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特點點頭,表示他明白了。楊銳看到時間已經很晚了,就起身告辭,雙方約在周日下午兩點在呂特寓所裏見面,到時候主要讨論設備采購問題,同時楊銳将帶律師過來和呂特簽署聘用合同。
出了德國領事館天已經全黑了,楊銳和鍾觀光急急往儀器館趕,虞輝祖應該是等急了,見到他們神色如常還帶着笑意,就放下心來,把他們迎了進去,回到店裏才問下午談的如何,鍾觀光笑着說:“那洋人和我們是一個調子,也是喜歡玩化學的。人很和氣,而且還是個大官,叫做什麽領事,雖然是副的,可也還是二把手。”楊銳在見面的時候見到呂特房門上的字,上面寫的副領事,就告訴鍾觀光了。
虞輝祖聽鍾觀光這麽說,心徹底放下了,松了一口氣說:“我就老擔心那個洋人沒安好心啊,這年月,洋人壞的多好的少。”虞輝祖想到了庚子事變。
楊銳安慰他說:“沒事的,我們談的很好,那洋人很專業,後天他就可以把圖紙畫出來,我們後天去拿。工錢他也說可以先欠着,他其實就求個樂呵,錢多錢少不是問題。”
虞輝祖笑了:“還沒見過這樣的,好事好事。”說道好事,他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情,說:“今天我去錢莊的時候遇見阿德哥了,他不知道哪裏聽來的消息,知道我們做出來一種洋人也沒有的東西。”
楊銳不知道阿德哥是誰,鍾觀光卻知道,這個阿德哥是整個甯波商人的榜樣,十五歲來滬上,二十五歲就做了洋行的買辦,來滬上的甯波商人都是要想辦法和他搭上線的,并以認識阿德哥爲榮。當下追問說:“那你怎麽說?”
虞輝祖見把他的興趣勾起來了,本想緩緩吊吊他再說,但楊銳在這裏,隻好說:“我說是做出來一種洋人也沒有的東西,是調味用的,放在菜裏特别好吃,而且盛大人還給了十五年的專利。他聽了很有好奇,說明天會過來看看。”
楊銳聽了隻點點頭,沒有說話。最近招股的事情都是虞輝祖在負責,他人比較老成,在滬上人面也熟悉,特别是那一幫甯波商人,都是有錢人,以他甯波人的身份出面,而且說是儀器館的發明,這将會更好說話,還差的兩千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要真的是大款,一個就夠了,要是小商人,那就比較繁瑣了。
鍾觀光見楊銳不明白,就覺得有必要給他做個科普,就把阿德哥的轶聞說來,楊銳靜靜的聽他說書,可是聽到“赤腳财神”這幾個字的時候,終于有印象了。此人常常在民國穿越小說裏以大商人和銀行家的身份出現,和另一位資助孫忠山革命的張靜江同爲滬上灘的經濟大亨,想不到就這麽搭上關系了,滬上還是真小啊。楊銳心裏想着,沒有在聽,直到鍾觀光說到阿德叔進魯麟洋行,二十五歲就當了買辦時才回過神,一會鍾觀光講完,楊銳問道:“這個阿德哥離開了魯麟洋行,現在在哪裏?”穿越小說記錄的東西不夠,楊銳需要補充。
鍾觀光這個問題回答不出來,雖然他那麽了解阿德哥的故事。還是虞輝祖說話了:“據說在俄國的道勝銀行裏。今天我遇見他,也不好問。”
楊銳其實關心的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阿德哥和魯麟洋行的關系,要采購設備還是要找洋行的,特别是原料很是麻煩,按照虞輝祖了解下來的鹽酸價格,日本貨拉到這裏的價格要在一百塊出頭些,德國貨不知道價格,估計會更貴些的,而本地是有個造酸廠,據說是美國人辦的,主要是做硫酸提煉金銀的,鹽酸也會生産,就是不知道質量如何。
當晚的聚餐大家很是愉快,因爲幾件憂心的事情都有了着落,虞輝祖還弄壺紹興黃酒來給大家灌酒,弄得鍾觀光和楊銳都喝暈了,他卻一點事也沒有,晚上楊銳沒有回如意裏,就在儀器館睡的——自從那幾天晚上瘋狂實驗之後,虞輝祖就在店鋪的一間空閣樓上給他安排了一間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楊銳就醒來了,看了下時間就匆忙出門了,今天周六是有課的,學社開了一段時間已經很穩定了,楊銳的課也很穩定,學生們也很認真,隻是苦惱的就是聽課的人越來越多,已經快沖上講台了,也不知道哪裏跑出這麽多人來的,有一次他居然還看見了女生在教室裏聽課,學社是有女學的,他沒在意也沒有讓人家離開,以緻後來女生的數目漸多,逐漸集聚在教室的一角裏。幾次和教務說換大一點的教室,但是教務也沒辦法,石庫門的房子就這麽大,再大就沒有了。
教材早就送過來了,而旁聽的學生則是另外去商務印書館買的,據說印書館第一次印的兩千冊已經所剩無幾了,正準備印第二版。楊銳今天講的是彈性理論,講豐産不豐收的問題,每節課都會有例子和現實聯系起來,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開拓學生的視野,理論聯系實際,而在學生看來,經濟學确實是可以經世濟民的,使得學習熱情大增,課堂講義也被兩個班整合起來,在學校廣爲傳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