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不得罪美國,那就要故意提高工業品價格或者出口品關稅,減少對美國貨的威脅,這就等于間接的壓縮了産業規模,工業産值将被抑制,其結果除了經濟增速變緩外,另外一個緻命傷就是戰争能力削弱。美國人确實是不可能打到四川陝西等地,可他一旦封鎖沿海,對外貿易便将受到嚴重打擊,雖然西北鐵路可以通到波斯灣,但波斯灣一樣能被他封鎖,中國最後通向外界的渠道就隻剩下蘇聯,這是不夠的。南洋的橡膠、海外的工業原料,工業品的出口,都難以靠國内和蘇聯補足并流出。
除了工業品之間存在競争,1929年的世界經濟危機也是逃避不過去的,遭此重創的美國必将更加敵視與其工業品競争的中國商品。
在以前,楊銳或許會認爲經濟危機是猶太銀行家的一場陰謀,而處于此時、處于一國領導人的位置,他可以肯定确定這不是陰謀,陰謀最多是在危機不可避免的情況下,銀行家和資本家的利己處理,他們總要将損失轉嫁出去,同時趁機看看有沒有撈錢的機會。
從第一次世界大戰,美國不顧中立法案對協約國集團大肆放貸,以及紅色俄國的興起,這兩個因素就注定世界經濟危機必然發生。一戰後美國工業産值從兩百四十億美元遞增到六百二十億美元。這得益于戰争經濟的拉動,可問題是苦戰數年的英法意俄都沒有能力支付那一百多億美元的戰債,而更加苦逼的同盟國也沒有能力支付更多的賠款,于是這筆債隻是賬面數字。永遠停留在文件和口頭上。
俄國革命的發生、以及波及整個資本主義世界,使得戰争最後一年乃至戰後各國都罷工不斷,面對這種情況,美國政府絕不敢搞什麽經濟軟着陸,政府不但要維護現有工資水平。還要繼續刺激經濟,以防止工人失業。英法還好,他們有廣大的殖民地可以轉移危機,法國需要重建,而且男人基本死光,她隻存在缺少勞動力而不存在失業的問題;而中日,因爲手上握有實打實的通貨,又有大量基礎設施、工業項目,所以戰時經濟轉型根本不成問題。
可美國隻死了十幾萬人,而爲了工人不罷工。政府不得不實行自由放任的經濟政策;同時新教徒視财如命的本性,又使其拒不接受英法意三國壞賬所帶來的損失。于是,國内的工業産能因爲戰争刺激嚴重過剩,又因爲布爾什維克的威脅絕不緊縮,繼續畸形膨脹;而國外,不但要求歐洲還款,還爲保護本國市場大舉提高關稅,使得歐洲産品進口遞減,各國貿易赤字之下,根本沒錢進口美國商品——哪怕實行福特模式的美國貨比本國貨更便宜。
如此難題。新教徒本質下的猶太靈魂所慣用的伎倆開始出現:在國外,大方的給各國貸款,以使其購買自己的商品;而在國内,則大力提倡分期付款。以刺激民衆消費。如操作使得經濟一時火爆,投機猖獗,是謂繁榮的十年。但其實際已無比虛胖的産能,左手換右手、自己哄自己的魔術把戲,終究有一天會到頭的,曆史上危機時腰斬的GDP數據便是明證。
原本曆史裏。羅斯福那一套根本就不能刺激已經硬着陸的美國經濟,因爲市場本就不需要那麽多産能,況且十年的透支、蕭條時的不敢消費的心理本就使市場需求處于正常水平以下。如此情形,歐洲如果不發生戰争,那麽美國必定挑起戰争,不然其内部就會遭受劇烈的震蕩,或許不是無産階級革命,但必是類似革命性質的動亂。
曆史上是日本和希特勒救了美國,戰争的需求不但振興了美國元元過剩的産能,還打爛整個歐洲,從此歐洲成爲美利堅的婢女。這隻是曆史,在這個時空,以商情局的數據分析,世界經濟危機将會因爲中國的興起而更早到來;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延期、戰後中國的大規模建設這兩個因素将進一步刺激美國經濟,使其産能比曆史更加過剩;而戰争的延期使得歐洲更加虛弱,更不能靠自身市場消費美國商品,同時中國商品将不斷輸出打擊美國商品,與其争奪海外市場,十年的繁榮或許八年、九年就會結束。
肥皂泡一旦破裂,情況将比曆史更加凄慘。危機中亞洲這邊不說沒有1937年就開始的抗日戰争,日本對廢鋼、石油等美國物資的需求也将完全依賴中國,不需從美國進口;而歐洲如果沒有希特勒,歐戰不在39年爆發,那麽美國經濟很可能一蹶不振——便如當年日本貨取代美國貨一樣。
這其中,生産模式的更新最爲重要,猶如福特模式替代歐洲手工生産一樣。但歐洲可以學習美國福特生産模式,美國卻難以學習如今的中國生産模式。是以,從經濟上推斷,中美之間必然發生戰争,便如八十年代美國逼迫日本簽訂廣場協議,要求日元升值一樣不可逆轉。
生産模式的更疊是難以阻止的。再一次想到這一點時,持續三天的常委會已經結束,對于楊銳的任期有兩個解決方案:一是如楊銳所說,他将一直繼任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另一種就是楊銳下一屆便下野,由徐華封或者章太炎繼任總理——隻有他們有足夠的威望在楊銳之後擔任此職,若是戰争真的不可避免,那麽楊銳戰前将取代他們,再次成爲總理。而選擇哪一個方案,将由新一屆、也就是擴大的政治局會議讨論決定。
除了蔡元培以外,大家都對這個處理沒有意見。以秋瑾的話說,即便是獨裁,這也是複興會全會同意的獨裁、民衆認可的獨裁。同時她相信在坐諸人都能活到二十年之後,屆時楊銳不想下台,她也會趕他下台。
秋瑾舉刀怒視的模樣深入楊銳之心,她似乎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兒,全然是俠義和正氣的化身。想到秋瑾在會上的發言,楊銳就覺得好笑,因爲秋瑾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每一個想法都是無私的,她就像一個孩子,走在野獸密布的叢林裏而不自知,還怡然自得。
“聽說孑民真的弄了兩輛車在做對比。”初一是休息日,但項目緊張,徐華封還是來銀安殿後宅向楊銳彙報家用電氣項目的進展——收音機、電冰箱、空調、電熨鬥、電熱水壺、電烤箱等等,這些産品有些在大戰前就熱賣,現在隻是擴大産能,有些則是新建項目。
此時國内并無專門的工業設計師,所以國有公司很多産品會将設計圖紙、樣品送來給楊銳過目。畢竟他有現代生活的經曆,他完全明白冰箱要有冷凍和冷藏兩個空間,還要有制冰器一類的小玩意;同時他把這類事情當作工作的一部分,不收一分錢設計費和咨詢費,是以各大國有公司簡直就把這裏當成了廣告公司。這不由讓楊銳對自己下野後的職業規劃多了一個設計,那便是開一間廣告公司或者管理咨詢公司,還是很有‘錢’途的。
“呵呵,孑民那個逗逼,不要去理他!”楊銳嘿嘿笑了起來,常委會上徐華封的建議他去做對比的建議他還真的當真,這個逗逼雖然不會開車,可他兒子蔡無忌是會開的,所以很快他就會明白成本比福特還便宜的奧迪轎車,在質量和舒适度上将怎麽秒殺美國佬。
徐華封知道逗逼和嘴炮一樣是楊銳對某些人的專用詞,并沒在意,他隻凝神撚着胡須認真問道,“竟成,我們和美國人……真的是不可能避免嗎?”他說罷又覺得不是這個意思,再道,“我是說,美國人不會通過學習我們的品質來提高自己質量、降低成本嗎?這就像……”
“華封先生不必往這方面想了,這是不可能的。”楊銳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最終認爲不可能。
“爲什麽?縱觀美國工業發展史,他很多東西都是學習歐洲的,以前既然能學習歐洲,那爲何現在不能學習我們?怕掉面子嗎?”徐華封道。
“不是面子的問題,這是……”楊銳也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于是反問道:“華封先生,你覺得我們這種生産方式其最可貴的地方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