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文明綻放的璀璨花朵被陳鳴毫不客氣的采摘回了老家。
可這并不是說陳漢在自家地盤上自始至終都在爲改進蒸汽機,增強其動力效率而努力的時候,歐洲人就在白瞎的浪費時間,就算現在距離瓦特改良蒸汽機的最終定型僅僅過去十三年,一些很具有價值的新技術就已經露出了苗頭。
霍恩·布洛爾、威廉·布爾,理查·特裏維西克和亞瑟·伍爾夫這幾個人的拗口名字,就連遠在中國的陳鳴都能熟練地說出來。
駐歐辦和這些年一直坐鎮歐洲的高彥明無時無刻不再追尋着這些‘大發明家’。
因爲英國内部那糟糕的環境讓這些人的發明每每都要束之高閣。
——瓦特和商務夥伴的利益鏈太過堅固了。
西曆的1768年,經過一系列的改進和大量的借款後,于同年八月瓦特趕赴倫敦,爲新型改良的蒸汽機申請專利。在倫敦的六個月裏,瓦特努力的爲其專利奔波運作。最終于次年(1769)一月獲得了專利。但在1773年之前,這項專利都沒有轉化爲任何實質性的大規模生産活動。
曆史上這個時間點還要推遲到1776年,但是曆史的軌迹改變了。從東方傳來的消息反而推動了瓦特蒸汽機在原産地英國的商業利益。然後,它還是在中國蒸汽機應用的刺激之下,才在歐洲範圍之内真正的聲名大噪。而後瓦特也有了一個可靠的商業夥伴——馬修·波爾頓。還在他的擔保下,英國國會延長了瓦特的專利權,直到1800年。馬修·波爾頓是瓦特最主要的支持者和業務夥伴。
當瓦特的專利保護開始生效并投入生産,瓦特的精力已經不可能全部投入到蒸汽機的改進和後續研究中了,他大部分實質精力是在抵禦着、抑制着競争方的其他發明者們。在剛剛過去的西曆1781年,瓦特還獲得了額外的專利權,使其在曲柄運動上,有着不公平的預期。
然後瓦特和他的夥伴就開始揮舞起法律的大棒,用法律制度去驅趕競争者,強制其停止生産。
這是陳漢的大好機會。
因爲陳漢的專利法權并不存在這樣的限制,隻要能付出足夠的資金,法律能保障他們在正當商業生産上的變現。陳鳴爲了給歐洲發明家們留下一個好印象,就讓高彥明揮舞着金子做成的鮮花熱烈的追求着每一個對蒸汽機有研究的人。
但是高彥明的‘追求’并不順利。
這些年他一次次的拜訪這些人,就像一個癡情的小夥子百折不撓的追尋着自己心愛的人。可得到的大部分是冰冷的閉門羹,這些蒸汽機技術的發明者全部都有除此之外的其他産業,就像被高彥明追求最是炙熱的霍恩·布洛爾,他除了是一個發明家外,還是一個工廠主。
高彥明的追求所能得到的最好回報就是徹底拿下他們的技術,然後送回國内。就比如詹姆斯·皮卡德的專利,舊式的蒸汽機有一個很大的缺陷——它無法提供穩定的旋轉運動。最方便的解決方案,涉及曲軸和飛輪的組合使用。但是詹姆斯·皮卡德已經申請了專利,瓦特就不能使用了。瓦特也作出了各種嘗試,希望有效地将往複運動轉變爲旋轉運動,的确能夠做到,但是很明顯,和皮卡德的方式相同。存在的專利限制迫使瓦特想出一個低效率的替代裝置,“太陽和行星”齒輪,将蒸汽機活塞的往運動變爲旋轉運動。而悲催的瓦特必須登到12年後的西曆1794年,皮卡德的專利權到期後,才采用了經濟上和技術上都更優的曲柄。而在瓦特蒸汽機上出現這種更優秀優異的曲柄之前,中國的蒸汽機已經在曲柄的驅動下‘轟隆轟隆’的運動了。
是不是很可悲,又可笑?
但站在瓦特的立場上,他必須首先保證自己的經濟利益。
而至于蒸汽機性能上出現的落差,他們可顧不得。
這樣的事兒還不是隻此一處,還有霍恩·布洛爾。
他相當顯著的改善了瓦特蒸汽機的動力,他在蒸汽機上使用了多個氣缸并引入了新的概念“複合式發動機”。這一點上是一個具有重大意義的突破式射擊,完全可以作爲蒸汽機更進一步研究、發展的方向。但是,由于霍恩在前期工作利用了瓦特的“分離式冷凝器”,所以瓦特将他告上法庭,并有效的‘終結’了新式蒸汽機在英國本土的發展。這是瓦特建立在優越發明物“分離式冷凝器”之上的壟斷,阻塞了其它同樣優越的發明物“複合式發動機”的發展,從而延緩了英國自身的發展。
而中國卻可以毫無顧忌的吸收利用,他們給出的隻是一筆錢财。
即使那是一筆相對于個人來說數額比較大的财富。
不過,陳鳴當初設想的集結大批的對蒸汽機有熾熱愛好的發明家,在一個不缺乏資金和人力物力配合的環境下,共同努力,共同推進蒸汽機的改良和應用,那真的是癡心妄想。
伴随着一系列新技術在中國‘蒸汽機’上的應用,以及自身的突破發展,瓦特的專利權維權案件在中國的法制報刊上被大肆的披露、分析起來,中國方面的官方觀點将之看成了陳舊阻止創新的一個經典案例,表明了壟斷式知識産權的弊端,簡而言之,壟斷式知識産權毫無效率可言。
這不過很多人并不認可這一點,因爲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蒸汽機’對于整個世界巨大的推動作用。
這是一場生産力上的革命,但很多人卻還把它堪稱一次雜耍。
陳鳴寄以希望的輪船和火車至今還杳無蹤影,蒸汽機的動能比之十年前有了不小的提升,但距離到出現火車和輪船的地步,還差得遠呢。
原時空中,世界上的第一輛火車雖然是由瓦特蒸汽機制造的,但那已經是改良蒸汽機誕生三十多年後的時候。
瓦特在将自己的專利變現爲實實在在的利益之後,雖然很大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維權上面,放在了怎麽對付和壓制自己的競争者上頭,但他還是對蒸汽機做出了不少的改良的,陳鳴可不認爲中國如今的蒸汽機就已經可比曆史原時空中二十多年的瓦特蒸汽機。
所以,最近兩年裏,鍾山自然科學院的院士、工程師、研究員們近來的壓力都重如泰山一般。皇帝每月一問,這種重壓一般人哪能承受的住啊。
但承受着這股壓力的人始終是國内‘科技’上最頂尖的一批人,對于諸多的‘學生狗’,那距離他們還太遙遠。他們關心的反而是很多與之完全不相幹的事兒。
“酒井君快看,上國已經與幕府簽署了協議,承認石狩灣屬于日本土地,五十年後就要将石狩灣徹底歸還幕府。還承諾在未來的五年中,幫助幕府在蝦夷地鋪設一條官道和建設兩座中等規模的港口。”
鍾山一腳的校園中,兩個剪着短發,穿着短裝的青年坐在草坪的石凳上,其中一個人手中拿着一份報紙。這是《中原日報》下屬的一份發行量并不怎麽大的二級報紙,其頭版頭條就是中日剛剛達成的《長崎約定》。
在進入蝦夷地這麽多年後,中國最終還是選擇了将自己掌握的部分蝦夷地土地歸還日本,以來刷去日本各界的好感。
顯然,這一計劃是成功的。眼前的兩個人就都是日本人,隻不過他們一個姓青木,現在已經取得了黃本本,并且成爲了鍾山自然科學院的一名學生狗,而另一個酒井忠西則是在華的日本留學生中對中國較爲反感的一派人之中堅。
後者始終認爲日本現如今的一切,都是中國對日的侵略,就像西方人之前對南洋的殖民一樣。
日本已經淪爲中國的半殖民地,日本已經走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必須堅強起來,堅決抵制中國。
——他們來中國留學是爲了學習中國的先進技術,強大日本,救亡圖存,而不是爲了加入中國,獲得那黃本本和紅本本。
酒井忠西本人更認定蝦夷地的土地中國是不會歸還日本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強大的中國水陸軍就會侵略日本,徹底的殖民日本。
而長輩已經加入了中國國籍的青木三郎則完全是相反的态度。他雖然拿到了黃本本,可青木三郎并不是從此就徹底的告别日本,不再關心日本,他也很關心日本的未來命運,所以他認爲日本必須依附在強大的中國翅膀之下,這才能渡過眼下最關鍵的時刻。
‘睜眼’看世界之後,青木三郎被西方人的作爲吓懵了,驚呆了。原來蘭學的誕生地竟然這麽可怕,他們将數以百萬的黑人送到遙遠的美洲,給自己開荒種地。在此之前更殺死了數以千萬的美洲土著,然後侵奪了他們的家園。
雖然日本是一個經常發生火山地震的破爛地方,但是破家值萬貫,草窩還是自家好。
青木三郎内心裏評估着日本的軍事實力,在對比一下如今北美正在發生的戰争,一個很明顯的結論在他腦海中誕生了。隻憑日本的實力,是根本抵擋不住西方人的,想要在西方人的威逼下保持完整,日本就必須依附于中國。
強大的中國不僅能庇護日本,它還能庇護整個東方。它天上就是東方各國的保護神。
中國牌’保護傘’的信譽度在青木的心中是很高的。距離并不遙遠的朝鮮之役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行将就木的中國大名皇朝在自己的屬國即将滅亡的時候,依然選擇了出兵朝鮮,并且前後兩場戰争,曆經七年,最終以日本的徹底失敗告終。太閣豐臣秀吉建立的基業毀于一旦。
這麽一個大好例子擺在眼前,中國是可以相信的。
所以,青木和酒井兩個人尖銳的對立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了。
青木三郎雖然很相信中國,可他也知道當今的中國皇帝對于土地的貪婪,石狩灣爲主的蝦夷地部分地區已經落入中國手中那麽多年,青木雖然敢高聲反駁酒井的‘中國必侵日本’的結論,但他還真不敢說中國就能把石狩灣還給日本。
那裏已經是當今整個蝦夷地最富裕的地方,是中國至北美北線航線的必經地,也快要成爲整個北日本的經濟重心了。這麽一塊地方,要是青木是中國皇帝的話,他也舍不得再還給日本。
所以今天他看到這份報紙刊登的消息之後,整個人瞬間就燃了。他真的燃了。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這一刻青木三郎再也不爲自己‘告别’日本而可惜了,這是一個偉大的君王,一個偉大的國度,是絕對值得他獻身的地方。
青木覺得自己所有的‘熱愛’都得到了最大的回報,都得到了他之前根本就不敢去想的回報。
中國的皇帝陛下竟然真的把石狩灣還給日本了。
五十年的期限并沒有放在青木的眼中,隻要土地是日本的,五十年很遙遠嗎?
那石狩灣在上國手中被經營五十年,五十年後說不定那裏就是整個日本數一數二的城市了,會比長崎大阪都要更繁榮呢。
這在青木眼中那裏是殖民啊,這是在‘幫助’日本啊。
他以最快的速度尋找酒井。
他要好好地嘲笑一下酒井,這叫‘事實打臉’,真正的事實打臉。
酒井當初在南京在華日本留學生聚會上大放厥詞的話可還曆曆在耳啊,現在青木最想問他,酒井君,你的臉腫了麽?
他隻要一想到酒井忠西即将要遭受的羞辱,和下次聚會衆人看向‘他’的眼神,青木内心中就會生出一股由衷的爽感,就好像豬八戒吃了人生果,渾身上下的毛孔都是舒坦的。
青木三郎走路如飛,那是‘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啊。一路快跑的找到了在校園草地上讀書的酒井忠西。
“中國的新式火器軍已經有百萬,而我日本皇國之新式火器軍,不知何時才能超過三萬……”
“地方大名不鋤,皇國無振興之日!”
“今時奮起革新,我皇國未嘗不可勝支那……”
這些都是酒井忠西大放厥詞時候說的話,青木三郎記得清清楚楚,現在酒井忠西一把奪走報紙,一臉的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閱讀着文章,青木三郎卻是在以嘲笑的口吻将他說過的這些話重新念了出來,可是話語中的意思和格調卻截然不同了。
“千年帝國,天、朝上國的胸襟豈是幕府一老中的侄子可以想象的?”真是可笑啊。青木三郎嘴角挂着深深地冷笑。
“酒井君,打今天以後,放寬自己的胸襟,擦亮自己的眼睛,用内心的真誠來感受上國的偉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