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戰争可以宣告打赢了。
當然,緬甸的本土政權還沒有徹底滅亡,孟雲跑去了阿拉幹,得到了英國人的支持。英國人顯然不想跟中國的地盤完全接壤,他們需要一個屏障,需要一個‘隔離區’,所以英國人選擇了調停。
希望中國能夠承認孟雲的地位,他們也不奢求中國退出緬甸,隻是希望以伊洛瓦底江作爲風格線,一直向北延伸到上緬甸北部,其西部分包括阿拉幹,約莫能占整個緬甸三分之一。這個區域歸屬孟雲統治,中國和英國在此區域内,享受完全相同的權益。
這個談判還在進行。
對于陳鳴來說,這是一個新的選擇題,他本來想一舉覆滅緬甸的,可是英國人的插手讓他看到了一個新的‘路途’——他完全可以讓孟雲去充當個靶子,盡可能的去吸引緬甸本土的心念舊國之士,這樣能很大程度上減輕中國統治緬甸的困難度,等到日後跟英國人開打的時候,陳鳴也不覺得小小一個孟雲能當什麽屁的用。
在五月末,暹羅軍隊攻入了阿瓦,贅角牙棄城而逃。英國人插手的消息傳到陳鳴手中的時候,贅角牙的另一條臂膀孟莽剛剛被暹羅人殺死。
然後讓人好笑的是,暹羅軍隊、撣邦軍隊和第五山地步兵旅,幾方人馬下去對贅角牙窮追不舍,都沒能抓到他。要不是孟雲心生了他意,所控制的部隊拒絕贅角牙進入阿拉幹,贅角牙都已經重新‘領導’緬甸軍隊抗争了。
贅角牙卻死在了一支前來打醬油的藏族民兵手裏。
後者隻是後勤部隊這一大建制下屬的一部分,裏頭經驗最豐富的人也隻是在山上打過鳥槍,在山地步兵的訓練營裏被淘汰了出來,都沒正兒八經的上過戰場。他們第一次押送軍需前往阿瓦,路上就兜到了贅角牙這個倒黴娃。把贅角牙和随行的幾個緬甸大臣一鍋給燴了。
不得不說,人在争搶功勞方面都是天生的,在贅角牙的身份被确認了之後,就近的第五山地步兵旅和後勤部隊的大粗腿——第十九師展開了激烈的争奪,最後把滇南邊防軍都牽扯了進來。
而在這個期間,藏族人還玩了一個花樣,然後贅角牙的腦袋就變成眼前的酒碗了。陳鳴不知道山地部隊和十九師的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精神是否已經崩潰掉。可不得不說,在用頭顱制酒器這方面,藏族人的技術是非常高超的。
擺在陳鳴面前的這個酒碗,已經完全看不出人類頭蓋骨的痕迹和模樣,變得金光閃閃,美輪美奂。
但再美麗的外表也無法掩蓋那殘暴、血腥的事實。
“真是野蠻啊……”旁邊的柳德昭感慨着道。
陳聰、龐振坤、劉武等文武重臣也都是心有戚戚然的點頭。
藏族的殘忍和野蠻,農奴制度的血腥,過去,他們雖然接到了很多報告,可也隻是聽說而已。如今,事實卻就擺在了眼前。
一下子就抹掉了他們印象中對藏地的一切美好印象。他們實在接受不了人頭器,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玩這個?
這還是兩千年嗎?
知識豐富的柳德昭、汪輝祖、龐振坤等人甚至都連想到了一個倒黴娃兒——宋理宗趙昀,這個倒黴皇帝在蒙元密宗僧人楊琏真伽盜掘南宋皇陵的時候,因爲屍體入殓時是水銀浸泡的,還未腐爛,盜墓者便将其屍體從陵墓中拖出,倒懸于陵前樹林中以瀝取水銀。随後将其頭顱割下,并制作成飲器,送交大都蒙元統治者,其軀幹則被焚毀。
這真可謂悲催到極點,怕也是宋理宗生前萬萬沒有料到的。
後來他的頭顱直到朱明大軍攻占大都後,才在大都的皇宮中被找到。朱洪武得知此事,“歎息久之”,派人找回理宗的頭顱,洪武二年以帝王禮葬于應天府(江蘇南京),次年又将理宗的頭骨歸葬到紹興永穆陵舊址。
現在五百年過去了,孫猴子都要給放出來了,過去的記憶都已經很模糊了,藏族人卻又用真實無比的實際行動讓他們回憶起了這不好的記憶。
嘎巴拉碗又名托巴,是用人的頭蓋骨做成的一種骷髅碗,又稱内供顱器、人頭器,是修“無上瑜伽密部”舉行灌頂儀式的法器,爲密宗的法器之一。
呵呵,這怎能讓在場的滿朝文武不想到當年的舊事呢。
“蠢貨,蠢貨!”章嘉三世現在既不在皇宮,也不在延壽宮,而是去了城西的大報恩寺。雖然兩者之間并不是師承一脈,但教派之争放到眼下時代的中國,已經淡化的幾不可聞了。
佛道兩派在海外的利益沖突預見激烈,南洋還好,已經劃定傳教布道的區域了,但南明州和北美,可還是兩塊未開墾的處女地,彼此間的争鬥已經很有點擡頭的迹象了。
緬甸、安南,那都是佛教的地盤,日本、朝鮮,也是佛教影響深厚之地。爲了壯大自己的影響力和實力,道家隻能向新開辟的移民地挺進。
不然,在這千載不得一遇的大變革中,道家還是要弱了佛教一頭。
自從滿清入關,八旗信奉密宗,即使到了雍老四時候,中土佛教、道教也一點點被引入上層,但爲了統治穩固起見,即便是雍老四自己吃丹藥都挂掉了,滿清還是在大力抑制佛道兩家的發展的。
在漢地,佛道兩家也因此結束了明朝時候最後一次爆出的佛道之争。
大明朝,老朱家出了那麽多要修仙的皇帝,走上層權貴線路的道家曆經了最後的輝煌,在雍老四末期昙花一現之後,就徹底的萎了。
可是中土佛教不是密宗,作爲後者在陳漢的代表人物,教派管理局的實權人物之一,與陳漢皇室有着良好友誼的章嘉三世,正在嘗試着說服陳漢讓密宗到印度地區去傳教。
章嘉三世的依仗是陳皇帝曾經給過他一個許諾,蒙藏問題的順利解決,讓陳皇帝欠章嘉三世一個人情,這個人情他會還的。也就是說,章嘉三世和其代表的密宗對于陳漢解決蒙藏立有大功,陳漢不會讓功臣白辛苦的,會有酬勞的。
而章嘉三世現在的眼睛就盯向了印度,他覺得就因爲的社會環境、傳統和教派影響來看,密宗遠比中土的和尚更适合跟随國防軍打回印度老家。
這一切進行的本挺順利的,可是一個頭骨蓋酒碗,把這一切都要毀了。這一幕可是給所有在場的人,都帶來了無比震撼的沖擊。
‘養虎爲患’這四個字在過去的十年裏從來沒有被扣到藏人的頭上,倒是蒙古人多多少少被漢人警惕着,畢竟藏人輝煌的年代已經過去太多年了。
而蒙古人在這幾百年中都處在天下大勢的一角。
可是這‘四個字’在過去幾年裏又從沒有引起過震蕩,不管是章嘉三世出身的藏地,還是他所任職的蒙古,在很多的漢人眼中都已經成爲了過去式。
火槍火炮加堡壘的威力已經被無數個現實證明了它們的威力。
當蒙藏身上的危險性被褪去,當他們從一頭野狼變成一條家養的狗時,章嘉三世感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今天的這一幕讓他這些年的努力,都有可能毀于一旦。
“這是那個蠢貨的主意?是感覺自己的日子過的太自在了是不是?”
藏地的刑罰,說真的,是有些血腥的。連章嘉三世自己都覺得有些過了。但是陳漢對之表示了視而不見,至少在傳統藏地區域範疇中,陳漢還給予藏地的噶廈貴族和達濑一定的尊重的。
可是這一切在今天過後是不是還是如此,章嘉三世就不敢保證了。
突然的,一句帶點搞笑色彩的話回響在章嘉三世的腦子裏,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之前隻是純粹感覺着這句話搞笑的章嘉三世,現在直想着感歎:這句話說得可真對。
眼前的這件‘藝術品’,用着最基本的事實和道理,告訴所有看到它的所有陳漢文武重臣:華夷之間有多麽大的區分和差異,‘夷族’又是多麽的可怕、殘暴和血腥。
眼前的這個玩意兒很真切的提醒了在場的所有人,藏地還是一個文化風俗迥異于中土的區域,這裏的風俗文化不是純粹的異域的美好,還有着血腥和殘忍,有着很中原漢地相差很多、很大的三觀。
如今的陳漢是不是要好好地同化一下哪裏呢?
朝鮮人、日本人、南洋人,未來還有琉球人、安南人,以及一些白人、哈薩克人,這麽多的夷族在名不正言不順的時候都能被陳漢醞釀着去漢化,藏地可是陳漢的地盤,那怎麽就不能漢化噻?
總之,藏地的這種傳統和習俗讓在場的很多文武重臣都不寒而栗,無法接受。他們很清楚藏人的武力值是多麽的差勁,連廓爾喀小國都能派出部分兵力吊打他們,這樣的一個民族對于漢地幾乎是沒有武力威脅的。可是陳聰、柳德昭與龐振坤等人腦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副副藏人若統治了中原的場景。
那或許會比滿清做的孽更多吧?
華夏傾覆,神州陸沉,文明毀滅,國破家亡。白骨森森,千裏無人;遍地流血,人命賤如草芥!
這樣的腦補,讓在場的衆文武大臣們都不能容忍和接受藏地的‘現況’!
即使是奴婢,主人也不能随便決定其生死。
就連滿清,走到康麻子中後期的時候,打死奴婢奴才,在事發之後也是項罪責。可是藏地的風俗呢?很多人腦子裏都想起了藏地的刑罰,錯不是被皇帝直接擱淺了,不然早就引起軒然大波了。那裏的刑罰過分的血腥,動辄就砍手剁足挖人眼,還有活剝人皮,人皮書、人皮鼓都能成爲法器,再對比眼前的頭蓋骨酒碗,簡直超出了人的接受能力。
陳鳴可不會把眼前的玩意兒當做寶貝,他感覺着有點惡心,雖然這個事情不是他幹的。沉吟片刻後,陳鳴對張大永吩咐:“去把這玩意給章嘉三世送去,随他怎麽處置!”
陳鳴心理面悠悠歎息,這事兒今天之後就瞞不住了,不說南京城的反應,就說緬甸人要是知道了他們的國王腦袋被砸開,腦蓋骨做了酒碗,那還不要很是藏地人啊。
而中國也在這當中演繹了一個不讨好的角色。
緬甸人也肯定會順便恨上中國人。甚至比恨藏人更恨漢人,因爲他們的國破家亡,那就是陳漢在背後一手推動的。
沒有力量的仇恨,毫無意義,而且不可能持久。如果漢化緬甸的計劃進行的順利,百年之後的緬甸,就算能掀起複國運動,跟原時空位面夏威夷的複國運動也都一個性質的。就連琉球的複國運動都比他們的成功可能性要高得多。
但這總是一個麻煩不是?
而且說到底,這也是藏人們的一片‘孝心’。
隻不過這終究是一個隐患,不像四五千年前,就像當年的逐鹿大戰,誰敢說漢人血統中就沒有九黎人的基因?蚩尤也是漢人的祖先,可不僅僅是一個戰神,是一個兵祖。
先秦時代,不同的民族融合成了現在漢人,可現在還有幾個漢人會對神話了後的一個先祖把另一個民族先祖給大卸五塊了而感到義憤填膺,不共戴天的呢?
“傳旨給鄭信,朕準許他們在緬甸便宜行事一個月。隻有一個月,等到八月十五,中秋節後,西南軍區的兵馬就會開入緬甸。到那個時候,一切以我軍軍規軍紀爲準。再敢有觸犯軍記者,嚴懲不貸。”
陳鳴非常冷酷的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他把絕大部分的緬甸抛給了鄭信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的緬甸會遭受多麽大的創傷,陳鳴不用想就會知道,他身邊的文武重臣們不需要去想也都知道。
可暹羅人真要是報複了,那就是在給中國當肉盾,在去主動地吸引緬甸人的仇恨。
這會讓緬甸一地狼藉,無數緬甸人被殺被搶,至少無數緬族人會被殺被搶,大批的緬族人會逃去阿拉幹。緬甸的土地面積本就不錯,地處亞熱帶,河流衆多,平坦肥沃的農耕土地也不少,這些緬族人要真的走了、死了、被搶去當奴隸了,對于陳漢就是個大助益。
陳鳴隻要不把冷血、殘酷用到對付自己人的身上,他的這些決定滿朝文武就不會有幾個反對。現在的陳漢朝廷可不流行‘聖母派’。
暹羅人付出了不小的傷亡啃下了緬甸,這一個月的‘随意行事’,也是對暹羅人的獎勵。
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
既可以滿足暹羅人,又讓緬甸人轉移了仇恨目标,還可以騰出大把的空地,讓更多的心念緬甸的人投到阿拉幹去……
“這還能讓朝廷多一筆收益。”陳鳴心裏還藏着這一句話沒有說。鄭信從緬甸發了大财之後,隻要腦子沒有被大象踩扁了,一定會拿出一部分作爲孝敬送到了南京來的。到時候不僅财政部會多出一部收益,皇宮大内可能也會有不俗的收獲。
除了撣邦地盤裏的翡翠礦外,緬甸還是個寶石産地,尤其盛産紅寶石和藍寶石。想必那孝敬中是不會少了這些的。
至于奪取緬甸後中國的收獲,即便割了一部分給了暹羅,又留了一部分給了孟雲,總體收益依舊大得驚人,至少有四個浙江大。有着大片的平原耕地,和林地資源。
如果陳鳴沒有記錯的話,緬甸是後世世界上最大的柚木出産國,而柚木在鋼鐵戰船沒有出現之前,是最好的造船木材之一。
如果說同樣的造船技術,同樣大小的戰船,中國的風帆戰船沒有歐洲的抵熬頂扛,那真不是工匠的水準問題,而更大原因在于木材。
歐洲的戰艦中很多都加以橡木,中國可沒有那個條件。而現在把緬甸那收入中,在今後的幾十年中,中國戰艦上的短闆或許可以就給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