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仁和裏

從早上被天上掉的餡兒餅砸中之後,應桂馨就一直哼着曲兒,他在衙門裏又待了會,便揣着兩千兩的銀票鑽到了來時的轎子裏,本想去大煙館,但到了五馬路又探出頭讓轎夫改往仁和裏,仁和裏剛拐過彎,通過轎簾子便看見了“栖鳳寓”三個字,他剛下轎進門,一個下人便看見了,跑過來招呼,又趕緊的往離間喊道:“應老爺來了。”

下人的聲音一喊,裏面的娘姨便佯笑着出來了,迎着他進内門,待他走到廳中,本要是出來迎着的貴鳳卻不見影子,他一屁股坐在椅上上,正像問貴鳳是不是出局去了,這邊娘姨便開始說話了,“應老爺可是好啊,去哪裏發财了啊?我們先生幾個月不見老爺的面,都還以爲應老爺回甯波去了呢。”

應桂馨知道貴鳳的這個娘姨厲害,一張利嘴說起人來挖苦的很,隻好呐呐的道:“前段時間,道台袁大人讓我去辦差事,去了揚州一趟,當時走的急,實在是沒有辦法和你們先生打招呼。這不是,我一回滬上,就尋來了麻。”

“應老爺去揚州了啊,前幾天長福說看見應老爺就在後馬路的大煙館裏,莫不是他看錯了,天下還真有找的一模一樣哦。”

應桂馨扯謊沒有扯圓,隻好假裝沒有聽見,拿着下人遞過來的水煙抽了起來,一口抽畢他問道:“貴鳳呢,她出局去了嘛?”

“我們先生啊,自從應老爺走了就茶不思飯不想,那有心思出局啊。不信你倒是可以翻局帳看看,看我說的……”

娘姨正說着,貴鳳便從裏間出來了,她早就聽到了外面下人的喊聲,一說是應老爺來了,立馬便想出門,但臨到門口又停住了,在裏面躲了半響才出來。

應桂馨看着貴鳳出來了,心中一喜,隻感覺兩月不見,她似乎有更好看了一些,當下說道:“前幾個月啊,道台袁大人安排我去了揚州,在當時走的急,現在呢,回來就來看你來了,”應桂馨邊說着話邊看貴鳳的神色,隻見她根本不看自己又道,“走的時候啊,這天氣還是蠻冷,現在倒是熱起來了,你這衣衫穿的太厚,等下我帶你去四馬路洋行裏廂買點衣衫首飾。”

聽說他要給自己買衣衫首飾,貴鳳假裝緊繃的臉不由的笑了一下,神色倒是沒有之前那麽沉了,隻是娘姨在旁邊道:“我們先生啊,自從應老爺走了之後,就啥子事情都不想幹,出局也不去,還被媽媽打了好幾次。應老爺,你這次可是要給先生多買點好看衣衫,把先生的面子給赢回來。”

娘姨敲着邊,應桂馨聞言假裝義憤的道:“你媽媽還敢打人?我馬上去喊人過來給你要個公道。你幫她做了嘎麽多年的生意,幾個月不出局,她就要打人?!她買你的時候也就花了一百兩,現在,你一年下來給她掙的可最少有五千兩……”

應桂馨說的大聲,旁邊的娘姨還想說什麽卻是被貴鳳止住了,貴鳳坐在椅子上,拿着大煙槍,一邊裝煙一邊道:“上次,你以前帶了苪老爺來過了。”

“苪老爺?!”應桂馨有些慌,範高頭死後他借着他昔日的名頭,偷偷的去了不少大煙館收之前的洋藥帳,十幾家下來也弄到了三四千兩,不過這些錢早就不知道花哪裏去了。

“是啊。他還問我有沒有見你,我說沒見到,他就沒問了。”貴鳳知道應桂馨是幫會裏的人,不過她倒是不害怕,反而很多時候還要讨好應桂馨,一些應桂馨不讓她去的局她就不去,她現在已經二十六了,小時從二三開始做,堂子、長三,一直坐到書寓,這麽多年下來這行算是做膩了,隻想着有個靠山好出面贖身,然後帶着自己的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錢、首飾,出去找個老實人嫁了過日子。隻是媽媽一直在算計着她的私房錢,上次有一回說贖身,一開口就是六千兩,這個價錢要是出的來,那她出去可就身無分文了。

貴鳳的話頓時讓應桂馨安了不少心,他接過貴鳳幫他裝好的煙槍,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心中的煩憂頓時去了不少。他這邊正抽着,外面下人又是一聲喊道:“珠鳳出局了。”

他不由的問道:“珠鳳也出局了?”

貴鳳點點頭道:“翠鳳贖身了,我這邊又好幾個月沒出局,媽媽隻好讓珠鳳出來做生意了。”說罷,她鳳目一轉,又道:“上次媽媽說了我贖身的事情……”說到着,貴鳳發現應桂馨已經把眼睛閉上了,她心中一歎,手中的帕子絞的更緊,一時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應桂馨一通鴉片煙抽完,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隻夢見自己抓住了複興會的魁首竟成先生,然後朝廷大賞,讓他做了滬上道台,身着四品官袍,前呼後擁的好不威風,正夢到緊要處,樓上忽然傳來一聲琵琶聲,頓時把他給吵醒了,應桂馨頓時是惱了,一把桌子上的茶盞掃到了地上,罵道:“缺西,那個人在彈琵琶,彈又彈不好,擾人清夢。”

他這邊一醒,貴鳳便知道了,見他掃倒了茶盞也不慌忙,一邊叫娘姨來清理,一邊道:“拉三。去年冬天媽媽在大街上買的,寶貝的不得了,請了不少師傅來教她,隻想着把她當以後的搖錢樹。”

“大街上買的?就大街上随便拉一個人也能做書寓?你媽媽腦子進水了!”應桂馨氣發完就不惱了,反而對大街上買人很好奇。

“就一個賣唱的老頭子死特了,這小姑娘沒得錢埋隻能賣身葬爺。媽媽見她可憐就買下了。”

“哎呀,你媽媽什麽什麽時候變的嘎麽菩薩心腸了,街邊上的小姑娘也要?”

“當然要,我買來的時候才九歲養了好幾年才做生意,這小姑娘十四五歲,買來一兩年就可以做生意,你真以爲她是看人家可憐啊,她是看出這小姑娘長的好看。”貴鳳雖然從骨子裏不喜歡比她年輕十多歲的小姑娘,可也不想多說這個人,于是轉口道:“上次媽媽說了我贖身的事情,她可說要六千兩銀子。你要幫人家想想辦法。”

貴鳳邊說着就邊膩在應桂馨身上撒嬌,應桂馨被她纏的沒有辦法,于是道,“六千兩太多了,你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媽媽總要少算點。”

“那你幫我去講,實在不行,”貴鳳低着聲音說道,“你那幫朋友可以來幫幫忙阿。”

應桂馨的那幫朋友早就想找他問他要賬了,現在他在滬上可是一個朋友都是沒有,此時見到貴鳳央求,不好跟她說内中的事情,便道:“現在我是在忙一件大事,要真是做的好來,那以後可就……”

說到贖身誰知道他卻說自己要辦大事,貴鳳立即背了過去,不想和應桂馨說話。見到她生氣,應桂馨隻好從懷裏面抽出那一疊剛捂熱的銀票說道,“我又不是哄你,你看,這就是道台袁大人給的兩千兩銀票,他可是要讓我辦的一件大事,若是這事情辦好了,你這邊贖身一分錢都不要花。”

一疊銀牌抖動的聲音讓貴鳳又轉了過去,眼睛直盯着那疊銀票說道,“大人又讓你去揚州辦差?”

“這次不是。就在滬上辦差。你知道滬上的革命黨嗎?”應桂馨神秘的問。

“切。就是前年罵皇帝的那幾個啊。我怎麽不曉得?”

“現在工部局牢裏面有一個革命黨死特了,他們便誣賴是朝廷毒死的。而且聽說他們的魁首竟成先生就是滬上,若是把這個人抓住了……”說到這應桂馨聲音就大了起來,他仿佛又感覺自己穿上了四品官袍。

“喲,就是你抓住了革命黨,這功勞可不是你的。上面的大人還不是要把好處都撈去了。”貴鳳這些年生意坐下來,官場商場都精通的很,她看這應桂馨完全是在唬弄自己,又要不高興了。

應桂馨趕忙道,“這次可不是。你可知道,皇帝的小舅子就是在這滬上的?”

貴鳳搖頭。

應桂馨又道,“早上我去見道台大人的時候,又四處打聽了一下,說是這事情本來是皇帝的小舅子在操辦,隻是昨天晚上沒有抓到人,可惜的很。若是我把這革命黨抓住了,那就去找這個志大人,然後……到時候不光是我,就是你贖身還是小事情啊。”

“那你還不去找你的那幫朋友幫忙?”

“我……”應桂馨見她又提到範高頭那幫子人,心中悶的很,他總不能告訴她,自己已經和那幫子人沒關系了吧。“那反賊的魁首,就是在租界裏頭,以前那幫朋友在租界裏都犯過事情,不好進來。現在麻,你以前不是接過幾個清幫客人的局啊,我倒想你幫我介紹介紹,大家一起把事情做成,那好處大家都有份。”

說來說去,原來這應老爺是要自己幫忙的,自己的忙他倒是沒有幫,他倒會是打主意。貴鳳想到這心中一狠,一把就把應桂馨手上的銀票搶了過來,說道,“我幫忙,那我也是有份,這些錢先放我這裏,你要用再拿去。”

應桂馨一不小心銀票就被她搶了去,後面千求百求終于拿回了一千兩。不過錢雖去了一半,但是貴鳳還是立馬給他尋來了一個在租界幫會裏能說的響話的人——法租界大空子黃金榮的手下徐福生。空子就是說不是幫會裏的人,江湖上沒有輩分,隻是這黃金榮靠着法國人撐腰,身上又是一身老虎皮,在租界裏很是能吃的開。

兩人見面客套一番,絲竹聲裏,邊吃飯邊說這正事。徐福生聽了他的事情之後便道,“應兄弟,你這事情可不是太好辦。現在主事的是吳公子你說不好動。又說,你要抓的人是在英租界,英法兩界雖然相鄰,可官面上卻象是兩國一般互不往來,你這個幫可不好幫啊。”

應桂馨也知道這事情難辦的很,剛才的交談讓他知道才徐福生是麻皮金榮的手下,這黃金榮現在隻是個法租界巡捕房的小頭目,隻會糾結一幫小赤佬幹點小活,壓根上不了台面,可是對于他來說,即使是小頭目也是救命稻草啊,他說道,“徐兄弟,不瞞你說,這事情可不光是滬上道台安排的,而是京裏面軍機大人們交辦的差事。你想啊,前年說是要引渡革命黨沒引渡成,現在好不容易弄死了,可最後革命黨又要打官司,萬一這事情漏了出去,那朝廷的面子往哪裏廂放?各地的革命黨怕是又要鬧起來了。”應桂馨不知道這鄒容是不是滿清買通洋醫毒死的,但他現在隻能說是,然後拿着雞毛當令箭,忽悠這徐福生幫他辦事。“若是徐兄弟幫忙把這事情辦成了,那朝廷可是有重賞的。”

徐福生被他忽悠了一通,心中還是有些動了,他問道:“要是事情辦成了,朝廷能給些什麽好處?”

“這…”應桂馨自己都不知道辦好了差事能有什麽好處,怎麽能回答的了他?幸好他坑蒙拐騙幹的多了,再忽悠一把也不是不行。“朝廷的意思這事情還是要隐秘的好,就是賞也還是要暗中賞賜,要不然被那些報紙記者知道了,又是要鬧得滿城風雨。你們老頭子都已經在法租界做了捕頭,再出來就沒意思了,到時候徐兄弟可以出到華界做個巡長,如此以後做洋藥的買賣也方便啊。”

租界裏面有巡捕,華界那邊看着租界裏面巡捕管理的好,一時興起也準備辦警察,不過這警察畢竟是洋人的玩意,現在隻有兩批結業,開了城西、南兩局,可這華界這麽大,隻靠兩局人是不夠的,所以以後這警察還是要擴大。徐福生跟了黃金榮不少年,知道老頭子能有今天,除了有一個得力的姘頭,更多的得益于他在巡捕房的地位。要是自己也能在華界警察局裏有個一官半職,那……

徐福生有些心動了,不過他也是眼睛熱了一下,便把這股沖動壓了下去,他問道:“應兄弟,你現在在滬上縣衙是何職啊?”

應桂馨知道他動了心開始盤底了,便道:“我現在什麽官職也沒用,隻是幫着志大人跑跑腿,辛苦的很。”

“志大人?”徐福生隻曉得道台姓袁,縣令是姓汪,姓志倒是還沒有聽說。

“志大人啊……”應桂馨拉着調子,然後說道:“他以前可是筆帖式,更是當今天子的大舅子,雖說辭官暫居滬上,但是再怎麽說也是皇親國戚,更何況這事情可是滿人自己家的事情,真要是保全了朝廷的名聲,那這賞賜可是不小的。”

應桂馨說的在理,徐福生頓時沉思起來,不一會他又道:“志大人的意思是不管抓不抓反賊頭目,隻要讓這件案子審不成便可?”

“是這樣的。打不成官司最好。若是能抓住人,那就更是好了。”

“嗯。你還說這主事的吳公子不能碰,可那苦主就住在吳公子家裏。還有那訟師也是個洋人。”徐福生又問。

“确是如此,吳公子不能動。洋人你們能動麽?”應桂馨也是找不到辦法,隻好希望徐福生能把洋訟師做掉。

“洋人誰敢碰啊?”徐福生瞪了他一眼,不過他卻接着說道,“不過,這些活人都不能碰,死人倒是可以碰的。”此話說完他便笑了起來,不過笑的難看的很。

“死人可以碰?”應桂馨不明白他想到了什麽辦法,一時間急道。

“呵呵。這……”這次輪到他吊應桂馨的胃口了,應桂馨趕忙請教,這徐福生才道:“租界可是不好停屍的,可要是把死人放在華界革命黨怕是不敢。這樣說來,這滬上隻有一處地方能停屍了。”

應桂馨雖然在滬上多年,但是對于停屍房可是一無所知,所以徐福生說了之後還是一臉迷糊,徐福生見他迷糊也不吊胃口了,便道:“英租界不放、華界不放,那死人便隻能放在四明公所了。”

徐福生說完應桂馨還是愣了半響,終于,他想起幾年前的一些事情來了,馬上完全明白了這裏面的關節,頓時大笑了起來,他興奮的站起身來,向着徐福生作了一揖,然後說道:“徐兄這計策實在是高啊!小弟自愧不如。”

徐福生也是大笑,他隻感覺自己已經把事情給辦成了,被朝廷封了個華界總捕頭,然後合着法租界的老頭子,肆無忌憚的走私洋藥,那銀子啊……

仁和裏的夜色已濃,在兩個男人的笑聲裏,一把二胡凄涼的響了起來,開始的時候曲音磕磕巴巴,但是一會像是找到節奏,整個曲子便如江水入海般的流暢起來,曲子激蕩、滄桑、卻又帶着些婉轉,讓人聽了還想再聽,隻是合着曲子歌唱的聲音倒是太過稚嫩,完全唱不出歌詞原有的韻味,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跟着調子輕輕的哼着:

浪奔、浪流、萬裏濤濤江水永不休

淘盡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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