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安勝的北部,從那裏往北走,也有一個華人移民構成的小鎮叫安平。
這個小鎮的人口沒有安勝那麽多,不僅日本生産隊隻有六個,民兵也才二百來人,鎮子上的正式居民更是剛剛一千出頭。
自從去年對本地的印第安土著進行了一番仔細的清理過後,目前的安勝、安平一帶已經看不到頭上紮着鳥毛,手裏拿着火槍的印第安酋長了,環境安定了許多。曾經一度很活躍的印第安遊擊部隊也消失不見了蹤影。這些人本就是外來者——這一代的印第安部落,七八十年前就開始向着大陸内部遷移了,密西西比河的河口地帶和沿海地帶,在随後的幾十年裏分别被西班牙人、法國人、英國人給占據,但就是沒有印第安人的份。
至于當初一度‘興盛’的印第安部隊來自何方,他們有事如何長時間的維持‘遊擊’狀态的,那真像是顯而易見的。
西班牙人在背後給印第安人撐腰,甚至美國人參與了進來沒有,都是兩說。
任何一支部隊都不可能在得不到有效補給的情況下長期的堅持作戰的——這是常識問題。就算富有野外生存經驗的印第安人也不行。再加上陳漢與西班牙之間爆發的激烈矛盾,印第安人也不是白癡,他們也知道‘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個道理,開始主動地跟西班牙人接觸,甚至還向英國人和美國人打報告。
有着佛羅裏達的西班牙人做‘靠山’,這些印第安隊伍自然會非常活躍了。
這就跟原時空is與土雞的關系一樣。隻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實力異常強大,西班牙人是體會不到土雞養虎爲患的感覺的。
但印第安人也不會死硬的硬抗一個點。
中國人綿延幾千上萬裏的邊界線,處于‘攻擊範圍’的村莊據點實在太多了,碰到硬骨頭了,印第安人也是知道打道轉移的。尤其是密西西比河流域還沒有被中國人侵入。
很多印第安人在最初的憤怒過後,就也消氣了。這一情況的具體表現就是,很多印第安遊擊隊伍在打了幾天後,環境一艱難,人員死傷一多,或是撤到後方了之後,那隊伍就不再是隊伍了。
人心散了,人跑了,隊伍就帶不起來了。
伴随着安平鎮的‘太平’,後者轉而進入了大建設狀态。
在鎮長爲首的領導階層——以因傷退伍的老兵外加行政類學員爲主,就将一個個村鎮的政府領導機構撐起來了。每天組織大夥建房、打井、砍樹、挖溝、種糧食,忙得不亦樂乎。而在大家的努力下,原本一片荒野的安平鎮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如今已經大變了模樣。
大部分的木頭房屋變成了厚實堅固的磚房,高三米,厚達兩米的城牆将鎮子徹底包裹,鎮子外圍還聳立着一座座磚石堆砌的炮樓,還有每隔個兩裏地就拔起而起的一座哨所,總之這裏已經有了一個定居點應有的模樣了。
唯一有些欠缺的可能就是農業種植了,至今這裏的糧食依然無法自給,去年印第安人的威脅才得以掃清,但種植的時間已經被耽擱了。今年上半年還沒有完,糧食還沒有成熟。春小麥要等到六月中下旬才能收獲。
那個時候,整個安平鎮都會戒嚴——不是防盜,而是防火。
要是被哪個遭瘟的放上一把火,安平鎮百姓辛苦的勞作可就全完了。
中國的老百姓對于糧食最爲看重,能夠移民到萬裏之外的‘天府之國’的人,也近乎每一個都是種田務農的好手。上千人,隻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那下一年就能多出幾萬畝農田來。如果徹底的沒有了外來因素的幹擾,就安平鎮現在的人口數量,十萬畝良田是不太可能的,但五六萬畝良田卻是闆上釘釘的。
等到安平鎮這‘邊區僻地’的移民,家家戶戶都有了積餘,賣了馬匹,認識到了農牧結合和馬耕的便利後,華人在美洲才算是真正的站穩腳跟。
“安平鎮的第一批移民都是來自山東,其中有十三戶傷殘軍人,鎮上的民兵建設搞得不錯,自身有着一定的自衛能力,也有這方面的傾向。他們的農業技術還算可以的,之前因爲印第安人搗亂,讓農業生産進度受到了較大的限制,但經過去年的奮鬥,他們驅逐了印第安人,有着半年的平穩時間來做工作,已經開墾了一萬五千二百畝地,打算在下半年把鎮上的田畝數量擴大到三萬畝,以力争盡快做到糧食自給。”隻要印第安人不再來搗亂,一倆月後收獲的糧食大概就夠安平鎮食用的了。新開墾的田地雖然會有些生,可到底是人均十五畝的,達到糧食的自給自足,還是很有把握的。
剛剛被任命爲北美洲墾殖銀行鄧國分行行長的鄭彥,站在地勢起伏的田野上,聽着身後的秘書說話。他是來視察的,這些移民手中的貸款全都轉移到了墾殖銀行了,作爲從母體上剝離出來的新生産兒,墾殖銀行究竟能發展到哪一步,他拿個做了中原銀行十年總裁的老爹也說不準。
鄭彥已經三十四歲了,可能做到眼下的位置,可不是完全依靠着他爹的面子,他自己也想在美洲這片空白的白紙上留下自己的一番大作。
先前他在貿易銀行任職,負責的是樂浪省某府的貿易信貸,連續三年獲利100萬華元以上,讓鄭之倫臉上大有面子。這一次墾殖銀行的誕生,鄭彥就靠着自己的業績和他老爹的人情網絡,走上了鄧國分行一把手的位置。
安平鎮在鄭彥走訪的一系列邊境村鎮中,情況算是好的了。要知道這裏攏共居民也不到1100人,一萬五千二百畝田地,人均都十五畝了。這真的是很多‘邊區’所達不到的水準!
雖然這個人均田畝數量比起東京、漢津的移民來還差很遠,但不要說他們下半年還準備再開辟一萬五千畝耕地,隻說眼下的這一萬五千二百畝土地,隻要照料的好,到明年,土地再生,也能種出一千來号人吃上一年的糧食。
隻是,讓移民們吃飽肚子隻是各國最最基本的追求,長遠一點的目标是讓他們富裕起來。
依照美洲六藩國的自然條件和人口數量,這地方的農民真的沒有不富裕的理由。
因爲地廣人稀啊,因爲人均土地多啊。除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土地外,還有公家的官田可以租種,不僅簽約年限長,田畝數也大。
而且美洲這裏已經在慢慢推廣諾福克輪作制了,就連本土的大小農場,還有那一個個軍民股份公司,那都開始運轉這種制度。
因爲這種打洋人那裏傳來的方法,對于農業的發展的的确确有重大的推進作用。
在西曆的16世紀末和17世紀初,随着英國同歐洲大陸貿易往來的日益頻繁,蕪菁、忽布、三葉草以及甘藍、花椰菜等作物紛紛自歐洲大陸傳入。蕪菁是中耕作物,它便于消滅雜草,在一定程度上可代替休閑地的作用,它還可以爲牲畜提供重要的冬季飼料。三葉草和其他豆科牧草,既可用其根瘤固氮培養地力,又爲牲畜提供優質飼料。這些新作物的推廣種植在英國傳統輪作制下的敞田内是困難的。例如把收獲後的田地當作全村牲畜放牧地的傳統,就不利于冬季牧草的栽培。而随着英國圈地運動的開始,大範圍内的敞田變爲圈田,新作物的種植面積愈來愈大,從而促進農作制的變化。
到了18世紀初,一種稱作諾福克輪作的四田輪作在英國境内迅速的推廣開來,逐步替代了原先的三田或兩田輪作。在諾福克輪作制下,田地第一年種小麥,第二年種塊根作物,主要是蕪菁,第三年種大麥、燕麥等,大麥等作物收獲後秋季種植三葉草或其他豆科牧草,以便在第五年再種小麥前,地力得以恢複。
這種制度對于保證耕地肥力、提高糧食産量具有重要的意義。
陳漢内閣爲什麽會這般堅定果決的推行諾福克輪作制?那是因爲這種制度在英國已經給出了完美的答案。諾福克輪作制的推廣給英國農業帶來深遠的影響。首先,它大大提高了英國農作物産量。以英國的小麥爲例,到1735年前後,每英畝産量提高到20蒲式耳。
這1蒲式耳約等于45斤【600g】,1英畝有比六華畝稍微的大上一點點,也就是說英國人的農業水準,一華畝也就150斤。這個數據還真的有些難堪。
可是就這麽一個有點寒酸的數據,比之英國人舊式的莊園制下的單位小麥産量都足足提高了一倍呢。在17世紀60年代以後的 100 多年間,英國小麥不僅可以自給,而且出口量逐漸增加,從18世紀初的每年約6000噸,增加到七年戰争士氣的每年超過5萬噸。
其次,這種輪種模式還促進了種植業和畜牧業的有機結合。蕪菁和三葉草等作物的種植,使牲畜有了比較可靠的冬季飼料來源,爲牲畜過冬創造了有利條件,從而可以避免以前那種在秋季大量宰殺牲畜的做法。種植業與畜牧業的有機結合,同時促進兩者的發展,形成“更多的牛,更多的肥料;更多的肥料,更大的收成;更大的收成,更多的牛”的良性循環。
種植業與畜牧業的有機結合,促使農業結構發生變化,即從種植業爲主轉變爲種植業和畜牧業并重。曆史上英國第一次工業革命以後,工業迅速發展,城市人口大大增加,對農産品的需求不斷增長,則更進一步推動農業技術的改進。
陳鳴需要學習的自然不是英國人那超低的畝産量,他隻是要學英國人的這種耕種方式。
在歐洲那種相對粗糙的農業生産方式下,這種輪種制度都能讓之的糧食産量大大提高,那麽沒道理換到中國更加精細精心的農業生産方式了,就不管用了。
這種方式的優點是讓村民們在保證糧食收獲的同時,可以飼養爲數不少的牲畜,以盡量獲取更多的經濟收入,畢竟牛羊可比小麥之類的糧食作物更賣得上價。中國本土的官府在征農稅的時候,如今已經是以收取現金爲主,基本上不再收取實物稅收了。這對農民是有益的。
而且就像英國人流傳的那句話一樣,在這個農業肥料基本上靠積肥的年代,喂養更多的牲畜也可以讓要他們獲得更多地肥料,使得明年種植谷物時土壤變得更加肥沃。對于較爲貧瘠的土地,這種輪作制度的優越性比肥沃的土地還要高,農作物的産量提高比率也會更高一些。而且,平日裏收獲的農作物稭稈和牧草之類的,比如上文提到的蕪菁、三葉草和國内已經大面積種植的苜蓿,這些東西都可作爲牲畜的飼料,配合上青貯技術,在冬季的時候也不至于出現草料短缺的狀況了,更不至于用寶貴的糧食來喂養牲畜,以免牲畜們在冬季時節掉膘太多。
雖然戰争已經快要開始了。
鄭彥的耳朵還是很靈敏的,更不要說他爹鄭之倫了。朝廷準備在美洲跟西班牙人再打一場,這消息在陳漢高層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但他不覺得西班牙人有大規模反攻的可能性,特别是鄧國所接壤的佛羅裏達。
要是蔡國、徐國,這還有可能被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反推,可是鄧國,佛羅裏達這兒的西班牙力量太弱太弱了。
說真的,鄭彥都不怎麽理解西班牙人的選擇。
難道就因爲吃飽了,所以對北美沒有太大的欲望了?佛羅裏達多麽好的地方啊,放眼望去,僅是平地,氣候溫暖,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完全是發展農業和殖民的天然福地。可是西班牙人愣是拿到手裏那麽多年了,都沒有正兒八經的好好開發一次。
就連着密西西比河口地帶的法國人,也是在這個世紀初才來到這兒。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這麽優越的條件,這麽好的土地……
鄭彥這一次出來走走,就是要确切的了解一下鄧國的‘地方’狀況。等到接下來戰争打響了,這軍事上的物質需求必然會進一步刺激這裏的農業、畜牧、漁業和果林等方面發展,不管移民們能不能把确切好處拿到手,至少他們的欠賬、貸款會被抵消。
鄭彥在考慮着自己是否能讓墾殖銀行活躍活躍,多放些款子下去,讓底下的人‘未雨綢缪’,以便在未來的戰争時期,争取到更大的好處?
隻是這事兒他還需要跟鄧王好好地商量商量,鄧王現在也很缺錢的。
戰争就要來臨了。戰前的‘準備’,鄧王也要有所表示,隻是鄭彥這裏是墾殖銀行,不是母體中華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