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這一消息傳播到中國本土的時候,英國人肯定會高興地。他們等于在無形中多了一個強大盟友。
這就是時代的限制。
不說電話,就是有線電報都還要等個幾十年才會出現。
即使那些跟随着移民船來到了北美西海岸的外派記者們,将自己的報道文章寫的再花團錦簇,将遠征軍的英勇奮戰和輝煌戰果描寫的再感人涕下,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登上國内的報紙頭條。
那麽,如今國内的目光都在關注着哪裏呢?包括陳鳴在内,那全都在關注着寶雞呢。
已經是承天八年了,寶雞到天水的國道已經完成通車運行,而西安到蘭州的第二條鐵道也已經貫通,唯獨蘭州進新疆之路段,還遲遲看不到貫通的希望。
因爲,那之間要修通的路線實在太難太難了,耗資也太大了。
内閣政府第一次大規模的銷售鐵道債券,同時籌建中的中國交通部西北局挂牌西北交通公司,上司籌股籌資。一套班子兩塊牌子麽,就像兔子的做法。比如那時候的國家檔案局與中央檔案館。
木有辦法,這條鐵道耗資實在太大,遠遠超過了第一條鐵道。最初的預算根本不夠用,那渭水狹道的工程建設已經夠難了,可大西北段鐵道修築鋪設比它更難。
不說冬天零下十幾度、二三十度的嚴寒,就說這裏一下就沒過小腿的大雪,那都是不可逾越的天塹。而且寒冬之下的泥土會硬的堪比生鐵,一鐵鍬下去隻能鏟掉一層皮。
而到了夏天呢?炎炎烈日讓人無法忍受,再能吃苦的漢子在烈日之下熬上三四個小時,人也攤掉了。且晝夜溫差很大,晝夜溫差太大。白天三十六七度的氣溫,足以讓人隻穿單衣都大汗淋淋!勞動起來,汗流浃背,連那層單衣都不需要穿。到了晚上卻要蓋上薄被!
很多路段還缺乏水源,無形中限制了施工工人的人數,也限制了工程的進度和修築速度。
至少三十個拖家帶口的勞改營在爲此而努力着,同時還有純粹的勞改營過來出功出力。在交通、器械全都是原始化的現在時空,人力就是推動一項重大工程前進的必要力量。
而人也真的是一種很能适應環境的生物,除了因工死亡的人外,他們中因病而死亡的人口數字比之同期來到的勞工工人也多不出太多。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陳鳴都不能理解的現象!
按理說,這些勞改營眷屬和勞改犯們的因病死亡率應該遠遠超過有一定醫療保障的正常勞工的,可事實卻是另一個樣子。
天方教徒們剛剛渡過了開齋節,然後又被逼着趕進度。爲了讓西北交通公司的股票賣出更好的價格,他們的進度就必須加快。所以不同的建設工地上的勞改營,最近飯食意外的變得更好更豐盛一些了。
可代價卻是他們幹活幹的更多更累了。
今年化凍後開工到現在,滿打滿算三個月,小兩萬勞改犯——壯勞力,還有數字至少是這個兩倍的家屬,完全扣除因公傷亡,隻是生病和被蟲子叮咬而住院的,總數隻有1700人,死亡280人,而同期隻有五千人上下的勞工隊呢?也挂掉了一百六七十人,這簡直日了狗了了!
隻是三個月時間,去年末簽訂合同的勞工們就有三百多人選擇了離開,同樣也想離開卻不想輕易地放棄報酬,還要倒貼上百塊的人數更是這個數字的好幾倍。
甯願掏錢也要打報告退出的那些人,他們甯願去更危險的南洋或是外東北,也不願意待在這個該死的鬼地方了。
所有去大西北的人簽的都有合同書,這些人的申請退出報告,西北局可以完全不予答應的。不過因爲還有日本人可以來填補這個空缺,且這些外來的日本人的傷亡撫恤金還遠低于中國人,西北局還可以用未履行合同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扣除這些勞工的每一分工資,并且反從他們身上拿到一筆錢,于是就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
自從兩年前開始,日本人在工地的數量就開始暴增,到現在,他們已經從最初的二三百人直線增長到現在的一兩千人,人數都比得上在這裏負責安全的日本治安隊武裝力量了。
日本人不怕死嗎?他們當然怕。但金錢的吸引力讓他們忽視了死亡的威脅,又因爲生活條件比之同等的中國籍工人要差上不少,三個月下去,死亡的五百多中國人和日本人,後者的基數在總工人群體中明明屬于少數,死亡數量卻反而占據了多數。
中國現今可沒辦法徹底杜絕疾病,西北這裏的晝夜溫差巨大的氣候又讓人很容易感染上感冒、發燒,然後還容易轉爲肺炎,這可是要命的症狀。所以黃連、柴胡等等藥材都在大批大批的往大西北運,但在眼下這個年代,這些隻是盡人事聽天命。
爲了安定人心,是以,現在的鐵道工地上,佛教、道教,以及西北hh信奉的綠教,全都在大行其道。
就像當初大山裏的勞改隊的頭兒,願意将釋景崆大和尚提出來,專門建一棟寺廟讓他在裏頭做和尚一樣,信仰是一種動力,早就被他們發現了。
爲了更好地安撫勞改營和勞工們,各類信仰就都開始在工地上大肆流行。
但總的來說,還是佛道在大量的回流大西北。
現如今的鐵道工地,幾乎每段開始的新工地在第一個月裏都會建立起了一座土地廟,接着又用飛快的速度建立了瘟神廟和佛廟,供奉着道家大帝和瘟部正神,佛教的東方琉璃藥師光如來和南海觀世音菩薩!
工程的總負責人最初都打算調派人手爲日本的神道教豎立起了廟宇,隻是被上頭直接給喊停了。總指揮段國瑞自己更把所有的神佛全都拜了一遍,但就是然并卵,該死人還是死人,該沒水還是沒水!
在發往南京的奏折中他這樣說:不間斷的死亡率給整個工程都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惡劣的氣候和環境又沉重打擊和影響着工人們的勞動熱情和工作情緒,宗、教信仰可以撫平他們内心的恐慌和心裏的彷徨……
更提到了西北hh勞工們内部流傳的一些不好的謠言——漢和兩族人較高的患病死亡率正是被西北hh們視爲信仰的真神對漢和兩族人的不恭的懲罰。因爲西北hh雖然也病死了一些人,但橫向做個比較的話,那比例是遠低于漢和兩族人的。比較他們就是西北人麽。這些人現今雖然處境很糟糕,卻因爲有漢和兩族人人慘重的損失和更糟糕的遭遇做對比,而樂呵呵的自嗨情緒高漲,這影響很不好。
西北局采用了雷霆手段,以傳播流言的罪名抓捕了上百hh勞改犯,以及少數的hh勞工,并按照二抽一的法子,讓他們先自己推選願意上天堂去見真神的人,這個當然沒有成功,然後用抽簽的法子選出了被吊死的那一半。短期裏是打壓下了這股惡劣謠言的勢頭。
西北局指揮部過的很不容易的。工程總指揮,之前的第一條鐵道工程的副總指揮段國瑞,不但要操心工程的進度和技術問題,還要關懷勞工們的‘思想’問題。甚至爲了抑制這種性質很惡劣的流言,他還要請文工團來演大戲,放松勞改犯和勞工們的神經。
如果不是段國瑞還想着再立一份功勞,而且這個任命被他看做是陳鳴對他的信任,讓他有一種特殊的榮譽感,感覺自己就要背負起責任來,年紀已經五十歲的他早就撂挑子了。
整條鐵道建設從承天三年開始,到現在都五年了,他頭發都熬白了。這比第一條鐵道建設還難得多。
清涼的夜風吹拂着段國瑞的老臉,這是一個經曆很豐富的人。早期他出身魯山,是當初跟在陳惠門下混飯吃的那些個白役之一,但他的能力比之鄭宏宇、魏秀志那些當年陳惠手下的得力幹将可差多了,而且不敢握着刀子在陣前拼命的他進入的是後勤部,他還有一個朋友,就是滿洲的曾明。
段國瑞早就與軍隊不搭邊了。
他退出軍隊後進入了交通部,這麽多年過去,他成爲了第一條鐵道建設的副總指揮,在那一條鐵道建設還沒有完成的時候,就又被陳鳴欽點爲第二條鐵道建設的總負責人。這可不是一個随随便便就能坐上的位置,他現在還是西北局的第一負責人,是西北交通公司的董事長。
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可以說是段國瑞人生的一次飛躍,可這也能說是段國瑞人生最大的劫難了!
大西北的鐵道建設比之蒙古大草原上的鐵道建設真艱苦困難多了。
在這裏,喝一口涼水可能就會打擺子,然後一病嗚呼;被風吹一吹可能就發燒感冒,在虛弱中死去;更别說這些困難的環境。水,很多地方一連百裏,連個地表露出的水源都難以找到。甚至于西北局都準備過一支運水隊,那日子簡直讓人崩潰。
段國瑞唯一對工地滿意的就是這裏的日本藝伎,雖然他對日本人的‘舞蹈’和那臉上全都塗滿的白粉不感興趣,但藝伎洗了臉以後還是很不錯的,很順服。
而且她們很入鄉随俗,看碟下菜。
這些女人願意來這個鬼地方爲的就是銀子,至于所謂的‘日本傳統’,那值幾個錢?
沒辦法,國内的女支女們根本就不來大西北鐵道工地,她們甯願下南洋,即便是哈密城中都極少見到她們的面孔。段國瑞和絕大部分的國人又都對西北當地的女人提不起興趣,就隻有把錢撒給小日本的藝伎和女支女了。尤其是段國瑞這種身份的大佬,更喜歡包養一個漂亮的藝伎而非女支女!原因就不需要多說了。
是的,他身邊帶的還有小妾和侍女,他甚至可以直接帶着女人去工地,可這影響太壞了。綜合考慮,段國瑞還是包養藝伎的好!
因爲哪一段工地上都有伎館。
明天是段國瑞半月一期的休息日,按照之前時候的‘生活’,今夜段國瑞肯定會醉眠花叢中,放蕩玩耍一日去,他的頭發雖然花白,可他的身體還很好,這也是他釋放壓力的方法之一。
可是段國瑞沒有去伎館,他就一個人坐在房間的窗前,擡頭看着天上半圓的月亮,手邊握着一瓶酒。明天是一個人的忌日,他的原配,那是一個吃了不少苦的女人,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三個都養成的兒子,可是她卻沒能跟着他享上大福。就在見過前一年的這一天,在家中的床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雖然段國瑞的原配并不漂亮,比其他現在的小妾來差了十條街,但這個女人在段國瑞随軍出征江南的時候,盡心盡力的照顧着段國瑞的父母,一手送走了兩位老人。段國瑞沒有再娶繼室,他不管感情不感情的,卻必須要領這一份情。
中國人可以娶小妾,這真是一項好制度。在陳漢發達之後,沒誰要把糟糠妻下堂,這是一個讓陳鳴很高興的現象。
視線從段國瑞這一個點慢慢拉高,一處整個龐大的鐵道工地慢慢出現在眼前,這裏就是星星峽了。
是隴海線溝通薪疆的一處必經之路。
當初複漢軍打進薪疆的時候也走了這一條路,作爲一條溝通北疆和咁肅的重要線路,如今這條路不僅沒有荒廢,反而變得更加繁榮了。當然,從張家口經呼和浩特、包頭,走烏裏雅蘇台進入新疆的路線就更繁榮了,誰讓這條路線水草豐盛,且路程縮短呢。星星峽這裏溝通的更多是甘陝和薪疆。
現在薪疆的漢人就以星星峽爲分割點,以東的爲口裏,以西就是口外。
雖然是深夜了,工地的大部分區域已經陷入了黑暗中,隻留有零星的幾盞燈火,但在距離工地不遠的一片地方——一座如同一座小縣城一樣的集市正是熱鬧時分。燈火通明,人聲喧嚣,歌舞酒樂中讓人忘記了死亡的陰影和工作的疲勞……
把視線放得更遠一些,距離星星峽工地七八裏的一處山頭,一座座簡易的墓碑如同大校場中屹立的士兵一樣緊密的排列着。這裏就是一座墓地,迄今爲止,已經有超過三千人被下葬在這裏了。
這裏頭有一部分士兵的遺骨,他們一座座墳墓前立的都是石碑;剩下的就全是勞改犯和勞工們的了。後者好歹還是遺骨下土,還有着一具薄皮棺材,前者卻隻是骨灰一盒了。
同樣就在七月中,就在陳鳴在留心着西北交通公司股票發行的同時,移民局幹了一件自己想幹依舊的大事,一批的阿伊努人被從苦寒的庫頁島遷到了他們的故土——蝦夷地。
這些年中國一直對外大力移民,庫頁島也是被着重開發的地點之一,現今那裏已經生活着至少五萬漢人移民了。幾個沿海港口都成爲了皮毛的銷售販賣中心,也成爲了北地獵人的總後勤補給站。
但凡願意遷移到庫頁島的移民,全都被安置在之前就已經選定的屯墾區。
都是水源充足,地勢平坦,适合耕種的平原沃土。
移民們過去後,隻需要開墾土地,修建好過冬的房屋,儲備過冬所需的糧食和柴火,再撐過今年的嚴冬,等到明年,差不多就能自給自足了。
而且那裏的移民工作在這個時候普遍都已經結束了,因爲過不幾天,庫頁島就進入秋冬時節了,然後再等幾天,大雪和寒冬就要到來了。
移民局向陳鳴遞交的報告不是在爲庫頁島而煩惱的,而是在爲檀香山。
這幾年的開發下來,檀香山似乎也到了可下口的時候了。
這第一批移民的數量達到了一萬人,遠涉萬裏之遙,移民工作就好比當初的南明州,都非常的瑣碎且麻煩。
陳鳴也召集朝廷大臣共議,南明州發現金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