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内局勢變幻,洋人們則更加聲色俱厲,他們認爲複興會此戰勝利之後将會實行北伐,而北伐則将使中國戰亂不止,從而影響他們的在華利益,是以除了利益在關外的日俄之外,英法美德意奧諸國聯合警告複興會,即不可把戰事蔓延到嚴州根據地以外,特别是長江沿岸各通商口岸,禁止複興會占領,以防止戰争破壞商業貿易。
除了警告,複興會在各地的龍門客棧和中華時報報館再次被租借當局查封,天字号的各個企業也管束的更加嚴密。各國在中國的兵力又一次的增加,其中英德兩國最爲積極,一個從香港、海峽殖民地、印度調集八千餘人的的部隊駐守長江各口岸租界,另一個則在國内調集了一個師左右的部隊前往遠東以防不測;陸軍以外,各國還抽調軍艦炮艇編成長江艦隊,在長江上巡航,以防止革命軍北伐。
雖然列強的舉動隻是恐吓式的,更多的打算還是以此要求滿清給予更多的權利。真要革命軍北伐,隻要不涉及在華洋人的生命财産安全,那麽他們也隻是走個過場而已。除非革命軍在初戰之後表現疲弱,那麽列強将完全站在滿清一邊,全力打壓複興會。英國外交大臣格雷在給駐華公使朱爾典的訓令中寫道:“……既然戰争無法阻止,那麽我們就應該容許它發生并盡快讓它結束,在此過程中,我們除了要保證國王陛下的臣民,以及他的商人們在華權益不因爲戰争而受到損害,還要确保這個倒黴的國家不會再次發生動亂,完整而虛弱的中國符合帝國的利益……”
列強的态度終于讓滿清找到一些勇氣,另外一件事情則更讓光緒一掃頹廢,讓他除了強硬的将第二屆國會便成俄國杜馬之外,更開始整頓兵馬做第七次圍剿,他的底氣來自于滿蒙新軍第3鎮的幾個逃兵。這幾個滿人宣稱,革命黨在梅嶺關雖然大勝,但是其自身損失也極爲慘重,按照他們在山頂上的觀察,從梅嶺關運出的革命黨屍首不下萬具,而就地掩埋的更是不少,這些都是因爲中了氯氣炮彈而毒發身亡的革命黨兵勇。
滿清圍剿使用氯氣炮還是前幾年事情,被革命黨把氯氣炮彈送到軍咨府之後就再也不敢造次,這一次聽信德國參謀的建議,又開始大規模使用氯氣炮也是出于僥幸心理,認爲隻要圍殲了革命黨的主力,那麽他們再怎麽威脅也不是大礙。至于他們的威脅,親王貝勒們隻要不出大門,北京城内嚴防死守便可确保安全,真要是革命黨在京城引爆了氯氣炮彈,那也隻是外面的屁民倒黴了。
滿人的言語光緒是相信的,而革命黨鏖戰後在龍遊、蘭溪以及衢州大規模購進白布更是證實了事情的真實性。不過之前那個标統福喜則堅持自己的說法,認爲革命黨不怕氯氣炮。兩撥滿人各持己說,互不妥協,最後還是那幾個報稱革命黨損失慘重的滿人帶着照相設備連夜冒死進山,按照記憶找到了革命黨埋人的墳地,掘墓拍照,事情才有了結果。
薄薄的照片上,山谷裏一望無際的革命黨烈士墓碑在吓人的同時,更是讓光緒狂喜,拍照者抽查并細數過整個墓區,計有一萬八千多塊墓碑,這些都是身裹革命黨軍旗下葬所謂的烈士,面目猙獰,全是中毒而死,并且不少人身上還有革命黨勳章。死一萬八千人,那麽傷者更是不計其數,依照軍咨府的推斷,他們認爲此役革命黨最少傷亡了兩萬五千人到三萬人,其主力部隊損失一半。而這些人之所以埋在這裏,應該是怕運回嚴州會造成軍心民心動亂。
一切的證據都證明革命黨梅嶺關之戰損失慘重,但在幾個月之後的總舉義中嚴州革命黨兵力又是未損,那這些所謂的烈士到底是誰?盡管之後執政的複興會百般阻擾,但是事情的真相還是在百年之後靠着先進的DNA技術查了出來,這些所謂的烈士根本不是浙江人,而大多是北方人和小部分是兩廣人,這項調查結果立即成爲公知們和民主主義分子,攻擊開國領袖楊竟成的罪狀:即屠殺手無寸鐵的内戰戰俘一萬一千三百四十六名(經探地儀器确鑿查證,不少墳墓是空墳),而執行此任務的将領林文潛,則被冠名林屠夫。
而在更久以後解密的複興會文件中,在梅嶺關設墳的最根本原因,是因爲北京的滿人聽聞複興會将要北伐的消息而大亂,諸多滿人都開始轉移錢财、變賣家産古董,在那謠言滿天飛的一個月中,北京有一千多處房産變賣,大約六百多萬兩的錢财從票号轉存到了租界外資銀行,而古董因爲主要銷于外商,所以無法統計,北京如此不安,其他各地的滿人更是如此,一個月就被滿人轉移走了近千萬的資産,在關東銀行張昆以及軍情局劉伯淵的建議下,複興會行了苦肉計。當然,說是苦肉計,但按照事後推測,苦肉計不可能苦在複興軍身上,所以隻有用氯氣殘殺那些不願反正的滿清俘虜。
文件解密之後,滿蒙第3鎮、新軍第25、26鎮的不少後人,因爲祖先的失蹤要求開棺驗屍,并索要賠償和政府正式緻歉。政府愁眉不展的時候,林文潛的曾孫林立國提供了先祖林文潛的戰地日記,說其先祖并沒有屠殺受降戰俘,一萬八千多個墳墓隻有一萬一千三百多個是真的,但是裏面真正的人屍隻有六千兩百餘,都是戰死和受傷不治改過發式的清軍,其中因爲氯氣炮彈被引爆而中毒身亡的清軍,全部埋在墓地外沿,另外的墳墓則全是累死或傷亡的牲口,有五千一百多具,全用軍旗裹着下葬。
後世的争辯是當時的人們無法預測的。在當時,報紙上的真實照片和複興會咬牙切齒的控訴和報複之言,完全讓全國各地的滿人們安了心,在後續的幾個月中,之前轉移的錢财又因爲各種不便——其中最重要的是因爲外資銀行基本沒有利息,而票号錢莊的利息巨高——又轉移回了原處。這時候複興會的高層有些慶幸蔡锷的東路軍跑掉了,要不然即便占領了京城那也是一座空城,沒收不到什麽銀子。
滿人們安心是好事,但那些列強的私下代表在接觸複興會之後又退了回去,他們認爲既然複興承認在第六次圍剿戰争中遭受了嚴重損失,那麽在下一次的圍剿中,全面換用氯氣炮彈的政府軍将全勝革命軍,所以各國都結束了和複興會的談判,并且開始研究生化武器了。
列強的态度并不能楊銳心緒産生什麽波動,他明白成功就在眼前。而爲了能把滿清的王公大臣、貝子貝勒們一網打盡,兩個月之後,參謀部聯合軍情局經過反複确認計算,調整了總舉義計劃,即将總舉義日期從農曆八月十五,調整到六月二十八。楊銳手握着貝壽同送上來的厚厚計劃,浏覽之後問道:“爲什麽要放在六月二十八?各項準備能順暢嗎?”
貝壽同道:“先生,六月二十八是光緒的四十壽典。根據軍情局的消息,這一次爲了慶祝嚴州大勝、鼓舞士氣,内務府準備大肆操辦一番……”
居然是光緒的四十大壽,貝壽同還沒有說完楊銳就大笑起來,他笑的很是暢快并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最後眼淚都出來了他才停了下來,再也沒有比在光緒辦壽典時舉義更好的事情了。楊銳笑畢,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那就是說所有的鞑子都會齊聚北京了?”
看到楊銳陰沉了幾個月今日終于笑出來,劉伯淵背上一陣熱汗,激動的道:“是的,先生!那時候各地的滿清權貴都會派人進京道賀,我們剛好可以趁機将之一網打盡。另外,天字号爲了表忠,已經接手了京城裏的電燈工程,等到六月二十八那一日,内城各處重要街道都将按裝電燈,另外還将裝不少指示路标,夜襲部隊一定不會迷路的。”
劉伯淵按照楊銳的指示完全調查了廣州夜襲的經驗,除了得出早知的武器因素外,還明白夜裏面熟悉地形最爲要緊,北京比廣州城還大,夜裏即便是本地人慌亂之中也很容易迷路。夜襲北京的第2軍雖然有針對性的地形訓練,但是再怎麽訓練也沒有比有路燈指示更好的了。
“好!好!”楊銳心情大悅,高興一會再問,“滿清的皇室存款查清楚了沒?以前行健說的一千萬英鎊到底在哪裏?或者由誰掌握了這筆錢?圍剿了這麽久,這些錢還在嗎?”
“基本差清楚了。”劉伯淵道,“這一億多兩,大部分在大清銀行,小部分是在光緒手上,在大清銀行的是國家曆年外彙的利息,在光緒手上的就是慈禧和光緒自己的私房錢。這兩筆錢合在一起買了不少外國債券,隻要我們能拿到那些債券文件,那麽這筆錢就能掌握過來,不過這些錢不是活錢,即使有債券文件,也要看洋人的銀行還有政府承認不承認這筆錢,他們要不承認,那估計拿不出來,要是承認,也要花幾年時間才能拿出來。
能用的錢,一是皇宮内庫房,估計那裏有不下于一千萬兩的金銀,這些都是底下的官員曆年孝敬的;再是親王貝勒達官貴人的私産,這些數目不詳,大概有兩三千萬兩,部分是金銀存在家裏,部分是票據存在京城的票号錢莊裏吃息,所以進京之後查封所有的票号錢莊極爲要緊。銀行張行健的建議是,要連夜控制京城的票号錢莊,防止他們損毀塗改賬目,全國其他地方的票号也要查封,不過爲了防止市面動蕩,各票号的生意将有關東銀行代辦。”
楊銳知道票号和滿清的關系,這些人往前可以一直追述到明末時的以範永鬥爲首的八大賣國皇商,是他們把滿人入關搶劫來的财物變現成糧食生鐵,源源不斷的輸送至關外,若是沒有他們,滿人早在小冰河期凍死在東北了。這八大家雖然起起落落,但是終清一世,票号裏存的多是官銀,晉商是也壓過其他商幫一頭,在商界獨領。不過,兩百多年世事變遷物是人非,從法律的角度已經無法去審判那賣國賣族的八大皇商了。而如果全面打擊晉商,隻會讓西北的商業系統和對俄貿易毀滅性受損,特别是對俄貿易是中國所有對外貿易中唯一的順差貿易,所以,張昆的意思是查封票号之後其業務由關東銀行代辦。
“那就按照行健的話去辦吧。”楊銳有些不情願,但隻能答應。“但是要是有票号反抗,那格殺勿論!”
“明白,先生!”劉伯淵趕進記下。
“既然是光緒四十大壽,那京中的城防一定會很嚴,我們門頭溝的那兩萬多人能按照計劃占領京城嗎?”說完錢财,楊銳再問兵力,壽辰的時機是好的,但是要一晚上占領不了京城,那就冤枉了。
貝壽同道:“我們分析過,滿清最重要的防區會是内城,而增防的手段也是廣布巡警和巡捕,嚴查路人等等。他們主要是擔心我們扔毒氣彈,至于外城和京郊,雖有禁衛軍,但無非是加強戒備而已。至于京城附近的那幾個鎮還有北洋第一鎮,他們估計會稍微回縮一下防線,但不可能内調。
按照計劃,舉義發動後的十個小時内,大行山第5師将抵達京城。在這之前,另外一個鎮的禁衛軍也會被入城部隊擊潰,這樣滿清短時間能集結的兵力,就是從錦州山海關一線趕來的北洋第1鎮、馬廠的第2鎮、還有由直隸混成協改編的第27鎮,這裏雖然有三個鎮,但是要他們想開拔并合兵一處,估計将要等到第二天甚至是第三天,三個師對三個鎮,隻要有一晚上的準備,那麽我們必有勝算。而且越到最後,全國都被我們占領的情況下,他們之中第2第27兩個鎮,很有可能會放棄進攻,到時候招降即可。”
“另外,這邊還有一個辦法。”說完兵力對比,貝壽同再說辦法的時候有些猶豫。
“說吧。行就用,不行就不用。”前段時間參謀部剛出了一個苦肉計,但楊銳用的不爽,因爲很多騾馬弄死了。
“那就是自投羅網,故意讓稽捕局找到我們的人,發現氯氣炮彈,這樣……”貝壽同道,不過他沒有說完就被楊銳擡手制止了,徐錫麟那一次出賣同志,可是參謀部和軍情局反複要求他才同意的,雖然軍情局擔保萬無一失,但依然有同志在牢裏面生病死了。
“先生,這一次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貝壽同被楊銳攔住,旁邊的劉伯淵連忙幫腔,“六月份是光緒的生辰月,一定不會行刑。隻要抓進去的人稍微受刑認罪,那就會平安無事,就是要開斬那也是要到下個月。安慶這邊的事情……還是因爲牢裏同志們呆不習慣,現在則不會這樣,他們最多半個月就出來,出不了事的。隻有讓滿清認爲我們的破壞計劃失敗,他們才會徹底放松警惕。”
楊銳并不是心疼炮灰的生命,但是從大意上來說,他必須這樣表示,所以聽了劉伯淵的話語,他假裝痛苦的道:“你能保證?那這次要被抓進去多少人才能讓滿清放心?”
“最多不超過五十人。”劉伯淵道,又擔心楊銳嫌多,解釋道:“複興會總不比同盟會小打小鬧,十幾人是太少了,最少要有三四十人才像樣。再包括一些外圍人員,加起來也就七八十人最多。這些隻要坐半個月牢就出來,一定不會出事的。”
似乎聽信了劉伯淵的話,楊銳再道:“這七八十人抓進去,那麽滿清一定是如獲至寶,要是他們和其他的線有牽連,難道不會扯出全盤計劃嗎?”
“不會,京城裏的同志都是單線聯系。這三四十人爲了容易暴露,将派些南方人去,外圍人員也将有他們自己在京城發展。出了事絕對不會牽連到其他支線。”劉伯淵道。他認爲這樣是萬無一失的。
沉默了好久,楊銳終于點頭道:“寫一個報告上來吧。我看過之後再批準。”
楊銳說完就讓他們出去了,自己拿着新編的崇祯計劃細看,隻大緻的翻了一遍,他便停了下來。和參謀部的視角不一樣,他所關注的除了兵力安排外,還有國際環境。如果蝴蝶效益沒有擴散到歐洲,那麽7月1日德國将派出豹式軍艦前往摩洛哥,制造第二次摩洛哥危機,到時候列強爲了應付歐洲,将無暇東顧,而日本這邊,雖然西園寺沒有上台,但如果能在一天之内占領奉天城,兩三天占領全境,那麽日本也找不到出兵的借口,這件事情,将交由張榕的巡防營負責。山地軍将主要剿滅滿蒙第6、第7兩個鎮,黑龍江的第8鎮将發動起義,而大興安嶺的獨1旅,将進軍庫倫。關外兩到三天的就會徹底平定,日本還在商議對策或者正在布置的時候,東北局勢就已經平定了,他們想占便宜,剩下的隻能是談判了。
而關内,不出意外,那也将在三個月内大部平定。其中最頭疼的其實就是華北這邊的第2、3、4、27四個鎮,還有嚴州這邊的第5、第7、第8和滿蒙第1、2兩個鎮。兩個滿蒙鎮是一定要擊潰的,北洋那五個鎮,還有江北的第7鎮和武昌第8鎮,則最好的結果是招安,有條件的招安。剩餘的那些比如第9、第10、第11、第12還有雲貴湘川新軍,将舉行起義。
越來越臨近總舉義的時間,各地局勢越來越明郎。趁着滿清圍剿嚴州之際,之前計劃的那些根據地都已經站穩腳跟,正訓練兵士,整裝待發。而滿清雖然知道這些起義軍動機叵測,但是所有兵力都被嚴州、沂州以及通化牽住了,再練新軍第一沒錢,第二沒軍官,隻能派些巡防營前去監視,不過因爲起義軍不流竄,所以在擔心之後滿清也就放心了。
其中以沂州最明顯,起義的時候整個北方轟動,而後圍剿不下,起義軍居然開始大修水利,根本就沒有越境進攻的打算。沂州的革命領袖李光儀很明确告訴前去采訪的報館記者,他是看到滿清無能才決心舉義的,而舉義的目的,隻是爲了治理家鄉,并不是要爲了改朝換代。沂州水患年年都有,但是滿清朝廷視而不見,他想修也不給修,所以他隻有通過舉義修水利。李光儀言辭侃侃,憂國憂民之心天地可表,若不是是自己人,楊銳可要被他給騙了。
根據地準備妥當,那就就隻剩下雲貴桂三省,這三省都是窮省,新軍隻有雲南有第19鎮,貴州隻有一個标不到,廣西因爲第26鎮調走,已經沒有新軍。現在的雲貴總督是李經羲,而第19鎮的鎮統是崔祥奎,北洋武備學堂出身,其他協、标将領也多是北洋出的來。整個鎮下設第37、38兩個協,隻有第37協駐守昆明,38協分駐臨安和大理。在第37協中,73标的管帶李鴻祥、李根源,74标的标統羅佩金、管帶唐繼堯、劉存厚都是革命黨,除了這些人,底下的隊官也有不少人是革命黨。這些人隻要有子彈,即可發難。而第38協,同樣有不少是革命黨,昆明一下,自然全省革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