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爲了區分朝廷的軍隊和勳貴私人的軍隊,爲後者安排了一個新名号——派遣軍。
鄧字營的人員背起小山般的背包正在慢騰騰排隊下船。這些人中有不少二三十歲的赳赳大漢,這些人身姿聽吧,體魄健壯,但這不能掩蓋他們已經走過了人生巅峰期,走過從軍黃金時代的事實,他們就是被招募入私人部隊的原退伍官兵。
年紀普遍在二十五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
鄧字營總數并不多,五百人,一個營的編制,乘坐三艘中式帆船,此刻停船靠岸,士兵下船,有了這些退伍官兵的約束,所有的人都整齊的以班爲單位在甲闆上耐心的等侯着,隊列井然有序。
鄧字營就是鄧王陳哙的軍隊,而不是姓鄧之人,這是派遣軍的一個規矩,以爵位定名,在稱呼上也被叫做鄧字營。
雖然鄧王的年紀還不大,自然還不可能親自出面來主持一切,但他還有一個爹的不是?還有親娘舅的不是?
對于蔡王、徐王、鄧王、薛王、莒王、申王這六個陳鳴的小兄弟來說,他們更期盼着早日封土建國。因爲在中國,他們的未來比之陳鳴的那些兒子更沒保障。所以他們自身更期望着早日開赴北美。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陳鳴會如此大方,不僅讓他們在北美現有的地盤上立了足,更允許他們組建自家的小部隊。雖然編制有限制,伯一級的家族隻能組建一個隊,或是加強隊【貴爵】】,可最高不能超過二百人,說不定連他們下屬公司企業的安保人員多都沒有。但這是兩碼事啊!性質完全不同的。
級别最高的王公級,就是一個滿編營了;次之的侯爵擁有三百人的侏儒版營的建制。
别看這個數量不多,想當初,當年的陳家軍也是從一二百人的标準發展起來的。而且不組織正規軍不知道,這東西跟保安真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首先你要有槍支彈藥,有充足的後勤補給,有軍饷,有訓練消耗,還要有軍官士官向士兵輸出各種軍事技巧。
當然訓練場地、宿舍、靶場等等,朝廷都給予提供了。否則一支正規軍的投入還要更大。
而且他們還要有炮不是?有騎兵,有偵察兵,有運輸隊,有醫療兵……
各兵種彙集,一支正規軍的組成不是那麽簡單的。
現在崇明島上彙聚了數以萬計的軍隊,他們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顯得那麽正規。
秋日裏的太陽依舊熱烈,陽光照耀下,晨霧樣的輕煙籠罩在崇明島的海面上,遠遠穿梭行駛着的巡邏帆船顯得很模糊,隻有一點一點的灰白色的影子在移動。隻有巡邏帆船上不時亮起的彩燈,随着微寒的海風映入所有人的眼睛。
又是一天的早晨。
昨日下午到達崇明島碼頭的鄧字營從碼頭附近設立的臨時營房中開出,他們昨日被暫時安置在這裏,現在大老早的起來,等待出發的命令。
鄧家軍在碼頭完成集結點名之後,全營開拔往真正的宿營地而去。
崇明島上現在很少有居民還存在,隻有少數軍事化管理的農墾據點有少量的農民和漁民從事着農業、漁業生産,所有的産出也幾乎全被崇明島自我消耗了。這裏本來是海軍的一個陸戰隊訓練基地,現在變成了派遣軍大本營了。
而除此之外,就是軍人和爲軍隊服務的勞改營了。
後者不但負責裝卸貨物,就比如昨日随着鄧家軍到來的那三艘帆船上裝載的貨物,要在島上組成了各個工廠,比如爲軍隊生産食品、被服、鞋子、車輛和小号船隻等等。同時他們也是整個訓練基地的建設主力軍。
所以這裏幾乎沒有商業氣氛,除了在商業港口區有店鋪貨棧外,其他地方完全處于‘軍事管制’的狀态下,走在路上的些許百姓也全是穿着各式各樣制服的百姓。
來到這裏,就能更深切的體會到臨‘戰’前的緊張氣氛了。
鄧字營在營區安頓妥當之後,全營除了少數幾個病号之外,下午就被全體拉到教練場上進行操練。
崇明島訓練場最先抵到的是燕字營,也就是陳二寶組織起來的隊伍,兵種特别的齊全,雖然也是五百人的限制,可整個營下的隊一級建制卻下轄了十幾個。
除了水師沒有被包裹着,包括水師陸戰隊在内,陳二寶那是收攏了國防軍現有的一切兵種,他的身份和在軍隊中的影響力讓他在所有勳貴中第一個完成了軍隊的編著,也第一個完成的如此漂亮。
就算是那些手握重兵的一線将領也沒有燕字營組建的快,因爲他們沒陳二寶那麽多的悠閑時間。
燕字營在眼下的整個崇明範圍内也是數一數二的精幹力量。這個營幾乎有上百人軍官、士官,一半左右的人手是退伍老兵,另一邊則特意招募的年輕人,十八歲以上,二十歲以下。
訓練嚴格,因爲營裏頭還有從新兵營退伍的教官麽。
所以燕字營自然而然的也成爲了即将趕赴北美的第一批派遣軍中的一員。
當鄧字營的士兵趕到就近的一處訓練場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塊場地被占着了,每塊操場上旗幟飛揚,打出了各家各戶的旗号。
鄧字營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來到了乙區一号場地,這是一個寬闊的大操場,占地足足有四五畝大小,除了平整幹淨的跑道、操場,還有單杠、雙杠、滑索、獨木橋、障礙窗、斜坡跳躍、躲閃架、攀登架,等等一系列的訓練器材。
燕字營在甲區,過來的路上鄧字營的官兵們就看到了生龍活虎的燕字營操練,而他們隔壁乙區二号場地内的是當初戰死的高鵬嶽所屬的正字營。立國大封群臣的時候,高鵬嶽被皇帝封爲了正陽侯。
基本上每塊訓練場的營一級建制都是有固定數量的,僅僅一個。崇明島那麽大,訓練場不止一塊,而每塊訓練場内至少也有兩個區。說起來還是陳漢的王公一級勳貴少呢。
“刺刀是好漢,子彈是笨蛋!”教練場上,正字營的教官正在作操練前的講評,這句話是當年陳鳴調侃肉搏能力脆弱的滿清時候說的,可是在軍隊裏卻迅速被流傳。時到今日,國防軍的火力已經相當大了,作戰更是轉爲了‘火力制勝’階段,但這句話在軍隊中的影響力依舊深遠,特别是高層。
何況陳鳴也一直很強調士兵的肉搏白刃能力。
“射擊、投彈、刺殺、爆破和土工作業,爲每個步兵最基本的五大技能。這既是一個步兵真正的需要,也是中國、軍人走向勝利的必須;是每一個士兵都要牢牢記在你們的骨子裏的東西,不分軍官和戰士。甚至負責任的說,軍官要比士兵更強,各層軍官不光要會,還要過硬,要精通。”
“下面,我們繼續加強刺殺訓練。白刃格鬥在當今時代的戰争當中,有着無與倫比的重要性。”
高鵬嶽雖然死了,但高家還有很多人,這時候自然紛紛出手相助,包括陳鳴在内。這個說起來算是表舅的人的死,至今也沒有被他忘去。
整個戰争期間,高鵬嶽可以說是犧牲級别最高的人了。
兩個身穿藤甲,頭帶護具的教官轉入示範狀态,同時給士兵們講解、表演刺殺對抗的要點。
兩軍對壘,士兵對殺,人與人的直接對抗。這是文字上無法模拟出來的。面對刺刀,一般人都得兩腿發軟,不是所有人都能下手殺人的。所以才有那麽一句話:沒有見血的士兵不是好兵,訓練場上練不出真正的精銳。
張有财還記得自己剛參軍的時候,有一次訓練,一位教官拿起一支帶刺刀的火槍,來到他所在隊前挨個比劃。啪的一聲,泛着寒光的刺刀向前一杵,刀尖直接逼在眼前,逼問感覺。張有财清楚記得自己當時整個人都是軟的,明明他看着刺刀逼到了眼前,卻連躲避都做不了。這一點他不能跟自己的侄子張大山相比,張大山跟他是一個隊的,除了最初兩次還有躲閃的下意識外,第三次開始就能做到鎮定的眼看着刺刀刺在自己的面前,不動不搖。
而張有财這種被刺刀一逼吓的人都要尿尿了的人,是成爲不了一名正兵的,後來他和同隊裏的一些人一塊轉入了後勤部隊。
張有财現在還在軍隊裏工作,他是眼前的崇明島訓練基地的工作人員,這麽多人到島上作訓,軍需物資消耗是很大的。别看他們每一股的人數很少,但你要看看是有多少股。整個崇明島上的派遣軍已經達兩萬餘人了。
等到第一批派遣軍出發之後,還有大批的人後續進入。
張有财本來是帶人到乙區五号場地修獨木橋的,剛剛看到一号場地有人進來,就走過來瞧一瞧,然後就發現二号場地内的正字營在玩刺殺訓練。
正字營也不是剛剛才成立的隊伍,他們來到崇明已經半個多月了。刺殺訓練進行了好幾次,可是這一次的不同在于他們要搞的是刺殺對抗。正字營是一個侏儒營,下屬三百人中有兩個小編制的隊,就是一個隊裏隻倆個小排正兵,一個小排裏隻有兩個班。還有個炮排、騎兵排和辎重排,外加偵察班【兼山地】、狙擊隊【班】等戰鬥部隊,還有醫療等非戰鬥部隊,所有人以建制散開,挪出一片空場地,然後被調兵的第一隊與偵察班就開始派出的各自的刺殺高手開始對抗訓練了。
旁邊訓練場的鄧字營都暫停了自己的操練,一雙雙眼睛盯着隔壁。
刺殺對抗訓練是所有軍隊裏都很着重被強調的一點,甚至可以說,在眼下的時代,兩支軍隊對比較,單純的看靶場上的射擊訓練是看不出什麽的,可是刺殺訓練的對抗卻能瞧出一些苗頭。
而他們既然是軍人了,那麽自然就有股子争勝心。
鄧字營可是知道的,崇明島訓練基地每十天都會搞一次大比武,先是各訓練場區之間的比試,然後是各訓練場間的比試,陳二寶手下的燕字營已經連續兩個月赢得第一了。這消息讓陳二寶都激動的從南京特意趕到了崇明一趟,帶着雞鴨魚肉,大大的嘉獎了燕字營一番。
兩個戰士面對面的搏殺訓練,雙方身上都穿着特制的護具,頭戴護頭。面部是皮鐵護面,從外表看完全瞧不清楚對方的臉,除了那一雙眼睛。對抗的雙方手持與火槍同等重量的木槍,身披着藤甲,就像全身批甲的古代武士一樣,威武無比。
木槍頂頭包着白面粉。紮在身上了,絕對就是一個點。
規則是誰先得五分爲勝利。
至于怎麽一擊得五分,那就是一槍紮在頭部、胸膛、腹部緻命處,五分你就先拿到手了。然後是胸腹的邊緣部分,還有四肢,一擊得兩分或三分,能紮中兩下也赢了。
所以刺殺對抗特别激烈,而士兵們也很喜歡看刺殺對抗,因爲這就是進化版的比武啊。
雖然眼下的時代武力強的人并不比武力弱的人多抗一顆鉛彈,但人類心中總是推崇那些武力超群的人的。不然《三國》、《隋唐》和《說嶽》中怎麽有那麽多的猛将兄吸引人眼球呢?
提到三國或許會有很多人想到曹劉孫,想到諸葛司馬,想到貂蟬二喬,但更多的人想到的會是五虎上将,會是人中呂布馬中赤兔。而看了《隋唐演義》,記憶最深刻的絕對不是楊廣李世民,而是馬踏黃河兩岸的秦叔寶,是天寶大将,頭戴一頂雙鳳金盔,身穿一件鎖子黃金甲,坐下一匹能行黃花千裏馬,使一條鳳翅镏金镋的宇文成都;還有那嘴尖縮腮,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卻雙手各提一400斤大錘的變态妖孽李元霸……
人類對武力強大者的推崇是滲入到骨子裏的。
這種感情一次持續到現在,所以這刺殺訓練就尤爲的吸引人。
彼此隊伍裏的刺殺高手針鋒相對,呼氣如雷。彼此的對峙時間往往不斷,因爲這裏不是戰場麽,但交手的時候就像冷兵器高手,往往幾秒鍾就分出了勝負。
這種搏殺看似時間不長,可很耗費雙方的精力和耐力,一場比鬥之後,脫下藤甲和面罩,就會看到一個大汗淋漓、直冒白煙的人。
啪啪兩聲響,激烈的對抗戛然而止,勝負已經分明。
白刃搏殺就是這樣,一槍把對方捅死,毫不含糊。
而更有一種最刺激的刺刀搏殺,那就是限制時間,半分鍾一場。一場沒能分出勝負,雙雙淘汰。還有團隊搏殺,這些都是爲了讓他們适應戰場。
多少雙眼睛盯着最中間的場地,周邊靜得落針可聞,隻有雙方沉重的鼻息、木槍偶爾的碰擊聲。然後就是歡動如雷的叫好聲乍起,掌聲雷動,不少人嘶吼的時候脖頸上都暴起了青筋,因爲除了外在的榮譽,任何營隊内部也有彼此不同的榮譽,誰也不能落在下風,以至于被譏笑。