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兄弟們留條退路是李蔭培個人的想法,可即便如此,從戰車營、到自行炮營、再到摩步營,不管軍官還是士兵,都抱着誓死占領巴勒迪克山、切斷聖迪濟耶後路的念頭。白天他們在檢修車輛、添加油料彈藥,晚上則緊張的進行最後一次各部戰術協同、敵域情況的讨論,看着軍中逐漸釀來的大戰氣氛,臨睡前,李蔭培不得不把一些部隊的主官叫過來開會。
“我知道裝甲師肩負總理和國家的重托,你們壓力很大,擔心此戰有失,愧對國人;我也知道你們很多人都寫下了遺書,隻求馬革裹屍,但是……”看着忙活了一整天,依舊處于亢奮狀态的各級軍官,李蔭培停頓了好久才道:“……你們要記着,我們這次不是決戰,隻是一次試驗性的進攻,打不進去就想其他辦法。諸位一定不要忘記了,我們其實是鐵甲騎兵,機動才是制勝的根本,在一個地方困死,那還不如一支步兵。
這次進攻是從利尼昂巴魯瓦西側發起,目标是西面十六公裏外巴勒迪克山,占領這裏,那麽其西南二十四公裏處的聖迪濟耶突出部就将被‘撬’出來,陷于被我們包圍吃掉的境地。這種戰術的思路是什麽?這就像拿着一把小刀的人面對一大塊肉幹,因爲刀子小、力量弱,要想吃到肉隻能用刀子撬。這裏我不想多說什麽,但你們得記住機動是裝甲部隊的第一戰鬥力,再則是,這不是決戰。不必做無謂之犧牲。好了,我就說這些,散會吧!”
李蔭培的話點到爲止,這番話在他心裏屯了一整天。現在雖不能盡興把事情說透,但這樣說一樣讓他的心中一松。隻是,正是因爲他沒有說透,與會的軍官都不明白師長要表達什麽意思,他們大多以爲是師長不放心自己。怕自己盲幹,所以訓話。倒是戰車營的營長留了下來,看樣子是想師長面授機宜。
“我沒什麽意思,我隻是舍不得大家,怕大家不按照操典,又擔心大家按照操典。”在被問到還有什麽指示的時候,李蔭培點煙的同時隻是泛泛而答。
“那還請師長放心,二營絕不給1師抹黑!”戰車營長叫張六吉,這名字一聽就喜慶,年紀不到三十歲。說話也很能反映山東人的憨厚和爽朗。聽完師長簡短的話語,他根本沒有往其他的方面想,隻擔心部隊的表現會給1師丢臉,要知在平時的訓練比拼中,裝甲1師四個戰車營中,二營就如其名稱一樣,素來是千年老二,從沒得過一次第一。
“抽一支吧!”張六吉的話讓李蔭培心中一酸,無奈中他掏出一支煙遞給他,趁着熄燈号吹響前的這段時間。他拉起了家常:“你上回說你老家是山東哪的?”
“報告師長,老家是沂水的。”說到家鄉,張六吉少校不自覺的擡起了胸膛,沂州和嚴州、遼東一樣。是複興軍起家的地方,以前常被人看不起的遼東木把子、嵊縣強盜、魯南土匪現在可是新朝新貴。
“家裏還好嗎?”李蔭培終于想起來張六吉的家庭情況來了,和他一樣,一樣是小戶人家出身,讀了幾年私塾可卻沒個好出路,最終不得不投筆從戎。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聽問到家庭,少校本已明亮的目光眨巴了一下,正要彈煙灰的手也是一滞之後才把煙灰彈了出去,他有些發幹的笑:“報告師長,家裏都好,地給我大哥在種,幾個孩子都上學了。”
感覺到自己問的東西真不該問,李蔭培忙掐滅了話頭,他道:“家裏好就好。……這麽晚了,還是睡吧。”
對于明天拂曉發動的進攻來說,現在這個時候确實是晚了,張六吉少校聽聞師長這麽說,鄭重的敬禮之後便出去了。而李蔭培這天晚上卻怎麽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了一會,最後還是讓勤務兵給叫醒了——攻擊的時間馬上就到。李蔭培機械式的起床,洗漱的時候被熱水燙了一下才稍微有些清醒,當他趕到指揮部會議室的時候,各部的主官都已經在那了。
“時間很寶貴,我就不多說了,諸位,我預祝大家馬到成功!”李蔭培說道,說罷就将副官遞上的半碗酒一仰而光。
軍官們喝完壯行酒便魚貫出了指揮部,回到各自的部隊座駕上,可時間沒到,車輛都未啓動。可此時車輛已經排好了突擊陣勢:最前面的不是狼式戰車,而是1師舟橋營的六輛推土機,他們巨大的推土鏟可以把那些三四米寬的反戰車壕推平。雖然對于狼式和豺式戰車來說,隻要反戰車壕不是連續多道,它們依靠速度是能沖過去的,倒是摩步營的四驅卡車和自行炮營的履帶炮車,不但越不過反戰車壕,就連普通兩米一十公分塹壕,跨過去都很困難。
推土機除了要給自行火炮和卡車從壕溝和泥濘中開出一道通路,他還有一個艱巨的任務就是破開德軍塹壕前的那幾百米寬的雷場,雖然這種步兵地雷對戰車難以有緻命威脅,可萬一炸壞了履帶闆,那也是一個麻煩,所以這一次推土機反倒成了突擊的關鍵車輛。
駕駛員打開戰車艙蓋靜靜等待,車長身子則半露出炮塔,不斷的看着表,而那些搭在戰車上的摩步營步兵,他們很是安定的端着槍,坐在戰車上閉目養神。發動機沒有發動,灌木林裏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李蔭培此時看見東邊的天色越來越亮,林間特有的霧也越來越濃,遠處隻覺得都是朦朦胧胧的。
“真是個好天啊。”他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