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曆的六月初一,《中原日報》頭版頭條上用了這樣一個十分吸引人眼球的标題。中國很多的普通人都知道美國對華開戰的消息,而且背後是歐洲人在慫恿的,所以這個時候報紙上關于歐洲的消息十分走俏。
在中國,已經不止有一家報紙分析了燈塔國對華宣戰的背後細節。那必然是有歐洲勢力在背後對美國人的支持,他們才敢如此破釜沉舟的對中國‘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無數的國人在六月初一之前,就已經把中美二次開戰看做了歐洲人的陰謀,而這個‘歐洲人’更是被不止一家報紙點出具體的所指目标——英國人。
可今天的老百姓在看到《中原日報》的頭條新聞之後,更是無比驚歎,原來不僅僅是燈塔國蹦跳了,連西班牙和葡萄牙這對難兄難弟都在南美對陳漢發難了。這英國人下手可真夠狠得啊。
伊比利亞半島戰争進行已經五六年了,在最困難的時候,西班牙王室整體投進了拿破侖的羅網當中,而葡萄牙王室則逃到了美洲巴西,這兩個國家的反抗勢力那都是英國在背後支撐起來的。就算現今葡萄牙和西班牙已經恢複了國家獨立,可誰要說這倆國家能不聽英國人的話,那也是可笑之極。
這就仿佛是見到了英國人對強大的陳漢帝國宣戰的震驚,巨大的震撼力可以滿足所有人的心,竟然有人挑釁天朝上國的威嚴,然後這道消息旋風一樣傳遍整個整個中國。《中原日報》是中國國内舉足輕重的大報,它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中國政壇的指向标。
“這是拿下美洲的大好良機!”突然而來的大新聞沒有讓中國人憤怒,不,不能說沒有憤怒,隻能說這憤怒的時間太過短暫,兔子挑釁了老虎,老虎還會去用一天的時間去生氣嗎?來自民間的歡呼很快就讓整個中國沸騰了。這裏頭還有大批沒有前往美洲的勳貴出力,他們當然希望美洲徹底變成華人的美洲了。所以無數中國人不再擔憂戰争的前景了,相反,在他們的眼中,這反而是中國徹底拿下美洲的天賜良機。
雖然燈塔國有不少的人,也有一支訓練刻苦的部隊,但這些在陳漢帝國面前全都不是問題。
土地是讓人瘋狂的,尤其是燈塔國占據的土地,那是整個美洲最最美味的地方。再加上西班牙和葡萄牙手裏的土地,那麽大塊,那簡直讓人不能不去追求。
原本很多國人都想着中俄戰争結束後,再過幾年,大冊封的藩國、屬國都安定下來了,那麽美洲最後的戰争也就要開始了。可哪想到歐洲人先一步挑起了戰争,雖然這會讓朝廷很措手不及,可沒人相信陳漢在戰争中會失敗,就算白人在最初的時候能占據一點優勢,最終的勝利也必然屬于中國。
在巨龍沉睡的時候,兔子也能上前咬上兩口,但當巨龍驚醒的時候,等待兔子的命運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這反而會是陳漢吞并美洲土地的最好機會。
連借口都不用找了,直接一口吞吃,毫無仁義道德上的壓力。
但這不意味着英國人在他們眼中就是好‘盟友’了。英國人對帝國有着強烈的敵意,英國人是帝國最大的敵人,這一點已經被無數國人認同。所以英國人雖然爲陳漢遞來了‘借口’,但陳漢卻沒有一個人準備感謝英國人。
民間的情緒正在迅速的翻騰之中。
那就像後世的兔子和燈塔國,彼此之間扯後腿找茬是常有的事,民間也都有一批敵視彼此的存在,但在國家層面上,誰也不會輕易地跟對方徹底翻臉。隻是在這個沒有小蘑菇的時代,這種‘鬥而不破’的國際關系遠沒有燈塔國和兔子之間的關系來的牢固。
當然,官方層面上,中英還是友好國家,一些事情能不說還是不說的好。在利益決定國家關系的情況下,隻要有需要,多麽大的龌龊都能被當做不知道。
這就是中英關系的一個禁忌。在中英關系‘友好’的時候,誰也不能觸碰這個禁忌。
想要揭開這個傷疤,隻能等到中英開戰的那一日。
利益永遠是被人觊觎的東西。作爲世界上最早資本帝國,英國人很清楚‘資本’的本質。那就像中國的一句老話:三歲小兒持金過市,除了惹人垂涎再無第二個可能。但同樣是拿着一個金元寶,他的持有者卻是挎着鋼刀的壯漢,哪還有人敢去動手打劫嗎?
英國人清楚自己的國力與中國的力量差距越來越大,中國人現在是挺規矩的,對英國很客氣,但資本決定了最終的結果,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資本在中英國力相差到某個零界點的時候,他們相信中國人肯定會肆無忌憚的掠奪英國的利益。
而既然如此,那就在彼此的力量還沒相差懸殊的時候,先下手爲強。
倫敦就是這麽想的。這次不說讓中國人栽一個大跟頭,隻求能拖慢中國人幾步,那就是最大的成功。
埃克達爾家裏也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尼古拉斯·皮爾森。這是一個正規入關的荷蘭人,表面看他隻是一個普通商人,可實際上他是在爲瑞典工作的間諜。
當然,也不能說皮爾森是間諜,因爲他的工作從來不涉及到軍事機密情報,皮爾森更像是一個社會調查員。他來見埃克達爾也隻是因爲埃克達爾在中國,至少在上海有着一定的社會地位,而不是想要埃克達爾爲他身後的瑞典政府作出貢獻。
他隻是想從埃克達爾口中了解一個埃克達爾所認知的中國。
“一個城市興衰,看市井的繁榮,看市民的多少,也看最底層人士的氣色,看最普通一員的穿戴。”埃克達爾以一種老師的身份‘教導’這皮爾森,因爲後者的身份是一個社會學家,他正在中國搞社會調查和研究。
“我可以打包票的說,上海市比你見過的所有歐洲城市都強多了。”
皮爾森點頭附和着埃克達爾,但他也沒有撒謊什麽的。上海的經濟和市井繁榮,上海的人口和居民收入的确比這個時代的所有歐洲國家要強。
“但你并不了解這兒真正的力量。”
語氣有些冰冷,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肯定。
“說真的,你今天來的并不巧,我要去松江的九亭鎮看望一個朋友。但你要是願意,可以跟随着我一塊到上海的鄉鎮間去走一走。我相信你會有新的發現的。”
車夫趕着馬車,拉載着埃克達爾和皮爾森從上海市區趕到松江縣的九亭鎮,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埃克達爾的朋友很友好的把皮爾森也請入了家中,一頓豐盛的午餐過後,皮爾森從埃克達爾的這位中國朋友口中知道,僅僅是九亭這一個鎮子,就有新舊兩個工業園,老工業園時間悠久,新工業園落成還不到五年,但五年的時間裏新工業園已經擁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家企業。
從火柴廠、卷煙廠、肥皂廠、玻璃廠到食品加工廠、紡織廠、服裝廠、五金加工廠、機械廠,總資本高達4000萬華元,而老工業園的投資更數倍于新工業園。
皮爾森從埃克達爾朋友家出來時,時間才五點鍾,還不到黃昏,這時的九亭鎮市井應該是一天中最冷靜人煙最稀少的時候。而眼前皮爾森看到的也确實是如此,稀稀拉拉的行人,冷冷清清的街市,都是那麽的清冷。
皮爾森身後的随從舉手招來了一輛街口停靠着的馬車。整個中國,至少是上海這種大城市,這種停在街頭停車區的待客馬車很多很多。“去你們九亭鎮的新工業園。”
皮爾森現在興趣最大的就是九亭鎮的新老兩個工業園。
馬車除了鎮子的南頭,直直的向南。穿過一段聚集地,隻半刻時間人就來到了新工業園。後者坐落在一條河流的岸畔,順着這條河一直向東就能抵到松江縣的經濟重鎮七寶鎮。那人家七寶可比九亭要闊多了,七寶鎮是上海的千年老鎮,松江縣還是松江府的時候七寶就是重鎮了。
九亭鎮的新工業園區占地并不是太大。但可以看得出,旁邊大片的空地也是爲這個新工業園所留的。
“繼續放裏面走。”皮爾森可沒下車步行逛遍新工業園區的想法。這工業園說‘不大’隻是相對于馬車的速度而言,而不是步行。這是汽車和自行車的區别。
馬車溜達了足足兩刻鍾,依照皮爾森的意思,再度停到了園區的最外。
馬車裏沉默不已。皮爾森閉上眼睛,腦子裏剩下的似全是那呼呼直冒的煙筒。這就是工業啊,雖然還很單薄,但千萬不要忘了它的承載體——一個鄉鎮政府的新工業園。
作爲一個荷蘭人,皮爾森首先拿來與新工業園做比較的不是他的老闆瑞典人,而是他的老家荷蘭。
想想阿姆斯特丹,想想鹿特丹,荷蘭大城市的周邊小鎮哪一個有如此雄厚的工業基礎?
對比如今的荷蘭,九亭鎮新工業園的産業隻能用‘雄厚’來形容。
馬車靜靜地侯在新工業園區一邊,時間慢慢的過去。突然,馬車内的皮爾森聽到了一陣鈴铛聲響。
鈴聲是從後方傳來的,皮爾森伸出頭來看,就見是一輛公共馬車正勻速駛來,當頭的車夫甩着鞭子,馬匹的脖頸下各吊着一鈴铛。走動間鈴铛叮鈴響~~
馬車一直行到紡織廠的大門口才停了下來,然後皮爾森就看到一群穿着統一制服的工人從馬車上走下來,卻是這家紡織廠的工人。數了數,足足有二十幾個。
而這輛公共馬車就像開了一個頭一樣,随後的時間裏,每隔個三五分鍾就有一輛馬車趕到。這些馬車相當一部分直接進入工業園,另外的一些是在路口停下來,裏頭裝的也幾乎全部是工人。看制服外印的字迹,那是紡織廠、機械廠、服裝廠都有。
夕陽西下時,一陣汽笛聲響。
聲音來自于紡織廠。
日落黃昏,汽笛的響聲中,一輛輛裝滿了人的公共馬車從廠門内駛出來,然後大群大群衣着相同款式制服的工人從紡織廠大門口蜂擁而出。這些人裏有步行,有騎自行車的。
皮爾森臉色變了變,這人都算上,至少有三百人吧。這可不算是小廠子了。
而且之前進去的那些人不可能現在跟着下班的工人一起出來,也就是說之前的那批人是在做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