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餘輝中,太子河北面河谷裏硝煙淼淼、一片狼藉,成堆成堆的俄軍俘虜在刺刀下被集中到了一塊,王來順和一幫子士兵在翻看屍首,折騰了半天馬大鼻子都不見影子,這讓王來順等人很不甘心。
和王來順熟識的傻寶說道:“叔、俺看這殺千刀的估計是跑了,早前不是說二連追過去了嗎,估計就在那兒。”
仿佛洩憤一般,王來順一刺刀将一個早已死透了的俄軍紮透,罵道:“娘的,千萬别讓俺逮着這殺千刀的。”
他這話還沒有說完,前面忽然傳來一陣吼叫聲,“抓住馬大鼻子了,抓住馬大鼻子了……”聽聞這聲音,王來順槍都不要了,也沒管傻寶,直接奔前面去,隻見那裏一堆人圍着什麽,王來順連滾帶爬擠了進去,圈子裏的泥地裏縮着兩個死狗般的大鼻子,其中一個穿着一件俄軍軍官大衣,看上去似乎正是正是王來順要找的馬德利托夫,他立馬眼睛就紅了,撲了上去……
站在河谷一側的小高地上。雷以鎮看向二營營長陶大勇,問道:“就這麽的把這兩個軍官上校結果了?這可是是個老毛子軍官上校。”
陶大勇心裏早就把這兩個個俄軍軍官上校看做死人了,說道:“不這樣你還能怎麽的,誰讓那些大鼻子那家夥不是個好人。以前在鴨綠江開木材公司的時候,和這幫木把子結仇太深了,弄死就弄死算了,真要留他們一命估計明天就得兵變。你說這俄毛子跑到我們這來幹什麽啊,他們在自己家裏老婆孩子不要啦?”
陶大勇和一營長李烈祖一樣是護廠隊出身。浙江金華人,當初是因爲他識字并且作戰勇猛所以在第一營的時候被提拔爲連長,現在部隊擴編之後成了第二營營長。不過很快他就要挂職培訓了——爲了提高在職軍官的戰術素養,楊銳特意在的在非軍校出身的軍官裏面選了一些可造之材,安排去洛倫索馬貴斯軍校學習。這些人雖然不懂德語,但是現在軍校教材都已經固定,拿着漢語版的教材,再加一個同聲翻譯還是可以勉強聽懂課程的,隻不過每期的人員不能超過五個,要不然翻譯人員不夠。
雷以鎮沒有辦法跟他解釋殖民之類的東西。隻說道:“俄毛子來這幹什麽,來這搶地方呗。誰會嫌自己地多啊,北面那些地不是在早些年被搶了過去嗎。”
雷以鎮說話的時候陶大勇的心事就往别處去了,因爲是全殲了這股俄軍,所以繳獲不少,六門山炮有四門是好的,被日軍炸壞的那兩門除了缺了輪子其他都是完好的,炮彈就更不少了;除此以外就是幾千杆步槍了。當然,陶大勇對老毛子的步槍沒有什麽興趣,自己用的步槍比他們的好用多了。要那個幹什麽啊。他現在關心的是有沒有撈到馬克沁機槍,這寶貝在複興軍力數量稀少,特别是在擴軍之後,每個營分不到兩門。
雷以鎮看着陶大勇對下屬說馬克沁機槍那個勁就無語了。指望這些獵戶懂得國家、民族這些高深的東西那是妄想,他們現在參加軍隊不是因爲反清革命,而是爲了抗擊外敵。想到這裏雷以鎮心中好受了些,哪怕這些人不明白什麽高深的道理,但是最起碼他們還是分得清自己人和洋人的。
晚上七點半的時候,這一戰戰果出來了。此次伏擊殲滅俄軍兩千一百人,其中擊斃九百三十餘人,俘虜一千二百餘人,隻有一百探路的哥薩克騎兵趁隙往北逃脫了,這些人也不必擔心,桦尖子的留守部隊會解決他們;繳獲俄式山炮四門,炮彈八百餘發,步槍兩千三百多杆,子彈暫時沒有統計完,但估計有四十多萬發。
至于複興軍的損失,戰死一百五十三人,受傷三百一十人,這些損失基本是在突入俄軍後因爲基層指揮混亂造成的,部隊在分割俄軍之後沒有按照操典進攻,而是一股腦的往前沖,80%的傷亡是因爲勝算在握,盲目和俄軍進行白刃戰造成的,雖然複興軍重視白刃戰,但畢竟黃種人的體格在那擺着,一個俄軍最少要兩名甚至三名士兵對付。不過,對這樣的戰損楊銳沒有什麽好埋怨的,畢竟是新兵第一次實戰,再怎麽訓練好在戰場上總會腦子發熱。隻是有些問題要解決——當初爲了加強火力,每班定爲十人,每排定爲四班,但現在看來,按照這些士兵的素質,在混戰中十個人隻靠班長是難以指揮到位的;再有就是白刃戰的問題,剛才谷地裏日本老兵使用的也不是歐洲大開大合的刺刀術,而是類似日本劍道的突刺,對于小個子東方人來說,這要比耍歐洲花式劍法要好。
楊銳正想着這些的時候,山上的指揮部也打着火把從山上移到了山下,整個部隊都在打點行裝,收拾繳獲的物資,準備連夜撤退。複興軍和俄軍俘虜都在河谷白刃戰的地方收拾屍體,隻不過俄軍是自己人動手,而複興軍這邊是辎重後勤部隊負責。
所有俄軍屍體的上軍裝和皮靴子都被扒了下來,可惜還不是冬天,要不然這一戰下來就是兩三千套毛大衣。東河谷中不遠處舉着火把的日軍有些憤恨的看着這些穿着綠色花衣裳的複興軍士兵,這沒什麽好奇怪的,這些來曆不明的胡子不光搶走了他們的獵物,還把俄軍之前營地裏的所有物資都給拿走了。其實這還是楊銳在鐵路沒有修好之前不想招惹日本人的緣故,要不然被伏擊的就不光是俄毛子了。
不過在花田中佐的嚴令下,這些日本兵都很克制。沒有做出什麽挑釁的舉動,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但花田中佐用鼻子聞都知道自己這邊一定是在對方的炮口之下。回憶起這種發射時沒有聲音的詭異火炮,他就感覺毛骨悚然。這炮除了下落的時候有些聲音,根本是沒有辦法防範,更找不到從那裏發射的,在山地裏,這東西要多恐怖又多恐怖。要不是知道對面就是以前幾次聯絡而不得見的藍胡子。花田都要像馬德利托夫上校一樣,懷疑眼前這支軍隊是被那陣号角聲召喚出來的妖魔。
“确定對方不同意見面嗎?”花田問自己這邊的傳令兵,之前他又一次的派人過去聯絡對方大當家,期望和對方見面以洽談聯合對俄作戰事宜,當然,聯合隻是借口,最終的目的是要通過指導、援助把這隻頗有戰力的部隊拉攏過來,最好是在他花田大人的指揮之下,爲大日本效犬馬之勞。剛才是黃昏,他雖然沒有看見俄軍被這幫胡子殺的鬼哭狼嚎、無從抵抗的。但戰鬥這麽快就結束,藍胡子的戰鬥力還是很不錯的。
“是的,中佐閣下。對方說時間太晚,若有緣下次再聊。”傳令兵重複着楊銳後世的網絡聊天語言。花田中佐聽後,無奈的揮輝手,把傳令兵給打發了。
1904年10月9日晚上九時許,複興軍從太子河谷往北回營。俄軍的宿營地幾經戰火早就不堪使用,而離着日軍太近就是睡着也不踏實,在收拾好行裝之後,便往河谷北面宿營地北門關砬子而去。部隊打了勝仗是要例行唱歌的。在雷奧的強烈要求下,遊擊隊之歌沒有唱起來,而是唱着那首有着南歐風格的意大利民歌《再見了,姑娘》。
那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
啊姑娘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
洋鬼子闖入我家鄉。
……
複興軍伴着歌聲遠去,花田中佐卻是對着俄軍空營滿臉愁苦,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在他的妥協下。俄軍營地裏能用的能拆走的東西都被拆走了,包括之前被炮彈炸飛了的鐵絲網和地上的子彈殼都被撿走了,隻給他留了一地硝煙。
“中佐閣下,這支馬賊太嚣張了,我們應該給他們一些教訓。”說話的是滿洲太郎,他的任務是協助花田收編胡匪,藍胡子是他的重點目标,但他的收編工作一直沒有什麽進展。之前他一直是勸說花田要對藍胡子友好,但是剛才藍胡子對大日本軍隊的無禮和無視讓他改變了看法,他現在認爲應該盡快解決這支胡子,不然他們對日後帝國占領滿洲不利。
花田中佐說道,“不,鶴崗君。雖然這股胡匪很有戰鬥力,但是他們物資很匮乏,隻能靠殲滅敵軍獲得物資。隻要封鎖他們,那麽他們再勇敢也隻是一些山林土著。現在我們要擔心的這次露國的進攻是不是能被打退,還有旅順是不是被帝國占領,這些才是最重要的。露國的波羅的海艦隊已經出航,時間對我們來說越來越少了。”
滿洲太郎啞然,旅順太遠先不提,現在俄軍七萬大軍壓境,第一集團軍能戰的隻有四萬人不到,炮彈也不充足,很有可能己方在這一戰就失敗了,那麽以後要對這些胡子頭痛就是露國人了。
*
俄日沙河激戰在側,勝負未知,但楊銳已經沒有什麽興緻去管了,現在他正和鍾觀光一起商議移民的事情。這個是百年大計,移民做的好了,那今後這東北之地就是星星之火,将成燎原了。楊銳問道:“墾務局那邊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官老爺,有銀子就行了。這官隻能做一年,不拿白不拿。”鍾觀光對走關系、塞紅包之類的事情已經很熟悉了,從跑鐵路開始,到現在從他手裏出去的錢已經十幾二十萬了。“現在整個東北似乎要劃分九個墾務局。隻是,黑龍江和吉林還沒有準備好。現在開始運作的隻有三個。鴨綠江下遊右岸、鴨綠江上遊右岸還有就是圖們江右岸。”
這三個地方楊銳不翻地圖就知道的,鴨綠江整個流域都是深山密林、人丁稀少,但是這裏卻是和朝鮮交界,圖們江也是如此,以前朝鮮歸中國管的時候還好。現在韓民老是越境墾殖,要是中國人不去,那麽遲早一天這邊境要出事的。而且這三個地方都是自己的控制區裏,人過來的越多越好。
楊銳好奇清廷會開放那些地方。便問道,“還有六個是那些地方?”
鍾觀光對這些關鍵消息記得很是清楚,道,“還有洮兒河流域、黑龍江左右兩岸、牡丹、綏芬、穆棱諸河的上遊、還有就是最遠的兩個地方,一個是烏蘇裏江的左岸和額爾古納河的右岸。”
除了黑龍江左右兩岸和洮兒河三個。其他三個全都是在邊境上了,烏蘇裏江左岸和牡丹、綏芬、穆棱諸河的上遊地區還好,就是額爾古納河太遠了,那地方都是太興安嶺地區了。
楊銳心裏想了一圈,說道:“我們還是先不管那六個吧,現在先管好鴨綠江和圖們江江好了。還有就是移民計劃我們要改改,我看就别去管移民路上怎麽樣了,我的人隻在山東那邊就隻在東營、黃縣兩處駐點好了,甄别下人員、發一些幹糧什麽的就好。遼東這邊從安東開始就一戶戶的編好組,每隔幾十裏設一處營地接應。一直到墾殖的地方安頓好。還有就是船要多找些,不管是帆船還是火船,盡量多找一些,每個月盡量多弄些人過來。”
複興會的人手不夠,又要在短時間内多移民,這可能是最好辦法了。便是如此,在東營、黃縣、安東三地估計也要不少人。
鍾觀光道:“那我們每年要移民多少人?”
楊銳道:“那要看有多少錢。鐵路公司今年一百萬和明年的兩百萬是不能動的;今年軍費隻有三十萬,但要購買設備和基建,所以今年兩百萬會費預算一個不剩;明年會費也是兩百萬,但是明年要擴軍。軍費最少八十萬,還有就是去年挪用了鐵路公司五十萬塊,這些錢是要補回去的,由此這……”
鍾觀光道:“明年基建還要錢啊。不要說五十萬,三十萬是最少的。如此不就是隻有四十萬用作移民了嗎?”想到明年的資金,鍾觀光很是焦躁,“竟成,這寶藏的事情有譜嗎?”
見他着急,楊銳道:“寶藏一定是有譜的。隻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到。你放心吧。去年我們存的二十多萬石糧食還在呢。過段時間就能賣個好價錢了。”去年秋天收糧的時候,東北辦事處在使勁收糧食,這些糧食一部分是自用的,其他的則是準備賣給老毛子。
糧食的時候鍾觀光知道的,他道:“能賣的也就七八萬石,能賣多少錢?”
說到這幾萬石糧食,楊銳笑了起來,說道:“你就放心吧。我保證明年有額外的一百萬用作移民。”
鍾觀光卻對這個數量不滿意,說道:“東北糧食每年隻能種一季,算下來平均的每個移民我們需要白養十幾個月,一天一斤米算四百斤米,再算上領地和其他雜七雜八的,一個人估計要五六塊錢甚至更多。一百萬移民不到二十萬,這太少了。”
楊銳知道他算死了,笑道:“你算的這些是完全沒有任何積蓄的遊民,其實很多來闖關東的人都是有些家業積蓄的,真要是身上沒有一分錢一家老小也走不到海邊啊;還有,鐵路明年開始啓動,招這麽多勞工過來,發給他們的工錢除去吃喝剩下的也是移民資金,這鐵路不可能修一輩子,大部分人都會把錢存起來好圖份家業;再有就是銀行了,甯波商人在滬上名望可不小,阿德哥在滬上也很有影響力的,這銀行一辦是能吸收不少資金的,這些資金都可以以貸款的形式貸給這些移民。我估計,明年的移民估計能實現三十萬,以後幾年會年内翻倍。”
清廷對金融業是完全放開的,或者說朝廷的大臣腦袋裏完全沒有金融的概念,對銀行更是一無所知,他們隻懂得錢莊、當鋪這一類事物。楊銳可是知道這銀行的威力,在滬上這地方,隻要操作的好,融資可是很便捷的,在民國的時候,這滬上大大小小的銀行可是不少,而現在中國還沒有幾個人懂這個東西,所以滬上的銀行都是洋人們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