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帝現在都懶得理會暹羅的折子了,離開皇宮去延壽宮看望一下父母。老太太的去世給陳惠很大的打擊,人一下蒼老了很多。
要不是頭發、胡須都給染黑了,整個顯得年輕一點,這乍然看去,就跟得病的老頭差不多了。
強勢的陳皇帝坐穩江山已經十五年了。當初主動放棄皇位的陳惠怕都沒有想到自己那爛身子骨竟然能再活了這麽長時間。
但誰也說不準,當年他要是沒有退讓這一步,他還能不能活到現在了。
如今,第三任内閣都已經進入任期的末尾了,十五年的發展,内閣的權威深入帝國人心,權利是越來越大了。東西兩世界交流的日益緊密,讓東方的不少東西傳入了西方,也讓西方的不少東西傳進了東方。
至少就陳鳴所知,‘君主立憲’這四個字已經有人在民間談論起了。
法國的思想啓蒙著作也開始在國内流傳。
但現在不是原時空的一百年後,資本社會的那一套,歐洲人自己還沒有徹底玩轉玩明白,所以陳鳴主導的一些政治經濟制度,倒是說不上在‘學習’西方。雖然那裏頭的很多東西,确确實實的能從現今的歐洲政治上瞅出一點苗頭來。
陳漢的行政、立法體系都不例外,所謂的内閣體系看似中國本土出産的,但細細的分析起來,也跟前明的内閣和僞清的軍機處有很大不同。雖然中國的内閣在名義上還隻是輔佐皇帝處理政務,遠不是英國的首相那麽牛逼哄哄,并且還觸不到太多的軍權,但陳漢内閣首輔大臣的權力基本上和英國首相在政治和國家事務上一樣大了。
從實際權力上,内閣首輔大臣的權柄還比不得漢唐時候的宰相,但扣除了軍權方面,卻也相差不多。
如今中國的相權還是挺大的。隻是陳皇帝太過強勢了,這才映襯着内閣的老實本分。
這就像是朱明的内閣,在不同的皇帝手下顯示出了不同的力量。
要是換一個皇帝來看,沒有了陳鳴這樣的聲威,内閣肯定會有多的‘獨立自主’,會主動的去撷取更多的權柄,這是曆史發展的必然規定。
陳漢現在與君主立憲制最大的不同就是沒有真正的議會。
就連谘議局也隻限制在朝鮮、安南、緬甸和呂宋等新土,是陳鳴針對新占國土而特意制定的特殊性政策,跟大陸内部是完全不一樣的。
一句話,這是陳鳴有意分散點好處給那些地區的土著上層,要想盡快的同化掉他們,要想消除他們當中既得利益階級的抗拒心理,最快的法子就是将這些人納入‘自己人’的體系裏,但這與國會是完全的兩碼事。
谘議局有審計當地政府财政支出的權利,可以對某些财政開支提出審查,還有權對法院的判決提出異議,同時能給提出地方性法案,或者是對政府的一些工作表示不同意見……
但他們沒有任免官員的權利,也沒有修改法律的權利,更不具備推選官員的權利。
他們的一切異議和不同意見會反映到上一級行政機關的手中,但在上頭做出裁決之前,他們沒有任何權利制止或是阻礙本地官員執行公務。
而中國本土正在搞得那個工商聯,可以說是連谘議局都不如,一丁點的實權都沒有,他們隻能作爲工商署制定各項法例和條款時候的一個智庫來用。工商署通過工商聯覆蓋全國的成員,可以清楚的得到某些新規定和法例的執行情況和執行當中産生的各種好的不好的影響。後者就是一個詳盡的資料庫,可以反饋他們所需要的資料,然後工商署會通過這些資料制定和修改公布和還沒有公布的法令法規,更好的促進中國經濟的前進發展。
這些跟資本主義的議會都具有本質的不同。
社會的改變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一點點的變動,一個個的開始。
陳鳴隻能說,時間是站在陳漢這一邊的。現在是1790年,不是1890年。
陳鳴不希望自己在位的時間裏,軍事政務上有任何的掣肘。而隻要他心裏存下這麽個念頭,議會這玩意兒在中國就沒有生存的土壤和空間。
或許随着時間的發展,陳鳴或許還會改變一些念頭,但是現在,中國不存在議會生長的土壤。
别說是陳漢皇族了,就是整個中國的社會各個階層,要他們現在跑步進入資本主義,那也是沒有心理準備的。
且絕大部分的人也不認同這一理念。社會發展還沒抵到這個地步,在中國念叨‘君主立憲’這四個字的人隻是少數中的極少數。
甚至一些老百姓都覺得内閣是幫皇帝處理雜事、小事的班子,國家大事還是需要皇帝親自拍闆,天底下的一切都是皇帝的,皇帝定下了事兒後,大臣們才能去執行。他們能夠自己做主的隻是皇帝瞧不進眼的小活兒,這還是爲省的皇帝太過疲勞。
要真給忙的沒時間休息,天天日理萬機,那也不是好事不是。
所以啊,這兩邊社會對‘議會’的認知上有着很大的差異。
陳鳴想要按照自己的理念改變中國的社會形态,更早的推到中國進入社會變革期,那他就需要強大的可以對一切說不的權利。不然,就中國的社會現況,想要跟那冬眠的狗熊一樣,在‘洞’裏一縮幾十年,是太簡單輕松的事兒了。
而世界的腳步卻不會随着中國的停滞而停止。
中國停下了腳步,歐洲人可不會停下。
看看如今的歐洲,除非一場徹徹底底的戰争将他們完全打趴下,不然,資本主義注定會在他們那兒發展起來的。
沒有了美洲,沒有了印度,他們還有天方世界,他們還有歐洲大陸。
因爲之前有了美洲這塊大肥肉,所以歐洲人并沒有對歐洲大規模的侵入。原時空曆史上,歐洲人大規模的進入歐洲還要等到19世紀的中後葉。但現在他們要是沒有了美洲,英國人還沒有了印度,那麽他們的目标就隻能轉移到天方世界和非洲大陸了。
歐洲真的還沒有山窮水盡。
兩邊遙遠的地理位置決定了雙方誰都沒辦法在眼下的技術條件下,徹底占據對方的本土。所以,歐洲人的腳步中國還真的很難徹底打斷。
而且再一個讓陳鳴鬧心的事兒,陳漢的皇室現在真是越來越龐大了,皇子公主那麽多個。這皇子們将來不好說,高層權貴都是知道的,這些人啊早晚要去美洲。
可是公主不會跑去海外啊。
南京城裏,已經改建好的,和正在改建、正在建的公主府就有好幾座。
地盤都是過去的老宅子,能用的就保留下,不然就推到了重建。
因爲這些公主,陳漢高層可是有不少人鬧了起來。
當今的皇帝不學明宋,驸馬對于有能力的年輕人來說不再是負擔、枷鎖,而是青雲直上的一把助力。雖然陳漢的公主不可能同漢唐時候的公主那般,插手朝廷大事,甚至是皇位更疊的天機。
小皇子們也一個個長大了,他們的王府也或是建好,或是正在抓緊建設。
陳鳴并沒有在王爵上搞出一個郡王銜,一個親王銜之分。
不管是一個字的宋王,還是倆字的洛陽王,以及接下的襄陽王、濮陽王、萊陽王、廬陽王、嶽陽王等等,待遇上都是一樣的,是同一個級别。
但是鬼都知道兩字的沒有一個字的好。這是中國傳統理念的影響。
将來這些兒子到美洲就藩的,那再改一字王也不遲。日後還可以給中國的宗室定下這麽一個規矩。
或者說,一字王可以世襲罔替;倆字兒的,就要一輩一降?
皇家血脈,首重的當然是那把椅子。
陳皇帝牛逼,能夠找地盤給自己的兄弟、兒子都安置了基業,但他的兒子、孫子、重孫子呢?
整個地球就這麽大一點,澳大利亞已經是中國的了,大半個亞洲也是中國的了,美洲也是中國的了,陳鳴的子孫後代再有能力,也找不出新的地盤安置自己的兄弟兒子。
所以啊,留在中國坐龍椅的這個兒子的子子孫孫,那還要從皇室産業中尋口吃的。中國的婚姻制度可不同于歐洲,歐洲人私生子是沒有繼承權的,可中國家庭的妾生子乃至婢生子,繼承家業的權利雖然遠不能同嫡子媲美,但也不能一毛不拔的将人趕出去。而且這兒是皇室,除了皇後的兒女,其他的都是庶子庶女,本質上沒什麽不同,這要分割的就更多了。
必須要敲定個制度,否則皇室分下去的産業再多,幾輩人後也一樣會有落魄戶、窮光蛋出現。
再有,陳鳴自個的煩惱。
陳漢的皇帝寶座隻有一張,皇子卻有那麽多個了!雖然有幾個老早就表示要退出皇位争奪,做一藩王足矣。但藩國的地盤位置劃分和皇位的定奪,真的不容有半點疏忽大意。如果除理不當,麻煩可不是一點半點啊。
畢竟跟繼承皇位的哪一個争奪大位失敗的主兒,也是陳鳴的兒子不是?
陳鳴還真沒想過殺子囚子,學誰不好,這點上他可不學康麻子和李世民。
陳鳴覺得自己掌控着大權,這些兒子就算争鬥,也是在自己跟前争表現。跟之前曆朝曆代的皇子奪位拉攏軍中大将、朝廷重臣,結黨營私等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他覺得這幾個兒子也搞不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來。
陳漢帝國是不可能把陽光之下的土地全部占有,帝國本土拿下了大半個亞洲,還有澳大利亞,從北冰洋到南極洲,隻這一塊地盤,就貫穿了整個地球南北了。陳鳴大緻估算了一下,就這‘本土’就已經有小4000萬平方公裏了。比原時空的兩大日不落帝國的土地都要大。絕對是一個非常非常遼闊的大帝國了!
而且因爲所據土地人口稀少,澳大利亞和西伯利亞,吸收消化是比較容易的。
可現在陳漢又涉足了美洲,帝國在今後的時光中還在繼續擴張,藩國也是帝國的領土啊,但就要真真的考慮一下繼續擴張以後的消化問題了。
當初他并沒有想的這麽多,隻是本着對國人‘獨立性’的不信任,感覺着封國更容易消化土地,就抛出了海外封國這一大畫餅。倒是從而更加的團聚人心,還順順利利的完成了一次國家的稅務改革。
可現在看,陳鳴真的是誤打誤中了。
他的‘海外封國’真真的解決了帝國的一個大問題。
那每一個藩國成立,陳漢中央也就抛下了一塊負擔。
而抛下了負擔,帝國就可以輕裝上陣,然後去攻略更多的美洲土地。
陳鳴雖然來自後世,但卻并不大認同那種多民族大團結的和諧局面。别說是現在這個時代了,就連21世紀的兔子也沒能實現真正的民族大團結。
而現在這個時代,更不适合‘河蟹社會’的誕生。主體民族國家才會出強國,陳鳴很确信這一點。
英法普俄奧,這不都是主體民族強國麽。而主次有點不分的奧斯曼,就沒落了。
陳漢也是一個标準的主體民族國家,甚至可以說是單民族國家了。
現在這個時代,包括日後百年時光當中,除了老美,就沒有一個是多民族強國。就連剛剛出現的美利堅,這個移民國家也是個小小的弱國。
美國的崛起是有多方面原因共同促進的。
陳漢帝國就是一個民族國家——所有外族人全部要經受着‘漢化’無時無刻的侵擾,從生活到工作學習,想要登上人生更高的台階,就必須主動地去漢化。
所有人都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種語言和一個文化。
中國本土的漢人優勢太大太大,百分之九十九還多的人都是漢民,隻要用心推廣漢語和漢文化教育,兩三代人後也就實現民族大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