。
“雲彪啊……”楊銳看着全神貫注駕駛的他,不由想問問他對分封的看法,“我若沒有記錯,你也是個子爵,你對分封之策怎麽看?”
“啊……”沒想到楊銳問這個,葉雲彪當即苦惱道,“司令,章大人一提分封,家裏就鬧開了,他們都當了真了。婆娘們還打了一架。他們是巴不得封一塊地好……”
“哈哈……”楊銳爽朗的笑道,“這麽說來,大家是贊成分封了?”
“司令,這對咱們打天下的人是好事啊。誰不想封一塊地啊。”葉雲彪實話實說,“可稽疑院的代表們會同意嗎?”
“代表同意不同意不說,我在乎的是你們同不同意。”楊銳笑道。
“咱們這些人就沒有不同意的!”葉雲彪用力道。“内城烈屬、軍屬也高興的不得了。大夥都說司令和章大人仁義,沒忘記咱們這些打天下的犬馬。”說到此葉雲彪居然回頭看了楊銳一眼,他道:“司令。這封地能有多大的?”
“哈哈……”楊銳再笑,他現在覺得爲何先秦之前軍隊能打了,這根本就是在爲自己打仗啊。有功就有封賞,誰不想殺敵立功?軍人到時候是巴不得打仗。他笑着道:“有多大?按太炎先生的意思,郡公、郡侯、郡伯,這三者封郡,一個郡有多大不好說,但秦時天下隻有三十六郡,你說它有多大?
縣伯、縣子、縣男,這就是封縣了。縣在吏部考核下有上中下三等,剛好對照伯、子、男三級。”這般說罷他又道,“你是子爵,也就是縣子,按太炎先生的規定可以封一個中等的縣,若是關内大概方圓百裏,關外可就……”
‘吱……’楊銳正給下屬畫着餅,不想葉雲彪聽得入神忘了看路,兩小孩橫穿馬路他當即一個急刹車。
“怎麽回事!”楊銳也看到倆孩子奔過來,也擔心撞到人。
“啊……”葉雲彪頭上全是汗。他‘啊’的時候正好看見倆小孩又從車前面冒出來,樂樂呵呵根本不把剛才的危險當回事。很是松了口氣,“司令,沒事了。”他喘着氣道。
“沒事就好!”楊銳并無責怪。他點了支煙後道:“包括追封,開國時封了一百零八個爵位,對日、對俄封了五十六個,歐戰封了二十三個。真要實行分封,最少兩百個縣,也就是全國八分之一的縣要分封出去。這還不包括皇族那幾個親王之類,所以分封一事很多人忌諱,不光擔心财政,還擔心我們這些人會造反……”
因爲之前的走神,葉雲彪隻是聽,萬萬不敢答話。待車在趙家樓胡同轉了幾圈,他才停在一間高盛昌茶樓面前,“司令,就選這間吧,就這最大了。”
“好!”楊銳答道,他的心又火燒火燎起來,“你就在車裏等我吧,去哪裏轉轉也行。”
“司令,這可不合規定!”葉雲彪不安道,雖然是在京城内城,可他還是擔心。
“有什麽好規定的,這裏可是内城。”楊銳戴上大口罩、墨鏡、帶檐禮帽,不待他回話就開了車門下車,而後在門口夥計的熱情招呼下進了茶樓,隻讓葉雲彪幹瞪眼。他雖然沒有追上去,可也不敢真去轉轉,也正因爲如此,十數分鍾後,他見到總理府的一個機要女秘書匆匆上了茶樓。見到這一幕,葉雲彪當即就呆了,幾經思量,爲了避嫌他還是覺得應該離遠一些,最好裝已經去四處轉了轉的模樣。
茶樓下葉雲彪不知所措的時候,陸小曼也忐忑不安,放假前她很大膽的将自家電話号碼寫給了楊銳,而後就在家等着電話響,今天那電話一響,不待管家接她便搶了過來,接完電話她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膛,待出了大門被外面的寒風一吹她才記起自己忘了穿大衣。不過幸好茶樓離家不遠,她三步做兩步就到了。運動後的血氣以及本就悸動不安的心,使得進入茶樓包廂的她嬌豔無比。
“大人……”畢竟還是少女,見到楊銳後,如何勾引男人的本事她刹那間忘得精光。
“你來了。”楊銳不動聲色,陸小曼的名頭和少女的嬌羞讓他差一點更是躁動,可畢竟是慢熱的,所以他還是正正經經的端着一杯茶,不熱不熱的看着她。一會之後見她還幹站在那裏,便拍了拍身側的位置,沉聲道,“你坐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