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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卷 第四十三章 喜宴

對于前明宗室一事,楊銳雖然沒有把話說死,似乎留了一個活扣,到辛亥的時候還可以再來糾正,但是虞自勳卻知道,前明宗室計劃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這個前朝的岷王,終究有一天是要大顯于世的。複興會現在全面在推行國粹主義、民族主義,真不明白這個因數再加上去,到最後會出現什麽效果。

虞自勳邊想邊喝茶,隻待杯中的茶喝光了才說道:“竟成兄,早前我以爲我們是要在舉事前拿前明的事情做宣傳,好聚衆造反,可現在看安排卻不是這樣,若是如此,這個人還有必要推出來嗎?”

“現在我們有力量發動舉義,那麽沒有前明宗室的因素,我們也能成功。不過,即便是我們力量不夠,也不能濫用反清複明的号召,不然的話,到時候拉來的隊伍都是保皇軍,不受我們的控制,那等于自亂陣腳。現在我們要給全中國人的印象是,天下是我們打下的,可最後呢,我們有功不居,把前明宗室請了回來。”楊銳見他還有疑問,隻能是細說,畢竟很多話在正式文件裏不好解釋。

“可何必這樣呢?沒有他,到時候一提立憲,同樣是有功不居,就像美國的華盛頓一樣,兩屆總統之後功成身退,也是一段佳話啊。”虞自勳道。

“那是美國,本來就沒有皇帝。”楊銳看着他笑道,隻覺得他學那個什麽法律學傻了。“美國政府、包括歐洲那些國家的運行機制和東亞國家的運行機制是不一樣的。他們的國家說到底,還是契約制,像什麽憲法、國會,不就是大家選舉代表,然後坐在一起商議個章程出來,以後大家就是按照這個章程治國,雖然有法律在,但更多的是依靠所有人遵守契約。而東亞國家,國家運行的邏輯,說到底是倫理制,三綱五常那一套,說俗一點,就是規矩,這個是治天下的圭臬,包括皇帝也不得違背。一群習慣了規矩的人,忽然跟他們講法律,那結果一定是天下大亂,所以,立國之後,規矩不能亂,我們有功不居,把前明宗室請出來,就是要用之前的老規矩把國家穩住,穩住之後,再偷梁換柱,花個幾十年、上百年,把守規矩換成守契約,到這一步,我們這些人該幹的事情就幹完了。”

“可契約本就是法律啊,而法律說到底還是制度,我記得以前你寫過一個分餐的例子,就是爲了分餐的人公平,主持分餐的人應該最後一個吃,這樣他分給每一個人的分量都不會少。如果可以制定這樣的制度,那不管是遵守倫理還是其他什麽,都可以保證每一個人的公平啊。”虞自勳有點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味道,隻說的楊銳一愣。

“你從哪裏看來的?”楊銳有些奇怪的問道,他記得自己沒有在複興會内宣揚這種腦殘理論。

“在管理學講義上面看到的,書是你寫的。”虞自勳提示道。

“呵呵,那是管理學講義,确切的說是企業管理講義。”楊銳糾正道:“現在套那個例子不合适,第一,企業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要管理者同意才可以招進來,同樣也可以随時解聘踢出去。而一個國家的人,生下來就是這個國家的一員,死了或者移民才算是解聘,所以說,企業的人和國家的人完全不同,不可相提并論;

第二,按照你那個辦法治國,看上去美好,實際上呢,還是分餐的例子,我、你、慈禧、袁世凱、孫汶、梁啓超,就這六個人分餐好了,原則隻有一個,就是負責分餐的人最後吃。要是我來分餐,你來第一個來領,我就把全部飯分給你,其他人都餓着,餓死拉到。至于我,我們都是複興會的,你難道不會留一半給我?再換一下,你、慈禧、榮祿、孫汶、梁啓超、羅斯福,也是六個人,要是榮祿分餐,還不把飯全部分給慈禧?即便是榮祿餓死了或者被孫汶等人打死了,他也毫無怨言。要遵守契約的前提,就是每一個人都是自主自立的,沒有這個前提,那再好的制度拿過來都等于零。”

楊銳的例子隻把虞自勳從紐約市立大學法學院的課堂上拉了回來,他極力思索後道:“那就是說,在中國實行法治也未必有用?”

“民法不如王法,王法不如規矩,這是中國的現實。”楊銳說道,“法律開始的時候和刑律沒有什麽兩樣,但是到後面大家都有錢了,開始變壞不守規矩了,法律就有用了。”

把楊銳說的都串起來,虞自勳想了想最後說道:“也就是說,前明宗室不是用來革命的,而是用來治國的?”

“可以這麽說吧。老百姓聽不懂什麽叫政府,他隻知道朝廷,所以你跟他們說理完全是說不清的,但是跟他們說皇帝、說聖旨、說王法、說抄家問斬誅九族,那他們就懂了。南非那邊的情況就是這樣,那個謝缵葉跟礦工說了幾個月的革命、民主共和,沒人理會,伯琮隻說了反清複明,打鞑子奪天下,大家都懂了。”楊銳笑道,說不清是無奈還是嘲諷。

“可這樣下來那支軍隊以後怎麽辦?”虞自勳知道南非的事情,卻想不到還有這樣的隐情。

“還能怎麽辦,不把前明宗室亮出去怎麽能讓那些礦工收心?之後讓朱寬肅去南非走個過場也就是這個意思。不過以後也就隻會有這麽一支皇軍了,其他的都是革命軍。而且,這支皇軍的所有中軍官都是我們的人,政委也下到了基層連隊,我們能絕對控制它。”楊銳道,“日後革命成功,即便是這個軍保持建制,也必須服從我們的命令。”

“皇軍?”虞自勳問。

“嗯,皇軍,皇家禁衛軍。”楊銳笑。皇家禁衛軍的名頭還是很吸引人的,不光是那些礦工,便是抽調去的不知道禁衛軍是真是假的複興會骨幹,也對這個名字愛護有加,訓練士兵格外用心,楊銳對此也毫無辦法。

好像虞自勳所有疑問都被楊銳解釋了,他問起最後一件事事情,“容先生那邊怎麽回應?”

“你是說美國人的支援,那個叫荷馬李的?”楊銳看完信倒沒有細想,因爲革命暫時不差錢,

“是的。我來的時候,他反複叮囑過我,說這是一件大事,要我們好好考慮。”虞自勳道。

“他們能出多少錢大概?”楊銳問。“現在美國不是很不景氣嗎?”

“有一千萬美元,如果不夠還可以更多,貸款的期限初步定爲六個月,九二折交付,六分厘。”這些具體的細節都是不好寫在信裏面的,隻得由虞自勳口口相告。

“就這些?沒有其他的條件了?”楊銳問道,他隻覺得條件太優厚了。

“還有就是需要一些特許權,雲杉木漿、石油、電報電話以及鐵路和礦産,這些都需要十五年的特許權。”虞自勳說完又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排除鐵路和礦産,我覺得還是不錯的。”

“我隻覺得錢太少了。”楊銳道,“美國人太小氣了,要是能借一億差不多。這件事的最終老闆是誰,錢從哪裏來?”

見楊銳嫌錢少,虞自勳失笑,“我大緻的調查過了,最終出錢的老闆是摩根,他通過一個叫艾倫的金融房地産商和荷馬李以及荷馬李的搭檔布斯合作,這三人的關系按照猜測應該是艾倫是布斯的同學,而布斯是荷馬李的鄰居,布斯曾經是個股票經紀,而荷馬李熱衷于中國革命,以前幫助過康有爲辦保皇軍。”

“他爲什麽這麽熱衷于中國革命?我是說荷馬李。”楊銳道,摩根隻要能賺錢,什麽款都會放,這隻是風險問題。而荷馬李,這是他第二次聽說荷馬李這個名字了,上一次是容闳介紹這個人,當時因爲事情耽擱,他并沒有找到這個人,想不到他現在又冒了出來。

“不清楚。現在保皇軍已經被解散了,但是據說荷馬李這個人極其酷愛軍事,雖然有嚴重的殘疾,但卻一心想入軍校,也許美國不能實現他的理想吧。”虞自勳也搞不定這個美國人怎麽這麽想摻和到别國的革命中來。

“他們并不知道你和複興會的關系吧?”楊銳再問。

“并不知道。再說,美國的公司都是做合法生意的,怎麽了?”虞自勳道。

“我隻是問問。也許我應該單獨見一見他們,告訴他們這些錢太少了,而且條件也太苛刻了。我們需要長期、大額度的貸款。”楊銳道。

“你是說建國之後?”虞自勳也知道革命一成功,那麽緊接着就是大規模的建設計劃。

“也未必是建國之後,就是革命本身也都需要小心籌備,不可驕傲大意。日俄兩國如果要他們不鬧事,一定要付出一些代價的,對俄國還好,以後我們的可以拿過來,日本這邊就難了。說不定他們還會謊稱被滿清相邀,派兵入中國支援作戰。打戰需要錢,我們到時候手中最好要有一筆巨款,如果和他們開戰,那麽就是戰争軍費,如果順利解決,那就可以作爲建設款項。”楊銳對于以後會發生什麽無法确定,隻想到越有把握就越好。

“大概要多少錢?我們自己的錢不夠嗎?”虞自勳問道。

“我們自己能抽調出多少錢?那批黃金是不能動的,英國人正在追查這件事情。即使是動用,也是不夠的。現在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錢,具體的數字要看參謀部那邊的測算結果。”楊銳搖頭,隻感覺列強在側,什麽事情都不敢說絕對有把握。“我這邊婚禮結束就和你一起去美國,去見見荷馬李或者布斯。”

楊銳念叨着荷馬李這個人,前往檀香山的郵輪上,孫汶也在念叨着荷馬李的名字。中國要想革命成功就勢必要獲得列強的支持,這是他早就知道的革命最基本原則。不過,獲得列強的支持并不是一廂情願的,從庚子年到現在,孫汶倒是悟出一個道理,就是列強完全沒有支持中國徹底革命的想法,他們隻有在自己勢力範圍裏扶持比滿清更加賣國的傀儡政府的想法,日本是這樣,法國也是這樣。對于這兩家,時至今日孫汶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他不知道這是時運不濟還是手下不争氣,像潮州起義,這麽好的條件最終還是失敗了。現在法日兩家都對他失望已極,那麽唯有美國荷馬李那邊還有一線生機,如果能獲得那筆貸款,那麽革命還可以起死回生,如果不能,那這一波革命熱潮就算是這麽過去了,要想再發動起義,隻能等下一段時間革命狂潮再起。

孫汶在船艙裏來回度着步子,想着這一次的美國之行。因爲身邊所有的錢都會給胡漢民了,而胡漢民黃興則帶着這些錢去到潮州,在滿清追捕的時候急于逃脫,把這些銀元給丢了,弄到現在,他隻能住三等艙,也就是大通鋪,除了有簡單的膳食,就隻有一塊空地了。這對于他來說并不稀罕,以前這種三等艙他也是住過的。他現在身上銀錢不夠,是準備到檀香山籌到一小筆錢後,再馬上去美國遊說荷馬李和布斯。他現在不敢妄想有一千萬美元,隻想要一百萬美元,或者更少一些,十萬美元也行。

孫汶在船艙裏走動了半天,隻待夜深艙室裏鼾聲一片,這才回到自己的鋪位睡覺。他用的被子還是宮崎寅藏給他找來的,雖然舊,但是厚的很,他把身上的西裝襯衫小心的脫下,疊好再拿書一夾,小心的壓在枕頭底下,這才上了鋪蓋上被子安睡。

孫汶第二天是被衆人的嚷嚷聲吵醒的,他一醒來就是聽到諸人的擔憂,船提早到了檀香山,隻是入港例行檢疫的時候發現船上有病患,弄得船上的諸人很是擔心,有些人擔心船上真的有傳染病人,還有的人則擔心下不了船,因爲船隻從橫濱來的,一群日本在哪裏叽叽喳喳說話,弄得整個艙室裏沸沸揚揚的。

情況并不是想象那麽糟糕,在孫汶穿好衣服收拾好一切的時候,郵輪被準許入港,在碼頭上等候他的盧信早就是望眼欲穿了。

“中山先生!”盧信在碼頭上看見一身白西裝的孫汶一邊揮手一邊大喊道。他是廣東順德人,興中會員,早前在香港中國日報社做記者,檀香山這邊的檀香山報被複興會買下後,丢失輿論陣地的同盟會爲了繼續在檀香山立足,便派他過來辦自由新報。不過總部支援不力,自由新紙雖然辦成,但是銷量卻極爲有限。

“信公。”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孫汶隻身一人,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拎着鋪蓋,根本就不像一個革命黨的領袖。他也是看到了盧信,等待下船中放下鋪蓋在船上揮手示意。

盧信和同着的報社幾個人也是馬上揮手,隻待孫汶行到碼頭,便立馬上前把孫汶手上的東西接過,然後帶着他上了事先雇好的人力車。

“檀香山今日怎麽這麽熱鬧?”碼頭一出便是市區,看着街面上密集的人流,孫汶很是差異。他在檀香山呆了好幾年,去往美國也常常路過這裏,隻覺得今日的人太多了。

“程蔚南的女兒今日出閣,聽說要辦流水宴,要請所有在檀香山的華僑喝喜酒。荷梯厘街的戲院和麗麗霞街的戲院都被他包了下來,酒席辦了幾百桌。今日是第一天,弄得全檀香山的同鄉都來了。”盧信說道。

“程蔚南……”這個人孫汶是知道的,無奈庚子之後他便對革命不再熱衷。他搖頭歎道:“貧者食不果腹,富者卻花天酒地。這幾百座酒席,可是要幾千元錢吧。”

“這個怕是要吧,全檀香山的飯店的廚子都調集了過來,喜宴沒有不要八塊一桌也要五塊一桌。對了,中山先生,聽聞程蔚南入了複興會,這一次喜宴之後,便是要演一些革命戲,好在華僑中吸納會員。”盧信雖然是在檀香山,但是對于程蔚南家事并不了解。

“革命戲?”街道上人太多,堵得厲害,人力車走的甚是緩慢,孫汶聽盧信說複興會要演戲,心不由得提了起來。“他們要演什麽?難道是杭州起義?”

“不是,他們說要演楊衢雲。”盧信說道。他是乙未年(1885)年生人,五年前入中國日報社,對于輔仁文社和興中會的曆史并不清楚。他對楊衢雲無知無覺,但是孫汶一聽這個名字卻是渾身一抖,弄得他忙問道:“先生,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我隻是在船上着了些涼而已。”孫汶低着頭說道,而後又道:“這戲什麽時候開演?”

“晚上吧,散席之後就開演。”盧信說道。

“那你有宴席的請柬嗎?”孫汶心中想了片刻,覺得還是要去看看。

“有,有請柬。先生來之前,我們就商量着要去看看複興會到底要幹什麽,程蔚南說宴席不必贈禮,剛好我們正好可以大吃他們一頓。”同盟會、複興會似乎已成當年保皇黨和興中會那種勢成水火之狀,檀香山報和自由新報也常常對辯,盧信對于能占對手的便宜很是高興。

“好,那我就一起去看看。”孫汶笑道。

複興會在國内的宣傳很是悄無聲息,但是在海外華僑中的宣傳卻是大張旗鼓的,對于歐美普通人來說,他們對此不但不反對,反而喜歡看這群黃皮猴子們鬧哄哄的向自己學習文明。革命,Revolution,這完全是西方的文明概念,腐朽落後的中國發生革命,這将是一件光榮且正義的事情。針對這種情況,楊銳下令,王小霖策劃,黃世仲具體實施,隻把海外宣傳部拉了起來,說是海外宣傳部,但因爲華僑大都是廣東、福建人,所以海外宣傳部也都是一水的廣福建人,新甯、香山這兩個地方招募的人最多。

人有了,江浙的二胡、北方說書卻無法直接拿過來,内容保留的前提下,還是要重新包裝一次,用粵劇、龍舟歌、木魚歌、粵讴這些有廣東特色的形式表現出來,言語也要變成白話,甚至裏面的故事人物也要盡量換成廣東人,而不全是浙江人、東北人。除了把早有的劇目移植過來之外,海外宣傳部還排了一個大戲,就是楊衢雲。

就眼前已知的資料,一部中國近代革命史,不是由孫汶開始寫的,而是要從楊衢雲開始。在楊衢雲已經想着要做總統的時候,孫汶還想着要立一個漢人的皇帝。聽謝缵泰說,兩人還曾經爲此打了一架。對于中國真正的革命先行者,複興會怎麽都是要讴歌的。

當日的晚間,孫汶幾人随着潮水般的人群湧向麗麗霞街戲院,這裏相對于另一處中國大戲院老來說要小一些,選擇這裏是希望人少一些,卻不想這邊也是這麽多人。人雖多,但是組織者的安排卻極爲有條理,孫汶并不隻驚訝于複興會的組織力度,更是對戲院外面和裏面挂着的無比巨大的複興會會旗驚歎,特别是戲院内的那副,七八丈長,兩三丈寬,暗紅色旗幟做的厚重,上面的玄鳥徽标似乎是繡上去的,顯得古樸莊重卻又栩栩如生,這根本就看不出是一隻燕子,而似一隻鳳凰,玄鳥之下,又是兩個極富古韻的大字:複興。

複興會真是把國粹發揚到了極緻,孫汶在心裏贊歎道。便是他這個一心覺得西方一切比中國好的‘西歐主義’者,也被他們苦心營造出來的氛圍所感染。他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人群在外面還有些散亂嬉鬧,但進入戲院之後看到裏面莊重的布置卻又忽然的安靜了下來。

孫汶心中贊歎之後對着盧信道:“可惜不能把這些東西拍下來,複興會一些事情還是很值得我們的學習的。”

盧信自從進入戲院就看四處張望,他不但看挂在内裏無比巨大的的複興會會會旗,還看着兩邊牆壁上挂着的旗幟,此時聽聞孫汶要把這些東西拍下來,便道:“宴席聽說要辦三天,明日我們可以帶相機來拍。”

盧信答話的時候,孫汶卻心不在焉了,他現在對于喜宴全然沒有什麽興趣,隻想看看複興會排的這出名爲楊衢雲的大戲會是怎麽個内容,他在裏面會是怎麽個角色,會把楊衢雲之死牽扯到他身上嗎?如果戲中污蔑是他派人殺了楊衢雲,那他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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