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爾貝特,我們并沒有要改變中國人策略的意思,我們隻是希望他們能夠提前進攻日本。他們需要的那些小船,對,就是那些潛水艇,我們可以提前生産好交付給他們。明年,明年這個時候他們就進攻日本人,而一年之後戰争結束,他們再進攻俄國,這樣能做到嗎?”皇帝左手駐着權杖,邊思考邊說着自己的思考,引起旁人的沉思。
“陛下,”在海因裏希親王沒有開口之前,小毛奇就打斷道:“我們并不能把戰争的開始時間寄希望于中國人,我們和他們并不是盟國,如果在他們和日本打的時間不止一年,或者他們根本就沒有勝利,那麽對于我們來說,目前有利的局面就失去了。俄國人正在擴軍,法國人正在鞏固防線,比利時人越來越對我們防備,戰争對于德國來說是越早開始越有利,即使英國會選擇均勢策略,但當我們打敗法國和俄國,他們的選擇也就不重要了。”
小毛奇是堅持戰争越造開始越好的,海因裏希親王還沒有接口,站在一側海神般的提爾皮茲就大聲道:“即使是戰争是越早開戰越有利,可陸軍也要先把那些空空的軍營填滿。而要想打破英國人的封鎖,我們還需要繼續建造主力艦。陛下,海軍希望能把戰争延續到一年半以後,那個時候基爾運河工程已經完畢,主力艦可以自由的進入波羅的海和北海。中國人的潛艇戰術我們雖然不能完全借用,但使用潛艇進行适當的破襲戰依然重要,但這要等赫爾戈蘭島的潛水艇港口竣工。”
提爾皮茲聲音洪亮,所說的理由又是無可辯駁的,隻海因裏希頻頻點頭。而這時一直沉默的帝國宰相貝特曼.霍爾維格開口道:“陛下,如果海洋貿易被封鎖,那麽我們糧食将是一個大問題。每年帝國都要進口六百五十萬噸糧食,一旦開戰,那不光是要解決人的吃飯問題,軍隊士兵和馬匹的給養也要解決。在今年年初,軍隊已經開始囤積黑麥和燕麥,但爲了不引起價格上漲,我們隻能是不引人注意的、循序漸進的購買。可這遠遠不夠,殿下這一次和中國人商談的糧食換潛艇對我們極爲重要。雖然中國人的糧食也隻能自給自足,但他們年産糧食有一點五億噸,出口幾百萬噸并不引人注意,我們需要兩年的時間囤積糧食,現在開戰實在是不合時宜。”
潛艇的款項有一些用現金支付,有一些則通過東北出産的糧食和大豆支付,這是戶部虞輝祖和海因裏希親王在北京談好的,尤其是大豆,德國人喜歡這種東西。見終于有人重視自己此行中國的好處,海因裏希親王道:“陛下,中國對日本的開戰大緻時間将在明年年底或者14年年初。楊竟成認爲憑借日本人現在的實力,一年的時間戰争就會結束,在15年末,他的軍隊就可以對俄國發動攻勢,以配合歐洲的戰争。不過他還認爲俄國如果看到中國在戰場逐漸獲得優勢,那他們勢必會幹涉這場戰争,以使日本人保存絕大部分實力。
這其實就是我們的機會,在滿洲南部的戰争俄國人即使不幹涉,也會曾派部隊到遠東以防止戰火蔓延到俄國勢力範圍之内,這就象當年日俄戰争的時候,清國政府雖然宣布中立,但他的新式陸軍還是把守在山海關外以防萬一。在中國逐步取得優勢,獲得決定性戰役勝利的時候,如果此時有一種謠言在俄國蔓延,比如說中國将馬上進攻俄國,那麽不管這種消息是不是真的,俄國陸軍的注意力都将東移。西比利亞大鐵路隻是單軌,把幾十萬俄軍調到遠東是一件無比麻煩的事情,同樣把幾十萬俄軍再調回歐洲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随着親王的叙述,開始對中國不屑一顧的小毛奇眼睛開始發亮,而馮.戈爾茨男爵則是滿臉微笑,他知道這是誰的主意,即使已經放棄了德國國籍,但是雷奧威.廉的心還站在德國這一邊,這就是德意志人啊!
死勁的拄着權杖,皇帝大叫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這樣俄國人将在鐵路上來回奔命,等我們的發動進攻的時候,那些灰色牲口們還沒有從長途火車上回過神來。我喜歡這個主意,雖然它是這麽的狡猾。将軍們,看來戰争發動的時間應該是當中國即将進攻的謠言在俄國國内漫延,俄國陸軍抽掉到東方的時候,對嗎?”
“陛下,最好的做法還是讓中國軍隊直接進攻俄國。”小毛奇在驚喜之後猶不滿足,“這樣我們的勝利才能更好的保證。”
“伯爵大人,這不可能。”海因裏希親王說道,“在中國和日本作戰的時候,這樣的謠言已經使中國處于極度危險之中,楊竟成認爲最快進攻俄國要到15年年底。”
“這個時間太晚了,幾乎沒有什麽作用。”小毛奇道。“中國人隻會玩一些小花招。”
“伯爵大人,如果對法國的戰争沒有勝利,那麽中國的進攻恰到好處。”戈爾茲男爵說道,“戰争中什麽意外都可能發生,在遠東有一隻可以牽制俄國的力量對于我們極爲有用,哪怕他們不進攻而隻是把幾十萬軍隊駐紮在邊境線上。想想吧,就像我們現在擔心法國和俄國同時進攻我們一樣,如果俄國人也擔心我們和中國人一起進攻他們,那麽戰争的局面就會完全不同。陛下,我們應該維護好和中國的友誼,特别是應該幫助他們壯大陸軍,他們的陸軍越強大,俄國就會擔心,俄國越擔心,那俄國陸軍将會更多的調往東方。”
“是的。是這樣的。我是這樣考慮的。”皇帝覺得戈爾茲男爵說的極爲有用,“我已經命令國内在陸軍上,特别是在火炮上滿足中國人的一切要求。”他說到此又是搖頭,“真是可憐的國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麽煉鋼,也不知道怎麽制造火炮,甚至連步槍和子彈都要我們親手教他們才會制造。”
“陛下,那是因爲我們有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海因裏希親王見機插言道。“中國人一直在學習我們,從七年前建立的德意志大學起就是這樣。這一次楊竟成還希望我們多派一些教授和技術工程師前往中國,我欣然同意了,并且保證派去的人都是優秀的。”
“很好!”皇帝看和自己的弟弟,無比親切,他到現在腦子裏還在想象俄國士兵在西伯利亞鐵路線來回奔命的場景。想到中國那可憐的财政,他不由激動道:“也許我們可以在财政上支持他們,把他們徹底的從美國人那裏拉過來,這樣和俄國開戰他們就不要再顧慮美國人的反應了。”
早知道皇帝心血來潮什麽都說得出,宰相霍爾維格連忙出聲道:“陛下,我們并沒有多餘的錢借給中國。現在财政赤字已經有四億馬克,國債也增加到八億馬克,如果再借錢給中國,陸軍擴軍和海軍建造主力艦的資金将不能得到保障。”
“陛下,現在我們做的并不少了。”海因裏希親王道:“中國人對于德國技術興趣似乎大于德國馬克,他們什麽都想要,我已經盡可能的在這方面答應他們。如果他們真的進攻俄國,那麽我們可以支付給他們一筆錢。”
“是的!陛下,我們對中國的支持已經夠多了,幫他們生産完那一百多艘潛艇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提爾皮茲元帥也道,那些黃種人身着德國海軍軍服,并進入基爾軍港訓練可是很挑戰他神經的,要不是這件事是皇帝親自壓下來的,他絕不會同意。
夏洛騰堡宮中的會議是德國高層評估中國加入德奧同盟的影響,海軍除了對中國人提供的英國主力艦參數感興趣外,潛艇以及那種神奇卻數量稀少的長吻魚雷并不能挑起提爾皮茲的興趣,而陸軍,總參謀部認爲戰争越早開始對德國越有利,雖然親王所說的惑敵之計對德國也有幫助,但最終還是希望中國能直接進攻俄國以緩解東線壓力,不過這主要是小毛奇的臆想,戈爾茲男爵認爲能這樣的調動俄國已經是最佳了,中國人再多,也不可能同時抵禦日俄兩國的進攻,即使中國宰相大權在握,他也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富有詩意的秋天裏,一夥男人在宮殿裏談論着戰争,而在柏林皇宮西北面的基爾軍港,同樣的讨論也在進行着,不同的是,這是兩個中國人。
“你是說,我們将加入德國這邊?”煙霧彌漫的房間裏,一身德國海軍軍服的錢伯琮滿臉詫異的看着從國内剛過來的貝壽同,從他的介紹裏,他感覺戰争就要打響了。和長處國内的貝壽同不同,錢伯琮在參加完開國大典授勳賜爵之後便急忙回到了德國——長年和德國人打交道的他,因爲海軍缺兵少将被楊銳任命爲潛艇部隊主官,因爲他隻是陸軍出身,所以部隊思想政治工作才是他的重點,海軍具體的訓練則交給其他人負責。
“不完全是這個意思。”貝壽同是參謀部裏僅有的幾個全面知道萬曆計劃的人,他雖然知道整個作戰計劃的細節,但楊銳在外交上會怎麽取舍,他卻是不知道的。“我們的敵人在近期隻是日本。在沒有解決完日本人之前,我們誰也不打。隻是現在英法等國開始偏幫日本,那先生就開始對德國示好,這應該是一種策略。”
“哦。我說最近德國人爲什麽會我們這麽客氣。”錢伯琮了然道,“以前這基爾軍港可是不許我們進入的。”
“不說國内了,你這邊如何了?”貝壽同把燒到煙屁股的煙頭在煙灰缸裏掐掉,而後又接着點了一根。和部隊主官喜歡酗酒不同,參謀們是焦慮的,徹夜徹夜的不眠讓他們都染上了很重的煙瘾,是以思考的時候貝壽同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情況很好!”錢伯琮一開始就下了這麽給結論,極爲興奮,“先生真是個天才!要是給我三百艘潛艇,半年之内我可以讓英國人跪地求饒。”
“哈哈,你也不怕把牛皮吹破。”貝壽同看着他的嚣張模樣不由大笑,錢伯琮雖然不是南洋公學特班的,但兩人關系依然不錯。“要知道有矛必有盾,潛艇現在雖然有很多優點,但它也是有缺點的。”
“我知道有矛必有盾,”錢伯琮道,“可一旦開戰哪有那麽多時間讓英國人去想那麽多對策,等對策出來了,戰争已經結束了。島國有島國的優勢,但也有島國的劣勢。現在部隊士氣極高,我是要求以英國而不是以日本爲作戰對象的。”
“那德國人怎麽看潛艇的?我們一下子建這麽多潛艇,他們有沒有跟着建?”貝壽同問道。他此次來除了了解潛艇部隊備戰情況,還想知道德國海軍的備戰情況。
“他們?隻要有那個大胡子提爾皮茲在,德國潛艇部隊就别想有什麽日子過。現在德國人都還跟着我們訓練呢。”錢伯琮道。“對了,季眉,爲何參謀部要德國人跟着我們訓練,現在可是我們可比他們強,讓他們跟着,這不就是讓他們偷師嗎?”
錢伯琮畢竟是在外太久,對于國内的戰略選擇并不了解。而貝壽同了解但不能告訴他,隻好道:“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再說中德兩國也不可能發生戰争,他們開放海軍基地,我們開放潛艇部隊,對于兩國來說雖吃虧但都有些好處,你就别在意這個了。你的人到了嗎?我想去看看他們。”
“應該都到了。”錢伯琮都看着表,通知部隊集合已經三個小時,那些在海裏訓練的應該都回來了。不過他看貝壽同身着便裝,笑道:“我這裏沒有海軍中将官服。”
貝壽同是總參謀部的高官,軍銜也是複興軍南非軍校畢業學生中最高的,他此次出來完全是隐秘行事,甚至他從漢堡來都沒有聲張,隻是到了再聯系錢伯琮的。“我帶了。”貝壽同說道,說罷起身向外喊道:“勤務兵,來,準備衣服。”
基爾海軍軍港内的一個臨時海軍學校操場上站滿了黃種人,這其中有十五艘正在訓練的潛艇艇上官兵,還有潛艇學校的教官和學校第六期學員。潛艇水兵是在國内培養,軍官則在基爾培養。至于把潛艇開回國,則是在水兵們在國内訓練完畢之後坐郵船趕到德國,而後再随艇回去。兩百艘潛艇,六千多人的潛艇部隊,其中有四分之三是要來德國轉一圈的。
一片白色的隊伍中,随着值日官的一聲‘立—正!敬禮!’,原本有些松懈的官兵們身軀一震,敬禮的同時,目不斜視的瞪着前方。三十七歲的貝壽同身着墨綠色的陸軍中将軍服,在一片雪白色的年輕海軍官兵中很是顯眼,官兵們對他敬禮,他也鄭重的回禮。此時值日官陳策跑步上前敬禮大聲道:“報告長官,中華海軍潛艇部隊少校陳策向您報告:潛艇部隊官兵應到四百一十三人,實到四百一十三人,潛艇學校師生應到一百七十三人,實到一百七十三人,現已列隊完畢,請您檢閱!”
“辛苦了!”貝壽同回禮道,等陳策退下之後,他看着滿操場的官兵開始訓話,“同志們,能在德國和你們會面時我的榮幸。此次來,我是代表皇上、代表總理、代表總參而來,異國他鄉生活不易,部隊出海訓練更不易,但是在九年前亦有一所軍校、一批願意爲國家爲民族犧牲一切的青年和你們一樣,身處異國,他們鑄造了今日鋼鐵般的複興軍陸軍,而你們,在将來也将鑄造鋼鐵的複興軍海軍。這是國家對你們的期望,也是民族對你們的期望。”
潛艇部隊多是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貝壽同看着他們不由想到了九年前的自己,他激動間不想多言什麽,隻是忽然唱起複興軍軍歌來:“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潛艇部隊和陸軍不同,全是小學以上畢業的學生,對于辭藻華麗、典故豐富的複興軍軍歌比陸軍官兵更是深愛,現在見國内來的中将動情吟唱,他們也情不自禁跟随過來,一時間潛艇學校裏都是激昂的歌聲。
下午的檢閱在歌聲中完畢,錢伯琮在小會議室裏開始向貝壽同介紹潛艇學校的教官和十五艘訓練艇的艇長:“這位是陳策少校,字籌碩,廣東文昌人,廣州黃埔海軍學校結業,加入我會後赴德海軍學院留學,是潛艇部隊的老人了,現在是潛艇學校教官。”
陳策就是剛才的值日官,和潛艇部隊其他人一樣,他的身材隻有一米六出頭,年齡也不到二十,青春洋溢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自信,在錢伯琮介紹之後,他利落的向貝壽同敬禮。
“這位是田士捷少校,字佩卿,江蘇江陰人,煙台海軍學校第三期畢業,後加入我會,入德國海軍學院,現在是潛艇部隊教官。”錢伯琮說完,一個略爲年長一點的軍官上來敬禮,之扽完畢他再道:“這位是吳志馨少校,字意航,江蘇江都人,早年江南水師學堂畢業,後入日本東京高等航海商船學習,期間加入我會,進入德國海軍學院,也是潛艇部隊的教官;這位是歐陽琳少校,字滄生,江西宜黃人,日本海軍商船學校畢業,後加入我會,進入德國海軍學院,現爲潛艇部隊教官……”
軍官們都在會議室内開會,已經解散的潛艇學員們則在教室裏自習,而潛艇上的官兵則無所事事,雖然他們也想和國内總參來的中将叙話,可會議室站二十個人已經滿了,再說部隊裏等級森嚴,有些話想來他們也是沒有資格聽的。
偷偷的看了那小小的會議室一眼,歐陽格中尉對着同艦的胡琴齋少尉道:“國内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這個時候總參的中将來,定是要和日本人開戰了。”
和日本人開戰的事情隻是潛艇官兵們的猜測,去年中國革命之際日本人居然出兵東北,稍微有些血性的青年都對此痛恨不已,加上甲午之敗海軍之辱,部隊裏沒有一個人不把日本當假想敵。
胡琴齋少尉是浙江孝豐人,去年小學畢業和同學章桂齡報考軍校被錄取,國内幾個月的急訓之後就進入了基爾潛艇學校第五期,上個月畢業後開始上艦實習。和原來的曆史上不同,1911年他本來應該軍校落選然後進入孝豐中學的,在那裏他請老師取過了一個名字,改名爲胡宗南[ 注:]。隻是因爲軍隊的擴大,特别是急劇需要小學畢業的學員,使得他成爲一名潛艇學校的學員。同樣的,歐陽格中尉的人生也和曆史不同,他沒有從關門的江南水師學堂轉入煙台海軍學校學習,而是直接來到德國,進入基爾潛艇學校。
“日本人早就該打!”胡琴齋今年十六歲,軍校良好的夥食使得這個窮人家的孩子吃得易發壯實,“總參的人來了,那不要多久可要開戰了。你堂兄不是教官嗎?幹嘛不問問他。”
十七歲的歐陽格是歐陽琳的堂弟,入海軍也是因爲想追随堂兄的步伐,隻是他想不到這一入就跑到德國來了。“我堂兄估計也不知道。”歐陽格無奈的道,他說完搖着頭唱到:“一呼同志逾百萬,高唱戰歌齊從軍。淨胡塵,誓掃敵寇不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