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國聽到“少佐”一詞,心中一喜,趕忙回禮道:“不敢不敢。之前實在是對不起了。”
見張昌國客氣依舊,坂本再道:“少佐閣下希望能知道露國軍隊的進攻計劃,還請張桑幫忙啊。”
張昌國早就知道他會有此一問,笑道,“哦,這個我已經準備好了。”說罷把桌子上放的一疊厚厚的文件遞了過去。
坂本一郎大喜,連忙謝過,一會就匆匆的回去了。
日本人一走,幾個連長就上來了。性子最忌的呂旺财道,“營長,可以打了嗎?”
鞠躬N次的張昌國揉着腰道,“嗯,差不多了。似乎裏面鬼子隻有一個連。但是也很難說。部隊準備好了嗎?”
幾個連長一起點頭,張昌國道:“嗯,那十分鍾之後就開打吧。外面太冷了,時間長了兄弟們等不了。還是那兩句話,一是跟着炮彈走,再是按照巷戰操典打。誰要是不聽那我就不客氣了。”
坂本一郎帶回的進攻計劃使得藤田、岡本一陣狂喜,在匆匆看過文件裏的地圖和命令之後,藤田少佐馬上派人把計劃直接送到司令部。可就在此時,外面忽然想起了“轟、轟、轟……”的炮聲,待他跌跌撞撞到沖出屋子外面,隻見一顆炮彈就再不遠的地方爆炸,幾個士兵被炮彈炸的飛了起來,一股硝煙吹來。隻讓他臉上一熱。
炮彈在莊子裏面肆虐了一會便全部外移了,全部的落點集中到莊子的北面。藤田一看這陣勢,心裏便是一涼,莊子原來的大路是東西走向的。他爲了不被敵軍看出虛實,故意在西面布置了衆多障礙,而且加派了重兵,隻希望敵人能從西面來攻,好撞到石頭上。但是如今敵人卻把突破點選在莊子最爲薄弱的北面。怎麽會……他忽然看到停在院子裏那裝屍體的騾車,心中一陣惱恨。
藤田再怎麽惱恨也無濟于事了,如果他聽說第二營指揮官笑面狐的外号那就應該認命了,人說笑面虎已經很可怕了,笑面狐豈不是更可怕,而這個笑面狐更是對日本人恨得不得了——因爲我大清的固有政策,作爲漢族自費生,進日本軍校可是不容易的,連秀才都不是的張昌國花了不少銀子打點才作爲插班生得以進去,本以爲物有所值。可卻是個垃圾軍校,後面入了複興會進了南非軍校才知道那裏教的都是狗屎,根本對不起他的萬兩白銀。想到這張昌國就咬牙切齒,這萬兩白銀可是他賣光了祖産搭上所有積蓄才得來的。
雨點般的迫擊炮彈把莊子北面的鐵絲網、鹿角都炸的粉碎,工兵錢老根有了上回的經驗,一見連長帶頭沖出去他便和搭檔李大膽扛着梯子就往前跑,這次可不比上回輕松了,鬼子路障布置的更加厚實,對面的槍聲響聲不斷,地上更是被密集的炮彈炸得坑坑窪窪。不過這些個他都不顧了,隻是深一腳淺一腳跟着前邊的李大膽跑,他吐着白氣,隻覺的懷裏剛才吃剩的半個高粱面饅頭已經凍成了石頭。随着他的激烈的奔跑上上下下擱在他的胸膛上很不舒服,就在他想以後再也不剩饅頭的時候,前面的李大膽突然一個踉跄撲到在地,他也止不住勢子被梯子一帶,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可他還沒有趴一會,便被人踹了一腳。一個聲音就邊上喊道,“起來!娘的…起來!”說罷已經把前面的梯子擡了起來,見有人打頭,錢老根又爬了起來,這次沒跑多遠就到了壕溝邊,梯子一架上後面的兵就把他沖開了,“呼、呼、呼……”,士兵們北風一般的往莊子裏灌。
上等兵竹下正雄趴在冰冷的戰壕裏,剛才一槍下去打死一個擡梯子的工兵,他心中不由的一喜,拉着槍栓再瞄向另外一個梯子,“啪!”的一槍打過去,這槍卻是沒中,等他再拉槍栓還想開槍的時候,隻覺眼前一黑,然後腦子一疼便再也沒有知覺了。
又一個鬼子被爆頭,狙擊手向小平拉着瑞典制毛瑟96步槍的槍栓,把彈殼退了出來,又把下一發子彈壓上,他心中無憂無喜,心中默記第三十八,然後愛惜的把槍貼在臉上,雖然槍上的聚光瞄準筒他用不太慣,但這槍的精度要勝過其他任何一款步槍,真是好槍!向小平拉槍栓的時候,旁邊觀察手道:“十二點鍾方向,十二點鍾方向,那棵榆樹上面……”
向小平調轉槍口,從聚光筒裏找到了那棵榆樹,隻見那邊火光一閃他便對着那火光開了一槍,可是開槍之後那邊一點動靜沒有,就再他以爲沒打中的時候,一個日軍屍體從樹上栽了下來,第三十九……
這時候旁邊的觀察手說道,“清除完畢。俺們也進去。”
近四個連的士兵在風雪中突入了三尖泡,這些兵一進去就分散開來,方圓不到兩裏的莊子到處都是喊殺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齊小毛的二班沖在部隊的最前面,剛才就是他幫着錢老根擡梯子的。一連安排的目标是莊子的中央,按照之前的訓練,以排位單位組成刺刀隊、霰彈槍隊、手榴彈隊、後勤隊,齊小毛的二班是火力組,戰前通過調整,他這組是一水的霰彈槍。
莊子裏的鬼子見敵軍沖過戰壕突進莊内馬上一片混亂,而後在軍曹的指揮下,依靠着屋角牆跟勉強組成了一條松散防線,企圖延緩敵軍的突進,可正合了進攻者的意,爆破組一頓手榴彈扔過去,一幫鬼子被炸的哇哇直叫;手榴彈剛完。火力組又沖了上去,齊小毛扳機重重一扣,手中霰彈槍一陣巨顫,“轟”的一聲一片鉛彈掃了過去。那邊的鬼子撲到好幾個;霰彈槍剛掃完,突擊組的刺刀又來了,那些個已經七昏八素的鬼子無從抵抗,一一隔屁。一炸一轟一刺,三者循環反複。一連像是一部壓路機,兇狠的向莊子中央碾去。
藤田少佐握着指揮刀,刀尖上滴着鮮血,他剛才認定就是坂本一郎出賣了帝國,然後一刀把他給削掉了。敵人已經沖進了莊子,到處都是喊殺聲,已經退無可退了,他選擇隻能縮在最後一道防線裏勉強和敵軍對射。
趙大旺突到莊子中間,忽然遇到強硬抵抗知道這是吃桃子吃到核了,這核要是再敲碎了。那這顆桃子就算吃全了。他伏在斷牆之下看着前面,白雪之上黑牆之中被挖了一排射擊口。小鼻子就在裏面“啪、啪、啪……”使勁往外面放槍。“娘的,楊拆橋,這牆炸不開嗎?”趙大旺大聲吼道。
楊拆橋也是士官培訓班出來的士官,本有他是叫做楊有财。楊拆橋剛派人摸前去扔過手榴彈,但大鼻子的手榴彈威力雖比複興軍的大,可面對堅牆還是不行。“炸不開啊,他娘的那牆小鼻子鐵定用洋灰糊過,剛才兩捆手榴彈丢過去,隻冒了個煙。”
聽說手榴彈不行。趙大旺不由的想起了熊嶽城的黃色炸藥,要是有那玩意就好了。“那就馬上去找炮兵,讓他們把這一堵牆給轟了。”趙大旺沒有硬沖,而是按照标準程序呼叫了炮兵支援。八〇迫擊炮一上來。一輪齊射就把那堵牆給炸塌了,待突擊隊沖進去,一陣喊殺之後,這票小鼻子立馬了解了。
中午十一點十五分,最後一批頑抗的鬼子被消滅了,營長馬上發電報給到陸夢熊。其中特别提到日本後備旅團的問題,認爲這種旅團戰鬥力及戰鬥意志薄弱,絕境之下投降的不少,而此時第一營也已經占領了蘇麻堡,他電報一到團部就轉發給了司令部。
爲了隐蔽無線電的存在,無線電報房設在司令部兩裏之外的地方,電報一到就僞裝成騎報送了進去。楊銳收到騎報之後在手上壓了兩個小時才告訴馬德利多夫,上校聽到這個消息不敢置信,他認爲憑借王啓年這幫人最多能占領一些外圍陣地,可現在騎報上明明說是已經占領了三尖泡,擊斃日軍一百餘名,最重要的是還抓了七十多名俘虜,和日本人打仗是難以抓到俘虜的,先不說俄軍從來沒有把他們包圍過,就是包圍了他們也選擇戰死的。看着騎報上的方塊字,馬德利多夫一頭霧水,難道是因爲黃種人和黃種人打仗,所以日本人沒有那麽強烈的的抵抗意志?他再次啰嗦道:“王,你确定占領了三尖泡和俘虜了日本人?”
楊銳笑道,“我完全确定,你問雷奧。還有,詢問司令部黑溝台那邊怎麽樣了,我軍已經占據了三尖泡地區,完全威脅着黑溝台的側後方,如果有需要,我很樂意協助第十四師的魯薩諾夫中将進攻黑溝台。”
馬德利多夫看了看楊銳的笑臉和雷奧的嚴肅,也就不在說什麽了,急忙的到電話房給集團軍司令部做彙報。
獨立軍的戰果在軍團司令部引起了轟動,第八軍軍長布拉多諾維奇中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喊道,“我敢向上帝發誓,一定是那個黃皮猴子在撒謊,第八軍都還沒有占領黑溝台,他們從哪裏去三尖泡?他就是一個騙子……”
和他的激動相反,比利傑爾林格大将很是鎮定,他說道,“前兩天馬德利多夫上校向我提意,希望從更南面迂回進攻三尖泡,因爲進攻的時間和第八軍相同,所以我同意了。”
“可是,”布拉多諾維奇還是一臉不相信,“從更南面即使可以迂回到三尖泡,那麽大炮和辎重也無法攜帶,難道那些黃皮猴子憑借手榴彈和刺刀就能打敗日本人,而且他們還是宣稱俘虜了幾十名日本人,這更不可能。大将閣下,我提議……”
和布拉多諾維奇不同,比利傑爾林格大将還是相信自己的同胞德國人雷奧.威廉訓練出來的部隊,最少他認爲如果攻擊面不是太廣,炮火烈度不是太強,這支軍隊還是有戰鬥力的。他打斷中将閣下的提議,說道:“親愛的阿爾季卡,你要完全相信你的側翼安全了,讓魯薩諾夫他們快點把黑溝台和沈旦堡拿下來吧。”
和三尖泡地區不同。黑溝台是種田支隊防禦的重點,近七百名騎兵和兩挺哈奇開斯機槍都布置在這裏,而沈旦堡則更難打,那邊駐守其實就是秋山好古的第一騎兵旅團,除此以外還有三個步兵中隊、一個工兵中隊、一個騎炮中隊。以及四門山炮和三挺哈奇開斯機關槍。這支隊伍的指揮官是騎兵第十四聯隊長豐邊新作大佐,他是越後長岡藩出身,武士道精神算是深入骨髓。第十五師要把這兩千多人扼守的據點奪下來,按照俄軍的傳統打法還是很有難度的。隻是再有難度,軍長布拉多諾維奇中将也不敢叫苦,連黃皮猴子都勝利了,那麽高人一等的白種人能叫苦嗎?
陸夢熊收到各營的電報之後便命令各營馬上加強工事,以防日軍援兵突擊。因爲煤油不好攜帶,各營就隻好拆屋燒粱了,戰争使得原來的居民都被日軍趕走。也不怕有人阻撓。隻是這大冬天木頭實在是不好燒,不擋住風架成火堆,風雪之中這火一會就滅了,最後的辦法就是周圍用布擋着風,木頭架在鐵架子上,然後燒化一點凍土就往前面挪一點,如此燒過之後的地方才能挖開。
全營不管上下除了警戒哨都在挖工事,日本人的工事雖然堅固,但是太單薄了,莊子外圍那一條戰壕一穿過後面就防無可防了。張昌國可不想像日軍指揮官一樣被房頂壓死,他在莊子外又開挖了一道工事,莊子原有的那一道算是第二防線,莊子裏也布置了一下。算是第三道。第一和第二防線之間,又根據地形布置了不少火力點,而且還是特意在東面流出一個狹小的口子,就待敵人從這裏進攻,然後被火力絞殺——軍中分配給一團的十挺丹麥機關槍和飛雷炮都被他小心的布置在這裏。
第一團挖工事的當口,第十四師在下午七點的時候也占領黑溝台。見通路打開。楊銳連忙帶領第一師及第二師第五團從黃臘坨子經黑溝台連夜趕往蘇麻堡和三尖泡。戰事已經開打了,楊銳無法知道日軍增援什麽時候趕到,他隻想能早點趕到前線,這次行軍很是快速,十多公裏的路程四個小時就趕到了,部隊一旦前線也不休息,馬上加入了轟轟烈烈的工事修築中去,如此忙活了一夜,才把三尖泡蘇麻堡這一帶的工事修的七七八八。
煙台(今燈塔市)大藍旗村,滿洲軍司令部。露國大概有一個軍對黑溝台發動進攻的消息,使得滿洲軍參謀長兒玉源太郎很是驚訝,他喃喃的道,“不是說在現在的氣溫下凍土難以挖開嗎,露國人是怎麽作戰的?”
參謀官松川敏胤無言以對,是的,露國的進攻不就是先挖陣地再開炮的,可是現在他們卻不是這樣了,他愣了半響才道,“閣下,我們還是派弘前師團去吧,還有最近剛到的後備步兵第八旅團也一并前往,這樣大概有兩萬多人,露國的進攻主要集中在黑溝台地區,隻有一個軍的話,第八師團和後備第八旅團完全可以幫助秋山支隊守住黑溝台。”
弘前師團就是第八師團,因爲其司令部在弘前,所以按照慣例稱爲弘前師團,它和旭川的第七師團一起,在開戰之後一直被留在日本,以作爲戰略預備軍,但滿洲戰事損失極大,到十月份的時候不得不把這兩個師團調到滿洲戰場,其中第七師團抽調到了旅順,作爲旅順第三次總攻的主力,而第八師團則前往遼陽,作爲滿洲軍的預備隊,一直舍不得投入前線。
已經是火燒屁股的時候了,參謀長兒玉也顧不得什麽,馬上簽署命令,讓第八師團即可出發支援黑溝台。
第八師團師是25日中午接到司令部命令的,此時整個師團完全不知道前線是什麽情況,而且第八師團因爲分駐各地集結最少要花好幾個小時,是以師團長立見尚文命令後備步兵第八旅團先行前往救援,第八師團各部即刻前往狼洞溝,再次集結之後立即趕往前線。
立見尚文的設想是很好,但是後備第八旅團的情況也不好,聯隊是很晚才在日本國内集結,前幾天剛在營口下船趕到前線,旅團士兵本身年齡就偏大,并且連日的行軍使得士兵異常疲憊,而且現在已經是下午,要趕到黑溝台那就要連夜行軍,這對第八旅團這樣的後備部隊來說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即便是作爲常備師團的第八師團,在1901年冬季的一次野外行軍演習中可是有一個中隊的人被活活凍死,這件事雖然使得日軍更加重視冬季着裝和訓練,但是滿洲的冬天可不是日本東北的冬天能比的,隻是軍令如山,第八旅團岡見正美少将還是帶着部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