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俄羅斯方面,還是11師師部裏那些個來自日本、安南、暹羅趕來的附屬國軍官們,還有不少跟着來實習的軍校生,都舉着望遠鏡的手都微顫了。
他們蒼白着臉,半張着嘴,看着前面火山爆發一樣的景象顫栗不已。想象着如此一幕被施加到他們國家身上的樣子……
随着時間的一日日過去,巴爾瑙爾的爆炸變得更加激烈了。過去一夜裏能響亮一二百發,一天也到不了三百大關。可現在呢?
一夜裏三百響是稀疏平常,一天下來能響上五百回,但俄羅斯人的回擊力度卻下降了!俄羅斯人再早早的做了準備,也不可能一座城市裏放上兩三萬枚火箭彈。火箭彈也是要錢的!
一枚火箭彈的單體造價不算高,但這個數字要是乘以‘萬’,那可就不是個小數目了。
而國防軍這邊的後勤補給線卻在大量附庸騎兵的拱護下暢通無阻。從後方轉運火箭彈已經成爲戰争中的重中之重。這讓陳鳴想到了一戰時候的炮彈危機。
在戰争開始之前,不管是英法,還是德意志,都完全沒估計到戰争中超高的炮彈消耗速度。庫存的幾百萬發炮彈沒打幾個月就消耗一空,以至于兩個軍事集團都揮舞着真金白銀,全世界的找軍火生産商。
小鬼子和燈塔國都趁機賺了好大一筆錢。
半晌,陳威放下望遠鏡,大聲的朝老上級魏秀志說道:“怎麽樣,是不是比演習場的時候厲害多啦?你當了這麽多年的副都督,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大場面吧?”
在巴爾喀什湖和齋桑泊邊沿,國防軍還建立了不少的堡壘,負責這些堡壘籌建工程的就是魏秀志,那些個堡壘裏頭安置的多有重炮。
十斤炮、十二斤炮隻能算小家夥,十五斤炮才能算入眼,最大口徑是二十斤炮,燧發點火機構。那一炮打出來的聲響也不比火箭彈小多少,可是他們的發射速度絕對趕不上火箭彈。
隆隆的爆炸聲将陳威的話音撕裂得斷斷續續的,但魏秀志還是聽清楚了,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何止是沒有見過,簡直是想都不曾想過!這麽集中發射的火箭彈,這樣的攻城模式,耗費太大了啊。”
一枚重型火箭彈的生産成本+人工成本,總計要在200塊華元上下。
火箭彈的生産制造在陳漢軍工這一塊中已經早早的形成一條生産鏈,人工并不貴,不需要多麽老練的熟工去打理,一道道的生産手續,傳送帶下一條簡單的流水生産線就誕生了。人工成本不高,那200塊的成本價幾乎都在于原材料。
不管是鐵、火藥,還是裏頭填塞的軟木,那都需要成本。
一天500響,那就是十萬塊啊。況且這還隻是火箭彈的成本價,還有火炮轟擊、糧秣和槍彈、人命呢?
一處戰鬥的日損耗就要30萬+,如今的西北戰場總耗資怕每日不會低過200萬了,而東西北三處戰場全都算上,後勤也都算上,每日的耗費是不會弱于500萬的。手中沒銀子,怎麽打仗?
一門門十斤炮、十二斤炮抵近擺放到了距離要塞城牆不到1000米的距離上,隻要保證炮群不被火箭彈給黑掉,那炮群就是比較安全的。
巴爾瑙爾城内的俄軍火炮隻剩下堡壘和封閉式掩體裏的要塞炮了,露天擺放的火炮這些日子裏幾乎全被自己的‘同行’給摧毀,陳漢的炮群還多了一雙千裏眼呢。
俄軍的火炮就沒有是燧發點火的,基本上都是老式的——熱鐵釺塞入火門。
在開戰的前三五天,雙邊的炮戰還是比較激烈的。兩邊炮群動不動就一陣抖動,火光噴吐而出,緊接着就是如雷的炮聲,一門門大炮也猛地後退。
那時候,巴爾瑙爾城内和陳漢國防軍的陣地上都會升騰起大片大片的煙柱來,這不是炮彈命中後的爆炸硝煙,而是雙方發射炮彈後大炮冒出的煙。
陳漢的火炮很少有開花彈,幾乎都是實心彈,要麽就是特殊彈,這對轟擊俄軍的防禦工事更有效。而俄國人是想做開花彈都成不了量。雙邊的炮擊在最初階段的殺傷力是很差的,想象中的‘炮彈炸開的碎片像風暴一樣卷過XX們盤踞的城頭,人的肢體、碎石、泥土或是别的什麽殘破四下飛舞’的樣子是不可能有的。倒是巴爾瑙爾城頭和堡壘上被一顆顆鐵彈砸的磚石嘩啦啦的直朝下掉是真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位于巴爾瑙爾前線的陳威和魏秀志都不知道被包圍的西伯利亞軍是怎麽樣了,但此刻他們卻知道巴爾瑙爾要‘不行’了。
俄羅斯人反擊的火箭彈越來越少。
陳魏二人雖然知道11師的真正任務根本不是攻克巴爾瑙爾,但眼看着巴爾瑙爾藥丸,内心中還是升起了一股激動。
爲了把樣子做的更像一些,陳威決定來一次真正的進攻。
時間當然不會放在白天,11師選定的進攻時間是夜晚淩晨2點鍾。
第一波攻擊的部隊扛着木闆還有梯子,大聲呐喊着前進,他們的出發陣地距離巴爾瑙爾的直線距離不過三四百米。攻擊部隊一開始并沒有全力沖鋒,而是以散兵線的隊形,悄悄的、滿滿的,向前緩緩推進但是俄國人雷打不動的在幾分鍾後向天空發射了一輪照明彈,接下來一切都擺明了。
隐藏着的火箭炮、火箭彈迅速發射,鋪天蓋地的轟炸中,進攻部隊扛着梯子迅速向前。
俄軍從剛才鋪天蓋地的爆炸聲中緩過神來,也立刻開始反擊了!
“各就各位,各就各位……”
奧諾普科中校撕心裂肺地吼聲在俄軍陣地上響起。他舉目四望,借着月光,他隻看到陣地上面一片狼藉。幾具七倒八伏的屍體,被氣浪掀翻的士兵。
最先沖到俄軍城下陣地的國防軍士兵,大都在軍官的指揮下用零散的火槍向殘缺的城頭和堡壘的射擊孔和頂上猛烈開火,還甩出一顆顆的手榴彈。
隻不過他們的收獲寥寥無幾,而從堅固的堡壘中射出的子彈、打出的霰彈,還有投擲出的炸彈,讓沖到俄軍陣地上的國防軍官兵像割麥子一樣的倒下。
守在俄軍陣地裏的兩個連的俄軍士兵很容易被清理,可是堅固的堡壘卻如一根硬硬骨頭,崩壞了國防軍的一顆大牙。
巴爾瑙爾城就貼着巴爾瑙爾河,護城河環繞,足足有一二十米寬。這要是不先把堡壘啃下,直接去進攻巴爾瑙爾城,國防軍是想在城下填進去多少人命啊?
眼看着進攻官兵死傷累累,他們仍然忍受着敵人的子彈、炮彈和炸彈的襲擊,像發瘋一樣的朝着堡壘射擊孔裏投擲炸彈,以最快的速度開火射擊,壓制對手,但這都沒個鳥用。
後方的陳威臉色青的如大閘蟹的背殼,可他還是發出了撤退的命令,再進攻下去就是圖廢性命了。
這讓他體會到了當年歐洲人面對棱堡時候的那種無力感。
“進攻打不成,那就隻能圍困,這要困上一年還是兩年?”陳威大腦裏展開了一副畫面,一處處俄軍縮在城市裏不出來,城市外頭全都有人數更多的國防軍在包圍——“這他麽還算打仗嗎?”
魏秀志看了今夜裏的戰鬥,整個人也無語了。
俄國人顯然隐藏了一部分火箭彈,可這并不是重點,就算沒有火箭彈,這一戰也不容易拿下。
巴爾瑙爾殘破的城牆上到處都是射擊的位置,俄國人還搞出了一些發射霰彈和碎鐵、石子的小炮,移動方便、迅捷,近距離殺傷很大。他們用堅硬的花崗岩築造城外的堡壘,最大限度的保護了内裏的俄軍。然後雙邊就形成了交叉火力,處在其間的國防軍隻有挨宰的份。何況俄國人也不是一發火箭彈都沒有……
兩邊都是損耗,國防軍的火箭彈也給城頭上的俄軍不少殺傷,可這對比國防軍付出的傷亡來就太小太小了。10個國防軍才能兌換一條俄軍的性命,這樣的仗沒人敢去打。
“唉,我算是知道皇帝爲什麽說土爾扈特重要了。這渥巴錫還真的是至關重要。”沒有土爾扈特部做内應,在幾天後一路引着已經出動的俄第一軍‘鑽進’包圍圈,這西北的仗要打到猴年馬月啊?
魏秀志搖着腦袋,就像腦子裏穩固的三觀突然破滅了一樣。“是啊。”聲音從透着無盡的唏噓。
當初陳鳴起兵的時候,那一仗接着一仗的打,再難啃的骨頭也沒有一仗以‘年’計算的啊。
可現在真的讓他懵了。
要解決巴爾瑙爾,就首先解決外頭那一個個花崗岩堡壘。這些個堡壘實際上并不多大,裏頭也藏不住多少人,更不會有一兩年的糧食積蓄。可它們之間,他們與城頭之間,卻可以完美的形成火力交叉。
如果能夠斷開它們跟巴爾瑙爾城的聯系,或許堡壘連一個月都撐不下來。
但是如何能切斷兩者間的聯系呢?
就靠那一顆顆鐵彈嗎?
或許等到巴爾瑙爾城裏的火箭彈真的耗光了,國防軍這裏仗着火箭彈的優勢,才能徹底掐斷兩者間的聯系。
……
巴爾瑙爾城的戰事經過很快就通過信鴿送到了陳鳴的手中,陳鳴看了後是卻不覺得如何奇怪。
自從人類開始了戰争之後,圍城那就是很多大戰必須經曆的過程。
那中國來說,遠的如田單守城,秦攻趙邯鄲之戰,安史之亂中的睢陽保衛戰,北宋末年的太原之戰,南宋的襄陽守衛戰、釣魚城之戰,再有元軍攻高郵【張士誠】之戰,而近一點的有明末的大淩河之戰,江陰包圍戰,清俄雅克薩之戰也算一例,鄭成功廈門之戰。這都是一個個鮮活無比的例子。
戰争中長期的圍城不拔是很危險的事兒,要想确保勝利,就必須在軍隊的數量、後勤補給,和确切的野戰能力上保持着絕對的優勢,不然陳漢起兵後的南京防禦戰和魯山防禦戰就也是一個鮮明的反向例子。
陳鳴内心裏也并不是沒有攻城克敵的念頭,那樣做多麽幹脆利索啊。但現實告訴他,這種熱兵器時代的攻城戰真的很不好打,那麽圍城戰就也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隻要能打赢,耽擱一些時間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第六次俄土戰争能打多少年,陳鳴也說不準。兩三年不算短,三五年也不嫌多。
隻要有時間,陳漢就能源源不斷地向西北調集兵力,運輸物質,在交通線上建立起一處又一處的兵站補給地,然後死死的圍着巴甫洛達爾,圍着巴爾瑙爾,圍着鄂木斯克。
兩邊就是一個耗麽。
陳鳴現在手裏有錢,他不怕耗。等到俄國人的軍隊全部被包圍/牽制在城中後,他就組織一支騎兵集群,橫掃了烏拉爾。
歐洲人在進入18世紀之後,爲什麽開啓了排槍擊斃的夜戰模式?
那不就是歐洲各國可以動員的軍隊數量越來越多,然後他們可以在包圍棱堡的同時,依舊能把有大批軍隊繼續朝着敵人腹地進攻。
這在一定程度上就大大的消減了棱堡的作用。使之從國之盾牌演變爲單純的邊境橋頭堡,戰略戰術的支撐點。
要清楚,這個時代的武器,要短時間内攻克一座兵力、物資儲備充裕的棱堡依舊是很難的一件事。
可是棱堡的重要性就這樣的下降了,縱使棱堡所代表的‘要塞’的意義并沒有大的下降。
别說是中俄戰争,就算是高加索一帶的俄土戰場,要塞的意義依舊很重要啊。奧斯曼人和俄羅斯人在開戰之初相互撞了一頭包,本身就已經證明了要塞的意義。
而且,陳鳴現在根本就不顧上巴爾瑙爾的戰事,他現在的眼睛完全盯在俄羅斯的第一軍身上。
卡緬斯基已經坐不住了。
他現在已經相信中國的軍隊在勇猛的進攻巴爾瑙爾,而且國防軍的第二批援兵,依舊是一個團的兵力已經再度彙入了城外的第11師。卡緬斯基不敢保證中國人是不是還有第三批、第四批援軍抵到巴爾瑙爾。
所以他要進攻了。
先以土爾扈特騎兵爲先導,直接以巴爾瑙爾爲中心,席卷了周遭百裏範圍,嚴密封鎖巴爾瑙爾的信息的同時,第一軍也向着巴爾瑙爾城下損失‘慘重’的中國國防軍展開猛攻。
卡緬斯基相信自己所處的位置是中國人所意料不到的。他手下有那麽多的步騎兵,突然對中國的圍城部隊發起進攻,那勝算是很有把我的。
俄軍的反撲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而這場戲在陳鳴眼中,也馬上要到高氵朝階段了。他現在就是這出戲的大導演,一切盡數掌控在他手中!
……
北疆的夕陽才慢慢地斜了下去,踏着一地落日餘晖,一個個土爾扈特騎兵發出勝利的歡呼。分别了十幾個年頭的‘親人’團聚了,而爲這場喜宴做了獻祭的就是薩爾特科夫帶領的那四千哥薩克和鞑靼騎兵。
戰場上屍體縱橫,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的哥薩克和鞑靼人的屍體撲滿了大地。俘虜們狼狽的跪倒在地上。
薩爾特科夫的死不瞑目的頭顱被舍楞獻到了渥巴錫的面前,渥巴錫内心散發着感慨,他對薩爾特科夫的個人感覺并不差。可是,他還是要殺了薩爾特科夫。因爲薩爾特科夫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騎兵将領,現在放他一命,很有可能就是放虎歸山。
夕陽照撒這戰場,殘陽如血,給所有人披上了一層紅色的紗衣。
渥巴錫的身邊站着策伯克多爾濟,這個将兩千多土爾扈特騎兵帶‘回’土爾扈特的人,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四千俄軍騎兵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