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巨艦終于動了,通濟号訓練艦上,苦熬了一夜的艦長毛仲南諸人和昨晚登艦的薩鎮冰不約幾個而同的齊聲歡呼,當年的海天号沒有大功率電動抽水機所以沒救回來,可今天靠着滬上船廠的那些大家夥,這比睿号隻要沒有倒扣,無論如何都是能救回來的。
剛服役沒幾天的戰列艦,價值兩百四十萬英鎊,一千八百萬兩銀子,這真是賺大發了。從此以後海軍也有戰列艦了,而且還是繳獲的,這可是要氣死日本人了。
比睿号救了回來,毛仲南中校又開始打那幾艘沉了的巡洋艦的主意,不過那些船真的是沉下海底了,要打撈也要等台風過境之後才好動手,再說那些艦都是近二十年的老艦,撈起來的價值也不大,當下也就打道回府去了。
海軍繳獲了一艘東洋大艦,這船還沒到吳淞口滬上就滿城空巷,十幾萬市民争相往吳淞口趕,在通報戰區司令部獲得準許後,比睿号就停于吳淞口蕰藻浜河汊處供市民參觀,并規定上船一次一角,收入将用于比睿号的修複,這不由讓滬上除了洋泾浜的妓樓、張園的茶館、跑馬場的馬賽之外,又臨時多了一個娛樂項目。
因爲同是海軍,滬上海空戰的結果當天晚上就發給了鄧子龍号,清晨比睿号一獲救,高昌廟這邊又立即把消息發過去以振軍心。艦長朱天森上校等人高興之餘不免有些遺憾,照理這戰績應該是鄧子龍号得的,不想給岸基飛機搶了先;而劉冠雄少将等人,聽到海戰的消息一晚上沒合眼,第二天比睿号救回來的消息傳來,這些五六十歲的人一個個放聲大叫,不過等大叫完,除劉冠雄和鄭祖彜外,其他的艦長都在暗打主意,想着這戰列艦修好後到底誰能當艦長?
台風已擦着台灣的邊了,海面上的風浪到了六節,鄧子龍号航母的航海官劉振南中校聽聞滬上的好消息隻是一笑便回複之前的嚴肅,他現在想的是如何在台風來臨前把船駛入打狗港,現在英國遠東艦隊那幾艘破船還在海峽巡遊,想打沉他們不行,隻能避開。
“U-12來電,英國人往北去了,可以入港。”副艦長奚定谟拿着剛到的電報說道。此時艦隊就等在上次幫陸戰隊助攻打狗的位置,卻不想幾天前打下的打狗現在成了自己的避風港。
“旗後山和哨船頭之間的入口,隻有一百零九米,港内水深雖說有九米,可深度不到八米的地方也不少,要特别的小心。”奚定谟說完電報又是一通叮囑,他深怕出什麽事情。
“放心吧,那地方都在我腦子裏。”吳振南長歎了一句。此時輪機加速,航母在風浪中高速往打狗港駛去。
航母入港,打狗港自然戒備甚嚴,剛被封爲打狗複興功臣的餘清芳沒等到點,就吆喝的趕着那幾個領水員出港等候,這是朝廷水師入港避風,馬虎不得。于是乎,風雨飄搖的小船上,領水員滿臉不情願的出港等待,好在艦隊船速甚快,比之前約定的時間早到,這些人一出港就看見數艘龍旗飄揚的兵艦護着一艘碩大無比的平頂船劈波斬浪、疾馳而來。
“撒女内!”這麽大的船,一幹領水員都吓了一跳,剛才的不滿頓時不見了蹤影,他們又是燈光又是旗語,趕緊和來船聯系,生怕一不小心這船擱淺,那自己的腦袋要不保。
陸戰師二旅旅長陸挽站在燈塔上看着航母駛來,這船一露臉他就明白爲什麽能起降飛機了。航母入港速度很慢,這讓他可以仔細打量這艘平頂船:艦首照例是龍虎獸标徽,不過因爲船大,所以标徽也大,而且造的極爲精細,老虎嘴上的牙齒和頭頂的龍角都閃着寒光,而修長的艦身上除了右側有一個突兀的艦橋外,整條艦幾乎看不到火炮的影子。
“這船沒炮嗎?”陸挽嘟囔着。平頂船前面開路的巡洋艦都有炮塔,可這艦除了側面有幾門小炮外,根本不見炮的影子。
“好像海軍叫它叫什麽航空母艦……”一邊站着的參謀長陳子明答道。“這船真是大啊!”
“滬上有一艘更大的,還是是繳獲鬼子的。”陸挽白了參謀長一眼,不過他雖然如此,但當航母經過燈塔時,他還是被船身的巨大震撼了一把。
在幾個領水員的竭力嘶吼下,鄧子号終于入了港。它這邊一入港,港外那幾層防潛網就被幾艘漁船迫不及待給拉上了,自己有潛艇,所以怕敵人的潛艇,自己有飛機,所以怕敵人的飛機,不過就現在這天氣,飛機怕是飛了不了,最擔心的就是日本的潛艇會入港偷襲。
航母太大沒有棧橋,陸挽是坐小艇登艦的,不過見面的時候有一些麻煩,因爲攻台比預期順利,總參已将陸挽晉升爲上校,但他的肩章和領花還沒有更換,所以他弄不明白是不是要先向艦長朱天森上校敬禮,好在朱天森已從電報上得知駐防打狗的是陸挽上校,所以這個麻煩也就過去了。
“司令部判斷台風五日後就會較弱,所以登陸宮古列島的行動将在五日後展開。負責行動的是陸戰2師李二虎少将所部。爲了隐蔽意圖,他們将乘坐潛艇趁夜登陸各個島嶼;而前一天晚上,對岸将會有專門的物資船過來,艦隊的任務就是護送這些物資船前往各島;如果登島部隊還未拿下島嶼,那就需要海軍的炮艦飛機協助了。”待艦隊諸将坐定,參謀長陳子明沒什麽閑話,直接介紹下一步作戰的情況。
“五日後天氣如何?”作戰官譚根中校最怕起風下雨,一起風下雨那飛機無法作戰。
“預計會比今天好一些。”陳子明道。“台風前鋒剛過,在第二波沒來的時候,中間有十二小時間隙。這些隻是推測,是不是真的這樣還要再觀察。如果天氣不好,那就由巡洋艦艦隊完成此項任務。”陳子明一說巡洋艦完成此任務,劉冠雄頓時胸脯高了幾分。在他看來,如今日本海軍是兵敗如山倒,不抓住這種機會立功,他這巡洋艦代理司令的位置可要被别人搶走了。
“艦隊的補給物資都到了嗎?還有在這裏停五天安全嗎?”既然要看天吃飯,艦長朱天森上校也就隻有幹等了,他在意的是航母的安全和補給。
“要補給的物資都到了。”陳子明道:“至于安全,我們隻能說将盡最大努力保障,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我們都做了。唯一的就怕日本人來幾架飛機,要麽就是來一艘戰艦隔着十幾公裏炮擊港内,打狗畢竟是商港。”
航母停在打狗也是沒辦法,從秘魯那邊過來,在德屬殖民地雖然補給了一次,但那是臨時補給,油料未完全加滿,再在海上轉幾天那可就要沒油了。
“大家小心戒備吧。”朱天森也知道打狗港的弊端,“港内魚雷不是大問題,就怕有戰艦在港外開炮。”
台風來襲,南中國是一片暴雨,可東北的天氣一直很晴朗。不下雨對複興軍是好事,現在部隊順着京義線往南突擊,昨天晚上部隊就殺入平壤,和日軍對持在大同江一線;而東線的第1軍,雖沒有鐵路,可前鋒部隊也占領了鹹興,這朝鮮東海岸,終于有了一塊立足之地。
楊銳早上起來就收到了這些好消息,可他并沒有太高興。昨天晚上李叔同給他找了一間‘不吵鬧、隔音的房子’,可是他卻把楊無名也送過來了——兒子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爲朱寬肅的叔叔看見朝鮮高宗被晾在安東,不過意便從沈陽過來了,程莐離開沈陽前,孩子本就寄在他府上,他一來楊無名也就來了。‘拖油瓶’這個詞終于讓楊銳領教到了是什麽力量,這小子許久不見父母高興壞了,膩在身邊不想走,于是乎,一晚上就這麽過去了。
“朝鮮那邊具體的方案做出來沒有?”好消息不是最要緊的,關鍵是現在已經進入朝鮮,相應的政策可是要出來了。
“做出來了。”李子龍道。“前幾天總政拿出了最終的方案,大概的意思就是馬上開始土地改革,不是等占領之後再開始。”
“爲什麽?”之前讨論的是打完了再土改,現在卻不是這樣了,楊銳有些奇怪。另外朝鮮一土改,那中國怎麽辦?
“總政的範安将軍認爲,朝鮮的特點是北部佃戶少,南部佃戶多,這也是義兵南面多于北面的原因。現在日本人想守住南面,所以他認爲土改現在就要開始施行,這樣日本人所占南面的佃農将會全體暴動,他們将會沒辦法抵抗我軍的攻勢。”李子龍介紹着總政拿出來的新土改方案。
“朝鮮有多少地?地租是多少?”聽聞範安整出來的新方案,楊銳開始往深裏去考慮朝鮮土改的事情了,之前這些工作都是交給下面的。
“暫時沒有太準确的數字,有的是神武前兩年的資料,當時朝鮮有水田八十四萬多町,旱田有一百五十八萬町,加起來一共是兩百三十九萬町,這是日本人當時統計的資料。”李子龍道:“一町也就是十五畝,這裏也就是三千四百萬畝地。不過日本人這幾年一直在做林業田地調查,這幾年又在大規模開荒,現在估計下來,耕地總面積在四千五百萬畝以内。”
“朝鮮兩千萬人口,人均下來也就是兩畝地了?”楊銳說道。感覺朝鮮的情況要比中國差一些,現在中國的數據是每人大概在三畝地。
“應該是這個數字。”鄧子龍道。“現在朝鮮佃戶大概占農戶的三成五,自耕農兼佃戶有四成,中農兩成出頭,剩餘都是地主,他們占的地是所有耕地的三成。總政的意思直接定一個贖買标準,以二八交納地租,十五年之後耕地就歸佃戶所有。”
“這不是明搶嗎?”楊銳笑道。果然不是自己的地方,動起手來就是利索,他卻沒想到更細的方案不是這樣。
“大概是這麽個意思吧。”李子龍看不透楊銳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很好!但要殺人的事情一定不要我們的人出面,把朝鮮人推出去。就那些在法政學堂的朝鮮留學生,讓他們出面組織農民幹這個。”楊銳吩咐道。
“是。總理。”李子龍道。“範安将軍也是這個意思。他現在就在安東,是不是……”
“嗯,讓他來吧,我跟他談一談。”楊銳點頭道,他一點也不在乎朝鮮的事情,高麗棒子真要這樣一搞,那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範安很快就來了,他其實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爲了把朝鮮變成中華永遠的邦國,他可是動了不少心思,雖然不明白爲何要在朝鮮搞中國都沒有的土改,但他還是把朝鮮的事情研究的極爲通透。
朝鮮這個地方,滿清的時候還好,現在人丁滋生到兩千多萬,人均耕地隻有兩畝,加上洋人欺壓、政府腐朽,百姓活的怕是沒有中華好。佃戶一般都是五成交租,北面可以打折,可南面的佃戶一般是一年一簽,根本就沒有像中華有些地方的佃戶那般仗這有田皮賴着不走,所以交租子打不了多少折扣。
複興軍入朝即土改,雖然南方的地主會和日軍站在一邊,可要的就是他們和日軍戰一邊。真要是這樣,殺人放火後财主家的積蓄則又是一筆收益;而且,爲了使地主和日軍勾結,範安給出的方案是前期放出風去就說朝廷将直接沒收土地,一分錢也不補,以使那些地主不滿和氣憤。人一不滿氣憤,那就很容易铤而走險,要是戰事再假裝膠着幾會,那就有更多地主會上日本人的賊船,到時候複興軍平推到釜山全朝鮮開批鬥會的時候,親日的地主就可以拉去打靶了,要是心狠一些,讓佃戶多咬幾口,怕全朝鮮的地主都全滅了。
範安不是南非軍校生,也正是如此,他能到今天完全是楊銳的提拔,所以他百分百是楊銳的死忠。對着楊銳他不要掩飾什麽的,還有随同他來的國家銀行的張坤,也算是楊銳的親信,因此他就将全盤計劃托了出來。
“兩個問題,第一,這樣做的對朝鮮是減輕了負擔,可是地主帶頭抵抗,軍費和傷亡也就上去了,這怎麽辦?第二,朝鮮這邊不要贖買就分地,國内怎麽辦?”死人對于革命領袖不是問題,人死的越多,仇恨也就越大。爲了不受良心的折磨和社會的譴責,那些殺人者以後回憶起來這些往事來,會極力爲今天所做的一切辯護,于是,如果要說殺人是正義的,那就要先承認土改是正義的;而要承認土改是正義的,那中國就是是正義的。
“大人,我軍攻占大同江後,剩餘戰事将交由朝鮮義兵完成,他們現在已整編了六個師,年底可以整編出二十個師,雖然軍官不太夠,但可以在戰時邊打邊培養,我軍隻在重要戰役中出戰便可。這樣作戰隻要給就糧食子彈就行了,炮彈反而可以少給一些。”範安道。
他說完又看了旁邊的張坤一樣,張坤會意道:“現在,主要是……戶部核算過了,怕打下去軍費收不回來。”
“軍費收不回來?”楊銳有些意外,他和美國人狂吹軍費要幾億幾億的,其實日本人兵敗如山倒,以現在的情況一億軍費都不要,當然,這一定要快,快到日軍沒準備,不能全力抵抗,可要按照範安這麽搞,那日軍有防備下軍費反而會增加不少。
“先生,朝鮮的經濟情況不如之前想象的好,以去年爲例,它的财政收入不到五千萬日元,支出則達五千五百萬日元。這還是有日本輸血用于朝鮮建設的結果。朝鮮和台灣不同,它是沒有養大的雞,還要不斷輸血才能下蛋。
以數據來看,其農業産值在四億一千萬日元左右,工業就更少,隻有三千萬不到。軍費如果花了一億,十年收回每年就要一千五百萬,之前我們認爲通過沒收日本人産業可以彌補,可現在看怕是不能,最掙錢的南北鐵路年利潤也就隻有六十三萬元,加上其他工廠、礦山總收益不會超過三百萬。雖說投資之後收益會大增,可那是另一筆生意了。
這些軍費要收回來,隻能從農稅上想辦法。可我們又不能減少從朝鮮稅收中投入國家建設中的資金,那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朝鮮地主那一塊收益給剝離。比如,朝鮮現在的GDP爲四億四千萬,百分之十的稅收,那麽每年财政在四千萬左右,去除地主的地租後稅收可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也就是每年八千萬稅收。減去因此而産生的行政費用、每年需要投資的國家建設資金,還有兩千萬左右的盈餘,這就能把我軍費給補上了。土地贖買的話,農戶前面十幾年要交租給地主,稅收提不到這麽高,計算下來我們難以回本。”
一切都是錢惹得禍。楊銳之前的要求是:朝鮮目前的建設不能停頓,或者說不能讓朝鮮越來越窮而是要越來好;同時軍費要收回,中華再有錢也不能亂花,何況自己都一屁股債。不想兩個要求下,對于償債能力不足的朝鮮,唯一的辦法就隻能犧牲那些地主,用交給地主的地租償還軍費,這樣百姓滿意、朝鮮官府滿意、中國也滿意,就是地主死翹翹。
“那國内怎麽辦?”楊銳不置可否,思路轉向了另外一個問題。
“大人,地主如果都是賣國賊,那沒收其家産并沒什麽不妥,事情傳到國内并不會引起太多不滿。”範安說道,他計劃的核心就是給那些地主戴一頂賣國賊的帽子。也許有不少地主沒有賣國,但關鍵是誰來決定他們是否賣國。交給局外人審判或許還能實事求是,可交給收複失地的法政幹部和農會幹部審判,那一百個地主九十九個都會判爲朝奸。
“另外,國内的土改最終方案也出來了。”範安很是嚴肅的從懷裏抽出一份報告,遞道楊銳面前。這份東西他已經做了好幾年了,如今複興軍打敗了日本,政府終于有足夠的威望來做想做的事情了。
“還是簡要的說罷。”楊銳心如止水,他一直在想怎麽把這份東西遞交給委員會。那一年在香港的時候,一是條件都不成熟,再是他信不過虞自勳,所以他的土改方案隻是減租。
“是,大人。”範安道,“之前确定的減租還要繼續;這份補充方案主要的辦法是佃戶貸款贖買耕地。這幾年統計下來佃戶所占耕地的确切數字爲四億三千萬五百多萬畝,但是這些地如果按照之前定下來的方案将地租減少到一成,将有一大半的佃戶不會貸款買地,尤其是南方,很多人并不是因爲過不下去把田骨賣掉,而是他們的習慣就是這樣。現在民政部、農部、國稅局每個縣都做深入調查,真正有可能貸款買地的佃戶大概在三成左右,不超過四成,耕地面積爲一億七千萬畝,絕對不超過兩億畝。
兩億畝地價平均以二十兩一畝計,就是四十億兩。政府可以分十年完成這項計劃……”
範安介紹到這裏,楊銳打斷了,他道:“不是打着歐戰掙來的那些錢的主意吧?是不是能掙到四十億還不知道,就是掙到了,還要修鐵路、辦工廠、辦教育,哪有那麽多錢拿去貸款給農民買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