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是司令部的傳令兵!”槍聲吸引了新編營的士兵,馬上就有人上前去看究竟,不過他們過去的時候那個開槍的傳令兵已經沒氣了。
“他爲什麽開槍?”陸夢雄問。
“不知道,他已經斷氣了。不過,他手上抓了這個……”副官把宋小五手上抓的帶血的布遞了過來。
陸夢雄打開糾成一團的布,馬燈下這歪歪扭扭的字很是難認,一看就知道是沒文化的大老粗寫的。“風是日人”。日人,日人應該是日本人,可風是誰呢?他實在是想不透這風是什麽意思,軍隊裏沒有人叫風啊。
“他從那邊過來的?”陸夢雄猜不透謎語,又問道。
“好像是從南面過來的,他的身上中了槍,跑過的地方有血。”副官說到這心裏猛的一縮,中了槍不包紮就跑,他娘的夠狠!真不知道這個兵留着血跑了多遠。
“南面?!”陸夢雄忽然感覺全身一寒,出大事了!他倒吸了口涼氣,立馬從坐騎上跳了下來,對傳令兵道,“馬上,馬上命令各連原地設防,阻擊一切南來之敵。”而後他又抓住副官,“再派人急速趕往司令部,就說……就說南面的陣地被敵人突破。快!騎我的馬去!”
副官見陸夢雄如此瘋狂一臉詫異,仿佛感覺這是在做夢。陸夢雄見他發愣,一腳抽了過去,大吼道:“快去司令部!愣着幹什麽,麻辣隔壁的!”
副官騎着馬沒跑多遠。陸夢雄又朝着他喊道:“回來,回來!”說罷朝馬前面打了一槍。副官此時還是渾渾噩噩,但是被槍聲吓了一跳,跑了一段又折了回來。
陸夢雄這回倒沒有什麽之前的急切,而是異常冷靜的說道。“張宗昌身邊的女人是日本人,司令身邊的那個女人也是日本人,她們兩姐妹都是日本人!你讓司令把她抓起來,不要壞了大事。”說罷又把手中的血書遞給副官,“司令要是不信,你就給他看這個,就說這是張宗昌寫的,他已經被小金鳳殺了,二師已經叛變!”
越來越多的話語刺激着副官的神經,他已經完全的失去思考能力。這到底怎麽了,昨天還在一起喝酒的弟兄怎麽一夜功夫就投了日本人呢。他哆嗦的接過陸夢雄手上的血書,使勁的點點頭,然後一言不發的打馬往司令部奔去。
其實,陸夢雄的擔心完全是多餘,楊銳完全相信小銀鳳就是日本人,此時他正被她用一把手槍指着,這把槍還冒着煙,剛把兩個沖進來的衛兵打死在地。
楊銳微笑着忽然,他在心裏告訴自己。穿越本是個遊戲,面前的槍一開,那麽他就會從迷夢中醒來,然後重回後世的上海弄堂。繼續爲賣掉在冬天吃進的一千多噸江西橙子而四處奔走,也許還能賺一點吧,他如此的想。
“你笑什麽,不怕我殺了你嗎?”本想殺人立威的小銀鳳卻沒想到楊銳居然很高興的笑了,一點也沒有驚慌,反而像是要回家一般的平靜。
“你是日本人吧?”楊銳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問題。
“對,我就是日本人,沒想到吧。”小銀鳳一改昔日的柔婉,變做一隻高舉着尾巴的母蠍子。
“沒有什麽沒想到的,隻是好奇你爲什麽沒有殺我。”楊銳站着忽然感覺累了,他說着話,走向書桌,然後坐了下來。
小銀鳳沒有阻止他的舉起,她握槍的手又緊了緊,不知道爲什麽,她感覺這個男人似乎并不害怕自己,更沒有氣急敗壞。“哼!不是不殺你,是還沒有到時候。”
“殺人還要看時辰嗎?想殺就殺好了。”楊銳無聊的點了支煙,點火的時候他又想起什麽了,他停了下來,說道:“對了。你姐姐小金鳳也是日本人吧。呵呵,真想不到,一個在黑龍江做了幾年胡子的女人居然是日本人。”
“有太多你想不到的事了,知道嗎,一會你的司令部就要被包圍了。”說到這小銀鳳高興了起來,“然後整個奉天都要被包圍了,這次戰争你們就要輸了。”
小銀鳳透露了不少信息,很多事情在楊銳的腦海裏勾畫了出來,“你們不殺我估計是要問我旅順的事情吧。呵呵,還真……”不過他看向小銀鳳那種甚爲熟悉的笑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其實啊,你們這次赢了也得不到什麽,俄國有兩百多萬軍隊,這次之所以輸,是因爲歐洲的軍隊還沒有過來。對了,他們的波羅的海艦隊就快到了,一旦海戰你們輸了,呵呵,那你們的天皇就等着吃俄國海軍的炮彈吧。”
楊銳的話戳到了小銀鳳的痛處,她的臉扭曲了起來,然後高聲道:“大日本不會輸的,東鄉大将會把露西亞人送到海底,就像蒙古人那樣。”
“蒙古人那是宋朝人故意使壞,造船沒有造結實;這次你們大本營裏面就有内奸,你們的所有計劃俄軍人早就知道了,這次……呵呵,日本要悲劇了。”楊銳忽然很想逗逗這個婊子,想看看她失望的模樣。
“内奸是誰?說,内奸是誰?”小銀鳳激動起來,她逼近到楊銳身前幾米的時候又趕緊後退,床上的糾纏讓她很明白這個男人的力量,隻要自己離他近一些,那麽憑借着手中的槍是無法對付他的。
楊銳正想引誘她近到身前,然後拼着受傷也要把她結果了,可是這個女人太警覺,讓他的企圖完全落空。“内奸……是誰是不能告訴你的,再說就是告訴你了。你能活着出這個營嗎?”
“出不出的去不要你勞心,”小銀鳳把事先準備好的一捆繩子丢了過來,“套進去,……快點。套進去,不套我就開槍了!”
對着她的槍,楊銳隻好拿起身前的繩套,像穿套頭衫一般的套了進去,他這邊一套。小銀鳳手上的繩子猛的一拉,所有的繩索都繃緊了,然後她拿這繩子圍着椅子轉了幾圈,把楊銳牢牢的綁在了椅子上,楊銳感覺到自己的雙手緊緊的被綁身側,一點活動的餘地都沒有,“他媽的,你倒是好手段呀。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帶我出去。”
楊銳的話說完,小銀鳳笑了起來,“爲什麽要帶你出去啊。張宗昌已經投靠我們了,咯咯,我們在這兒那也不去,很快日軍就會打進來的,到時候,咯咯……”
小銀鳳話還沒有說完,外面便傳來了激戰的槍聲,楊銳聽過心直往下沉,真要是按照這娘們的說法,那二師一投降。南面陣地一放開那整個部隊就要交代在這裏了,難道自己真的要在這裏全軍覆沒?!真的要死在日本人手裏?!自己可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呢!楊銳腦中千百種念頭不斷的交織碰撞着,額頭汗也都流了出來,滴在身前的桌子上。
小銀鳳把楊銳綁緊。再聽到外面的槍聲,知道這幾個月的辛苦馬上就要收獲,心中越發高興起來,她看着楊銳臉上神色不斷變幻,笑着道:“大帥,你就别想了。放寬心,我們日本人是很愛惜人才的,隻要大帥能真心投靠,幫着把那個内奸找出來,我們是一定不會虧待你的。”說完她不待回話就把準備好的棉布塞到楊銳的嘴裏,然後把剛才打完的彈殼從手槍退了出來,重新裝彈。手槍擺弄停當,她又把行軍床移到了營帳門口攔着,再将帳内的其他馬燈全滅了,隻留下一盞放在了門口的行軍床上,如此一番折騰之後營帳裏頓時暗了下來。
看着小銀鳳熟練的擺弄着手槍,又見她隻留下一盞微亮的馬燈而自己卻躲進了陰暗裏,楊銳終于感覺這個女人的不簡單,她不隻是普通的色情間諜,而應該是是一個久經訓練的全能特工。居然這種事情也給我遇到了,楊銳心裏隻叫晦氣,現在,他隻能寄希望于帳外的學生了,他們不但要抵擋日本人的偷襲,還好想辦法把他這個革命領袖從敵人之手中解救出來。
小銀鳳在營帳裏布置的時候,帳外頭徐烈祖、陳廣壽、雷以鎮幾個正對着營帳想辦法,甚至連那個武技高手小葉子都來了,一圈子衛兵之中,徐烈祖的辦法是死命突進去,他喊道,“爲先生死的時候到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雷以鎮給拉下來了,“這樣魯莽是要出事情的!”
“那婊子就隻有一把左輪手槍,六發子彈總有打完的時候……”
“放屁,離那麽近,一發子彈就會殺了先生!”旁邊貝壽同吼道,關鍵時刻文雅的他也粗俗了。
“那怎麽辦?!我甯願自己死,也不要先生死!”聽聞小銀鳳是日本間諜,徐烈祖此時心智大亂,他陷入深深的内疚之中,那天晚上雖然讓女兵搜了她的身,但是卻沒有攔住她入營。
“現在不是誰死誰活的問題,現在要的是快點把先生救出來,不然我們三個團永遠要困死在這裏。”雷以鎮是衆多學生中最能服衆的,事情一出他就和雷奧商量,他負責救先生,雷奧負責對日作戰,同時封鎖消息,司令被抓的事情禁止外傳。
“工兵營的來了嗎?”貝壽同來了不到幾分鍾,但是心中焦急的他問了無數遍工兵營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一個副官拉着一個工兵連長過來了。
不待對方喘氣,貝壽同劈頭就問,“司令的帳篷時你負責搭的?”
工兵連長很是莫名,但是見一圈子大大小小的軍官都看着自己,他緊張的點點頭,“是,是我們連負責搭的。怎麽……”
“是按照俄毛子的标準,還是我們自己的标準做的?”貝壽同沒有解釋怎麽回事,他沒有時間解釋!
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麽,工兵連長持重了起來,他想了一下才道:“是按照我們自己的标準搭的。不過因爲我們自己的羊皮帳篷制皮的時候沒有處理好,這種帳篷搭好住裏面會有一種腥臭味,我怕先生不喜歡,就在這種帳篷内部又搭了一個俄國人的白布帳篷……”
“就是說這個帳篷其實是兩層的。裏面那個帳篷是白棉布的?”貝壽同問道了關鍵處,恨不得把這個連長的腦袋扒開看個究竟。
感受着貝壽同狼一般吃人的眼神,連長有點呆滞的點點頭,“是,是。是兩層的。”
“能不能拆了外面那層羊皮帳子?”貝壽同又問
“啊?!”
“我問你,能不能拆掉外面那層羊皮帳篷,但是又不被裏面的人發覺?”貝壽同抓住他的領口,又問了一次。
“能,能,我,我試試,我試試……”連長有些明白貝壽同的意思了,雖然他并不知道爲什麽要拆掉外面的帳篷。
“好的。别吵了!聽我說!”工兵連長出了汗,貝壽同頭上也是汗水滴答直下。不過其他人都還是在争吵怎麽救人,加上外面陣地的槍炮聲,整個場面亂哄哄的。
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裏面隻有貝壽同一個說話,“狙擊手到了沒有?”
“到了,早到…到了。”
“叫過來。”貝壽同進入了狀态,自發的下達命令了。
“我的計劃是這樣,營帳是兩層的,先讓人把外面的那層羊皮帳去掉,隻剩下裏面一層棉布帳篷。這種棉布雖然厚但卻透光,裏面是有燈光的,要是隻剩下裏面一層棉布帳篷,那麽在裏面有燈的情況下。人的影子會被映射在帳篷上,那我們就可以讓狙擊手幹掉她。”貝壽同後世不愧是幹建築的,救人都想到了拆房子以及光和影。
“那要是那女人不是站着的,我們看不到影子怎麽樣辦?”
“那我們就把所有的帳篷拆掉,然後讓狙擊手一槍暴頭解決她!”貝壽同實在是想不到辦法了,隻能如此。
計劃就是這樣。雷以鎮、徐烈祖、陳廣壽幾個相視一眼,都點下了頭。
羊皮帳篷是靠着木頭架子挂起來的,它和裏面的棉布并不相連,帳篷和帳篷之間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會塞一些幹草在裏面以起到保溫的作用,要是沒有幹草,那就隻能像熱水瓶一樣憑借兩層之間的空氣保暖了。在貝壽同的指揮下,幾個身手矯健的工兵口中咬着刀子,分别爬上了木頭架子的各邊。工兵已經就位,貝壽同又望向狙擊手,這次狙擊手沒有什麽好隐蔽的,他們都伏在帳子幾十米外,就等一出現影子然後一槍把目标狙殺。爲了不使狙擊手過多形成誤傷,貝壽同隻選了兩個人,一個是成績最好的向小平,另外一個則是白茹。
一切都準備就緒,貝壽同又看向雷以鎮,在雷以鎮輕輕的點頭之後,他的手使勁一揮,木頭架子上的工兵的刀便把栓着羊皮的繩索都割斷了,四邊的羊皮“霍、霍、霍……”的落下之後,裏面白色的棉布帳露了出來,但是帳篷裏的燈光并沒有反射出女人的身影,隻有一個短發的影子靜坐在一張桌子前,絲毫不動。
四面羊皮帳落下的時候,小銀鳳心中猛的一跳,她之前隻提防着門口有人打進來,可是她卻忘記了,這裏是帳篷不是屋子,原先以爲牢靠的四面牆未必像土牆那般堅固,寒風吹的帳篷不斷的抖動,她很是不安起來,面色一寒,叫道:“外面的人聽着,座山雕在我手上,誰要是敢再拆帳子,我就一槍斃了他。”說罷,她朝着外面開了兩槍以作示警。
聽到小銀鳳的喊聲和槍聲,貝壽同制止了工兵要拆棉布帳篷的舉動。計劃本來是周詳的,但是結果卻和預料的不一樣,敵人隻把一盞燈放在營帳門口,而自己卻藏在了黑暗裏。
在諸人都無計可施的時候,徐烈祖跳了起來,“我去!我去把她引出來!”說罷一個沖鋒,頭也不回的沖向幾十米外的帳篷。
徐烈祖的暴走讓所有人都很恐慌,生怕他把事情弄巧成拙,隻是他人一跑其他人怎麽也沒攔住,在衆人“不要!”“别過去!”“快回來!”的喊聲中,徐烈祖沒入了營帳,然後緊接着就是“啪…”“啪……”兩記清脆的槍聲,一個不甚高大的影子在帳篷裏搖晃幾下然後不甘的倒下了。
徐列祖倒在了楊銳的身前,死不瞑目!看着這個對自己無比忠誠的學生就這樣的結束了生命,楊銳心中頓時間充滿了憤怒,他憋着勁把口裏的爛棉布吐了出來,罵道:“啊!啊!艹你媽!艹你媽!”他邊罵邊掙紮的想站起來,可是繩索不但把他綁的結實,更把他和椅子緊緊的拴在了一起,他還沒有起來,便連人帶椅倒在了地上,倒上了徐烈祖的血泊中。感受着這猶自滾燙的熱血,楊銳忽然有一種深深的悔恨!而這時,他聽見一記槍聲,然後緊接着又是一記猛烈的爆炸,他隻覺得一股熱浪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