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虎沒搭理大鼻子喊什麽,趁着槍停了帶着幾個人往院子中間的那堆柴火撲了過去,這柴火堆離大鼻子占據的北屋隻有個二三十米,這個距離扔手榴彈到屋子裏,還是很有準頭的了。趴着地上剩下的三個女人也爬了過來,被人護到院子外面去了。俄國人還一直在喊着:“恩達瓦次,恩達瓦次……”,雖然不懂俄語,可是李二虎還是大概猜到了這是大鼻子要投降的意思。但是他這個戰場指揮官卻沒有一點接受大鼻子投降的心思,他嘀咕着:“馬拉戈壁的,玩了俺們的女人,殺了俺們的男人,現在就說投降(部隊教過投降意思),門都沒有!”他大聲吼道:“崽子們,滅了他狗娘養的,扔炸子,扔炸子……”
“轟轟轟”的爆炸聲又響了起來,俄軍據守的那幾間屋子像是被飓風刮過一般,瓦片“嘩嘩嘩…”的掉了一地,伏在柴火堆下面的李二虎隻感覺地面搖了一下,然後就是一陣塵土飛了過來。待爆炸聲沒了,他擡頭看過去,幾間屋子都在冒煙,有一間還着了火,硝煙彌漫中,幾個踉踉跄跄的大鼻子出了屋子,爲首的似乎還舉了個白旗,還沒有等這幾人喊話就被一排槍給放倒了……李二虎長舒了口氣,這院子終于占下來了。
後續部隊此時已經到了南城,按照戰前的布置全部湧入了俄國人的院子,僅有的四挺馬克沁機槍已經架到了高處。之前的測算沒有誤差,天色就在這一刻亮了起來,把院子裏穿綠色藍色軍裝的自己人和那些或穿着光着身子,或穿着灰色軍裝狼狽不堪的俄軍士兵很清晰的呈現出來。于是幾挺機槍歡快的響了起來,火舌吐的老遠,把那些倒黴的俄國士兵纏繞起來,直到他們流血不止不再動彈。戰鬥很快呈現一面倒的局面,俄軍頓時被孤立封鎖在各個院子裏。
一連連長李烈祖抓着馬鞭,皺着眉頭在聽下面的報告。“估計有幾十個大鼻子貓在哪啥公司的院子裏,裏頭有一挺機槍,火力太猛了,沖不進去,手榴彈也轟不開,鑿牆也鑿不動,都是大石頭砌的牆……”
“用炸藥!一斤炸不開就用兩斤!轟開他!”複興會的情報和士兵動員做的很出色,士兵們心裏對俄毛子沒有任何懼怕感,而李烈組甚至認爲這些俄毛子就是比胡匪裝備好些,其他都還不如,打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結束戰鬥讓他很不滿意。
傳令兵領命而去,很快,寬甸縣城響起了兩聲“轟、轟”巨響,一處院子轟然倒地的同時,兩股硝煙急急的升騰而起,直沖雲霄。巨響之後全城的槍聲似乎都停頓了一會,不過也隻是一會,随即全城都是己方士兵的喊殺聲。
當天色一亮己方的機槍響起了的時候,楊銳就知道這次冒險成功了,哪怕對方有漏網的機槍沒有清除,但是在二十個狙擊手的關注和手榴彈的轟擊下也是徒勞。“我覺得老是這樣打戰打仗對部隊成長不利。”楊銳松下一口氣,但是卻沒有什麽喜悅,在他看在這場奇襲打得太輕松了,和之前那次打胡子沒有什麽差别。
“不,我們不一定要在野外和敵人硬拼。”曾經深信傳統進攻戰術的雷奧經曆南非戰争之後轉了性子,他明白楊銳在說什麽,因爲他之前就是這樣想的,可現在不是了。“我們要的是消滅敵人,保全自己。是不是具有騎士精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獲得勝利。如果說還有什麽比勝利更重要的話,我覺得隻有一個東西,那就是勝利的方法。”雷奧說話的時候很堅定,像是在用着全身的力氣在說這幾句話,縱使城南那邊的兩聲巨響也沒用動搖他分毫。
雷奧的話是想把楊銳這個菜鳥的一點點矜持掃了個幹淨,打戰打仗就是拼命,誰思想包袱越多誰就更有可能輸掉戰争。雷奧是經曆了生死之戰的,所謂的英國紳士在艱苦的戰争裏也一樣會變成惡魔,甚至比惡魔更可怕,集中營這一惡魔産物就是那些自稱文明人的英國紳士弄出來的。所以他對那種戰争裏所謂的文明行爲很嗤之以鼻,雖然這看上去能使得血淋淋的戰争更溫情脈脈,但是戰争就是戰争,不是溫情可以打動的。
楊銳一時沉默,他本來的意思不是這個,隻是認爲如此的戰鬥不能很好磨練戰士,雷奧的回答和他想的不是一個意思,不過雷奧說的讓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件——複興會的成長經曆。從去年五月份複興會成立至今,會員由當初的四個人變成今天的一千多人,實在是感覺太快了,而且這期間沒有出什麽大的問題,這是難以想象的。這種順利讓楊銳很是不安,鑽曆史空子走捷徑的複興會比那些經曆了血與火的革命組織缺少一種底蘊,“久經考驗”這個詞不是說說那麽簡單的,這是無數鮮血、人命的教訓。也許自己要少指導些,讓複興會多折騰折騰才好。楊銳心裏這麽說着,但是他自己也知道,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是舍不得犧牲誰,每一個同志楊銳都希望他們好好活着。
戰鬥在上午八點的時候結束了,五百三十多個俄軍被打死近兩百多人,剩下的三百多人在通譯的叫喊聲中,特别是那處被轟塌的院子做榜樣,全部都投降了。第一營損失不大,死傷加起來九十五人。巷戰中手榴彈的威力奇大,兩三枚扔進去,營房就一點動靜都沒了,就等着硝煙散盡再進去收屍而已。部隊上下都對這個新型武器的實際作用很滿意,隻感覺真是好東西,不比一門小炮差多少。因爲好用,手榴彈數量消耗巨大,前期鍾觀光送的八百枚一早上就去了大半。楊銳幾個過到南城的時候,硝煙已經散盡,戰場也已經基本清理了一遍,己方的傷員都安置好了,至于俄軍那邊的就由他們自己人伺候了,其他的那些衣衫不整的俘虜們都在士兵的刺刀之下搬運屍體——哪怕不打算在這久待,屍體也是要盡快處理的,已經是五月,氣溫漸熱萬一起了瘟疫就難辦了。
楊銳來到了俄軍指揮部,因爲戰鬥是在睡夢中進行的,這裏基本沒有受到什麽破壞,由商号裏的桌子拼成的會議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文件一類沒見多少,燒酒瓶子倒是不少。牆上的地圖完好無缺,上面标着敵我兩軍的态勢圖。
楊銳問李烈祖道:“俄國人的營官呢?”
李烈祖頭皮一緊,說道:“報告長官,剛才打急了,太黑又看不清,也不知道軍官住哪個房間,幾顆手榴彈扔進去,那幾個軍官就……”
昏,楊銳頭大了一下。本來還打算審問出點東西來,誰知道就這樣被手榴彈震死了。不過想到早上突襲的時候确實難以分辨房間。楊銳還是覺得應該體諒一下,“算了吧。下回注意吧”
營官已死,但幸好還留下了地圖、文件之類的東西可以找到俄軍的最近動向——雖然有無線電報構建的情報網,但是這些情報網隻是在縣城,而俄軍一般是在野外布置陣地,這野外陣地因爲無法接近就所知甚少了。地圖上能看到離寬甸最近的俄軍的東部集群,西伯利亞第三軍和後加貝爾騎兵師,其中離得最近的後加貝爾騎兵師就在西面六十公裏的賽馬集。楊銳看得心裏發毛,看向雷奧說道:“離的太近了,騎兵過來也就是半天功夫。我們要趕快撤。”
雷奧正比劃着俄日軍隊的形勢,聞言笑道:“他們沒有精力來管我們的。這個騎兵師是第三軍的左翼,而整個東部集群又是整個遼陽集群的左翼,現在日本人攻勢銳利,已經占領了鳳城,正和俄軍對持。這個時候它更不可能跑到這裏來。俄軍現在軍力不足、補給不足,保持現狀才是明智的選擇。”
雖然道理說的沒錯,但是楊銳還是很不放心,不但命令全城戒嚴禁止出城,還派出騎兵部隊四處偵察,提防南邊的日軍和西邊的俄軍摸過來。後勤那邊催促加快進度,除了事先答應給巡警局的東西外,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收集起來,清點整理打包拉走。除了物資要清理,俘虜的俄軍也要清理,部隊要機動作戰,這些人不可能帶着走,可全部帶入通化營地也不是很妥當,萬一裏面有個把俄軍逃脫,那營地便暴露了。
馬師爺在旁知道大當家的顧慮,說道:“實在是不好弄,要不就放了?回頭好讓他們和日本小鼻子的硬拼?”
他此話一說,三連長陳順文便道:“這些俄毛子都不是好人,不少營房裏都有搶來的良家女子,我看全殺了的好。留着也是禍害。”他此言一出,幾個連長都點頭,早上進攻的時候确實有這樣的情況,而且清理房内屍體的時候也有一些衣裳不整的女人,看的士兵們都是牙癢癢。
馬師爺其實通過巡警那邊也知道這些情況,隻是,“大當家的,殺俘不祥啊。再說現在有好幾百大鼻子,真殺了要出大事的。到時候大鼻子要報複的。”
楊銳一時間沒有說話,隻問道:“那些女人呢?”
負責後勤的陳夢熊道,“在後勤那邊,有十來個,都不是城裏的。早先有上吊的,被人救下了。”
“那就讓白茹去,問問她們哪些俄毛子該殺。”說到這,楊銳又想到了之前營地挖出來的那些帶血的首飾,又道:“還有,先讓所有俘虜認領自己的行李,然後再清查他們的行李。如果裏面有什麽首飾、古董的,都拉去宰了。要想活命,就讓他們指認同夥。不指認的,殺了;指認的,就留下帶着,以後我們會有用。其他真要是幹淨的,等我們撤退的時候都放了,讓他們和日本人狗咬狗去。”
長官既然發話,幾個連長便馬上匆匆的去了。就他們而言,俄毛子算個球,同時部下那些兵,隻要是在東北呆久了的,都對毛子沒有不恨的,是以在士兵的影響下,他們對毛子沒有一點好感,殺了就殺了,那顧慮那麽多。馬師爺對毛子也是恨的,隻不過和胡匪呆久了,爲人處世受了很大的影響,胡子嘛都是刀口上讨飯吃的,所以吉利是第一的,他們所遵循的規矩也莫不是以吉不吉利爲重心。可楊銳卻不在乎吉利不吉利,除了長遠的考慮外,自己家的地盤上,想殺誰殺誰,怕什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