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還是一片哄哄作響,巡警局總巡李景明趕忙拔出手槍“啪啪”兩聲,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諸位,我們老爺有話說。”李景明算是個利索人,一下就把局面控制住了。
“諸位,莫要慌張,胡匪此來怕是來綁票的,先到縣衙暫避,先到縣衙暫避。”相對于飯館,縣衙還是更安全些。李景明待秋老爺說完,便連同門口幾個等着的巡警護着他下樓。待秋老爺抖着身子剛上了官轎,正起轎時,隻聽“砰砰”幾聲槍響,前面兩個轎夫軟到在地,李景明和另外一個巡警急忙抓住轎子,大喊:“保護老爺,保護老爺。”死拽着把轎子往屋子裏拉。
衆士紳的鄉勇們已經在街面上和胡子對射了,一時間街面上槍彈橫飛,火星四射。這些鄉勇們本來安排在一樓吃飯的,現在正好頂上了用。鄉勇們用的都是五連發的快搶,胡匪雖然人多,但配大刀、**的不少,快槍統共也就隻有四五十多支,還是以前忠義軍時從俄毛子那裏繳來的水連珠和一些不知道哪裏弄來單打一,再算上剛才在巡警局弄來的四十支套筒快槍,也才八九十支,加上新槍到手還沒熟絡,是以一下子沒有壓住這幫鄉勇。
大江東是老陣勢了,見狀把丁藍旗和季傻子喊了過來,“土豹子還有些料,這啃水窯就在路口上,你們從那兩邊包了它,最好迫近了弄。”這複盛飯館正在東城的十字街路口上,胡匪抄了南面的巡警局是從南門攻而來的,西門的街口和北面的街口空着,大江東的意思是三路直逼,最好迫近了肉搏,他帶着三百号人,提大刀拿長.矛的就有兩百多号,不湊近了這些人根本就是個擺設。丁藍旗和季傻子會意,忙各帶着八九十号人去了。
鍾觀光被護廠隊圍在中間,剛轉出小巷子,就被街上的風吹的涼飕飕的,之前在院子裏熱血勁下去了一大半,十字街那邊也響起了槍聲,看來胡匪在圍攻複盛飯館,此時胡匪進城已經有一會了,城裏各家的燈火早就滅的沒了蹤影,隻見月色慘白的照在街對面的屋子上,怎麽看怎麽看都感覺很不實落。正要找兩句詩詞給自己打氣的時候,隻聽見前面劉建雲喝問一聲:“誰?!”
不得不說劉建雲是個仔細人,走的是有月影的這一面街,要不然他沒法提前發現别人,隻聽他喝問一聲誰之後,對面被發現的胡匪喊叫了起來,“有狗子!”“叭叭……”槍打過來的同時隊伍一時也亂了起來。
這支隊伍其實是丁藍旗帶的包抄複盛飯館的那支胡匪隊伍,作爲一個聰明人的丁藍旗自然不會從南街拐到北街,他要的是出其不意的繞到東街,從那些土豹子的側後殺将出來。可誰知道夜路走多真碰見了鬼,好死不死碰到了鍾觀光這一票人。兩隊人其實已經離的很近了,想到自己隊伍裏都是些大刀長.矛,丁藍旗于是大喊一聲:“崽子們,沖上去!”然後他就聽見一陣古怪的咔嚓聲,再然後就是砰的一聲感覺自己飛了起來,最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砰…咔嚓,砰…咔嚓,”面對沖上來的胡匪,護廠隊的霰彈槍打得正歡。劉建雲本來見到這樣的怪槍多少有點不以爲然——這槍口徑是大,但是不能擊遠,對着靶子也就二十多米的射程,當然,在看到這種怪槍二十多米打出來靶子時,劉建雲無語了,這槍可不是一般的毒啊,二十米遠一槍十多顆鉛彈飛出來,一打就是一個扇面,誰受得了。眼下胡匪就正是被這種異常歹毒的武器打得血肉橫飛,加上這槍五發的彈容量,根本就近不了身。胡匪似乎是打傻了,隻知道不管不顧的往前沖,等到人最後隻剩十幾個的時候,啊的一聲全轉身跑了。
護廠隊也全傻了,直到面前人跑光了還在開槍,劉建雲是最早清醒過來的,喊道:“停火!停火!”見大家都停了下來,又喊道:“有傷者沒有?有傷者沒有?”這時似乎之前被壓抑的慘叫聲才響了起來。鍾觀光拿槍的手全是汗,他槍裏的子彈早就打光了,是不是打到了人他完全不知道,隻看見前面黑黑的人影沖上來,接着被不知道誰的子彈打飛。幸好此時是在夜幕之下,要不然他見到現場的情景一定會把隔夜的飯吐出來。
傷員很快找出來了,隻有兩個,劉建雲安排幾個人把兩個人送回來時的院子,隊伍接着往前。又走了一段快到複盛飯館到時候,那邊槍機喀嚓一聲,一個聲音問了過來:“什麽人?”
劉建雲趕緊搭話:“自己人,自己人,鍾老爺的人。李總巡呢?”
隻見那邊一時沒了聲音,正忐忑間,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是不是吳隊長?”這個聲音是巡警局總巡李景明的。他适才聽見東街一陣劇烈的槍聲,知道那邊也有胡子摸過來了,趕緊帶隊趕上來布防。
“不是吳隊長,是劉隊長。”哪有什麽吳隊長,劉建雲知道李景明的問話是個圈套,連忙撇清。
果然,見對上了号,李景明跑了過來,“劉兄弟,真是你,剛才那一頓槍我還以爲是胡子來了呢,鍾老爺可好?正想去給鍾老爺報信。誰知道卻被胡子圍住了。”
劉建雲不理他的客套話,“剛才我從東街過來的時候,遇到了一股,被我們打退了。估計這東面一時無憂。秋老爺呢?”
聽說東街無憂,李景明頓時大喜,一把拍在劉建雲的肩上,“兄弟這次全靠你了。秋老爺在樓上,人沒事。适才胡子繞道西街,趁我等不備沖殺過來,鄉勇們沒見過這陣勢都慌了陣腳,幸好城牆上巡哨的十多個巡警來了,要不然今晚就完了。”李景明想到剛才還心有餘悸,本來被這胡子莫名的殺進城來他就脫不了幹系,要是秋老爺再出了什麽事,他直接準備好棺材好了。
複盛飯館下的士紳鄉勇巡警們還在和南街那邊對射,西街的季傻子早就落位了,剛才貪功沖了一次,卻被打退,現在隻好等去北街的丁藍旗一起上了,一時埋在暗影裏沒有什麽動作。忽然朦胧間看見東街劉建雲一幹人黑壓壓的壓向十字街口,也不細想,隻以爲是丁藍旗殺到,破嗓子嚷道:“崽子們,丁大當家來了,并肩子上。”說罷就帶頭沖了過來。十字街是通化的繁華所在,街道有個三四丈寬,大于其他街道,适才沖鋒被打退,就是因爲西街這街上月光直射之下無處躲藏,被巡警們提前發現了,季傻子隻好帶着人鑽進了街邊的門店裏。現在說要沖鋒,這一票人連忙磕磕絆絆的從店裏面沖了出來。
季傻子剛沖出門店的時候,李景明和劉建雲都反應過來了,李景明連忙喊道:“西面!西面!”示意鄉勇們的火力西移。大江東在南面聽見季傻子這邊的呼喊聲,哪會不知道配合,忙得帶人也往前壓了一壓,槍聲一時大作,衆鄉勇見狀哪顧及得了什麽西面,前面都要頂不住了,全都對着南面使勁開火。劉建雲沒管李景明,隻是大嚷:“後隊,後隊,跟上,後隊跟上。”現在因爲警戒護廠隊拉的老長,火力根本不能和剛才比,所以他大喊後隊跟上。
霰彈槍特有的咔嚓上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沖到眼前的胡匪被一個個打得血肉橫飛,可最後畢竟是近百号的胡匪沖鋒,前隊三十号人火力不足,而且距離又近,胡匪前次是過來的時候沒注意月色被發現的早,還沒有完全沖起來就被打退了,現在是摸到了街邊上,沖過來也就是三五丈的樣子,這個距離太窄了。很快,胡匪便沖了過來,和前隊混在一起肉搏。這霰彈槍雖說是近戰利器,但買來的時候卻沒有配刺刀,其實這東西生産的時候壓根就沒想要裝刺刀,肉搏起來很不得力。前隊一時被牽制住了,其餘胡匪連忙往鄉勇的後路沖去。
見後面的胡匪沖過前隊往鄉勇殺去,劉建雲心裏暗呼一聲:完了。但幸好後隊上來了,便急忙帶着後隊對着繞過前隊的胡匪連連開槍,胡匪們沖過前隊士氣大振,本想一股作氣殺到鄉勇們的後面,誰知道被後隊四十多把霰彈槍一頓亂槍打過來,幾十号人頓時倒了一地,街面響起了一片哇哇慘叫聲。劉建雲見止住了胡匪的攻勢,忙帶着人沖到前隊去幫忙,不過這幫忙不是上去肉搏,而是大家夥抽出左輪手槍借着月光開始放冷槍——護廠隊的衣服都純白的棉衣,在月色下異常的顯眼,随着叭叭的槍聲,土匪倒了不少。
就在劉建雲解決了沖過前隊的胡匪的時候,對壘的鄉勇們卻是一陣大亂,本來這些家夥隻是士紳們的貼身保镖,遇到小股胡匪還能靠人多槍好吓唬吓唬,這次對上這麽大隊如此兇悍的胡匪能堅持這麽久已經很難能可貴了,此時隻見前面的胡匪逼近,而後面似乎又有胡匪殺過來,那滲人的哇哇之聲就像是在身後,馬上就有五六個人扔了槍轉身往飯館裏跑。李景明見此心中大駭,忙喊:“頂住!頂住!”連開幾槍嘣了好幾個逃跑的,可無奈兵敗如山倒,根本就彈壓不住,大片的鄉勇往飯館和東街裏跑,大江東見鄉勇敗退連忙招呼胡匪起身沖鋒。李景明也算是個狠人,狠咬牙罵道:“嗎拉個巴子的,拼了。”帶着十幾個巡警挺着刺刀啊呀呀的反沖上去,胡匪攻勢頓時一頓。
劉建雲正帶着後隊圍住沖進前隊的胡匪,冷槍之下四五十号人被幹掉大半,卻聽身後一陣呀呀啊啊的叫聲,回頭一看隻見鄉勇們全部往飯館和東街那邊跑,眼看這胡匪就沖過來吧自己給包圓了。“後隊,後隊。”劉建雲手足冰涼,歇斯底裏的狂叫了起來,邊叫就邊帶頭往南面沖,邊沖邊放槍。後面的護廠隊聽到叫聲連忙緊跟上去,打光了的左輪槍都扔了,拿起霰彈槍又開始狂轟。
大江東剛把沖過來的這撥狗子的最後一個砍到在地,正要追擊那幫逃跑的土豹子不想又是一波狗子沖了上來放槍,砰砰砰的槍聲裏沖在最前面的炮頭們倒了一片,後面的崽子們眼見沖到一丈遠的地方,接着又是一陣更密集的槍聲響起來——形勢危急下,之前和西街胡匪肉搏的護廠隊大都轉了過來,也幸好剛才肉搏的早,槍裏還有三四顆子彈,這一頓槍立即把沖在前面的一大片崽子都給打沒了,後面的崽子要麽趴在地上,要麽退到了兩邊的店鋪裏。大江東久經戰陣,知道攻擊的最佳時機已過,狗子們的後隊上來了,于是也不再催促,街面上槍聲頓時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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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狗子:巡警;土豹子:鄉勇;秧子:被綁票者;炮頭:尖兵;插千:卧底;響子:槍支;翻張子:面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